□牛丽静／文
随着深圳中小企业板的推出，一级半市场再度暗潮涌动，但是需要奉劝的是，这里面的游戏不是一般人能玩得起的
一级半市场虽然一直以来处于灰色地带，但这个市场并不小。深圳欧曼妮实业有限公司的一位李先生告诉记者，现在仅上海地区就有70亿元资金沉淀在一级半市场。这个数字甚至超过今年低迷时的深沪两市二级市场的总成交量。
一级半市场在过去几年几乎已经被媒体和监管层淡忘，但如今随着深圳中小企业板的推出，再度“兴旺”起来，已经引起当局的警惕。上海、江苏、深圳、黑龙江、甘肃等地证监局已经纷纷开始打击行动。
天堂，还是地狱
一级半市场，指民间买卖未上市公司股票或股权证及上市公司未流通的内部职工股的灰色市场。它曾经在1990年代中期红火一时，个人投资者、投资咨询机构和券商都曾参与其中。
一级半市场的确曾使一些人“一夜暴富”，恍如进入财富“天堂”。一位在一级半市场摸爬滚打十几年的“资深”人士在电话中告诉记者，自己做的票（买卖股票在一级半市场的行话称为做票）有赚钱的——3元进，十七八元出的；当然也有赔钱的，七八元进，砸在手里出不去。但对这位老江湖而言，即使有风险，和他的总体回报相比，承受的风险仍然是值得的，否则也不会从事这个“行当”十余年。
实际上，即便没有“暴富”的奢求，一级半市场上流行的对于盈利可能的“勇敢”想象，也是颇为诱人的。一位网民在“一级半市场论坛”上称，有四川某股份有限公司股票出售，后来他在电话中热情地向记者推荐该股，为记者描绘了一幅美好的投资蓝图，称该企业是四川省60家重点推荐的上市企业之一，已经过了辅导期，预计在今年底或明年初在上海交易所上市。但记者随后能找到的关于该公司的资料少之又少，在四川省重点推荐的上市企业中也未发现它的名字。
实际上，理智的投资人不难发现，投资一级半市场的结果有四种。一是公司上市，投资者最终“修得正果”，持有股票直至上市时间的长短，关系到投资者机会成本的多少；二是公司没有上市，但每年有可观的分红，投机者变成投资者；三是公司没有上市，也没有分红；四是公司破产或倒闭，投资者的钱打了水漂。
因此，对于一级半市场投资人来说，“地狱”之门同样是敞开的，尤其是那些没有足够的信息渠道了解一级半市场的投资者，投资于一级半市场所承担的，不只是差价损失的风险，“鸡飞蛋打”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一级半市场的最低成交量是1万股，许多投资一级半市场的人几乎是拿着自己全部家当“赌”一夜暴富的机会，但“进天堂”还是“入地狱”，结果难料。
听一位曾参与过一级半市场的券商回忆当年的“壮举”，有着如电影般惊险和刺激的情节———夜半时分，电话铃声响起，接到领导指示，二话不说，拎起一个大包，放上百万现金，连夜奔赴外地收购公司股票。
另一位从事多年一级半市场的知情人士告诉记者，这个过程不只有风险，还有危险。一些地方一级半市场的“黄牛”，在当地有很大的势力，垄断了市场，时常有强买强卖的行为——外来者只能从他们手上购买股票，否则就有危险。这位人士就曾被当地四个“黄牛”跟踪，幸好在一位的士司机的帮助下，安全逃离。
记者在和一位湖北“一级半”投资者交涉时亲身感受到了这一点。
“这个票只可能从我们手上出，……绝对没有人低于我给你的价格向你出售。……我们长期做票，价格不能保护，就会乱。……但前提是你必须是我们票区域销售商。……价格基本上由我们来决定。……至少5万股，我们才给区域代理。……上海、江苏、湖南、安徽有很好的合作者。……他们都是多年搞一级半的，这些地方都有我们多年合作的代理商。……”
灰色地下市场
一位证券投资咨询机构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过去的一级半市场主要包括两个部分，一是历史遗留问题股，指那些在1980年代末、1990年代初就已经完成股份制改造，在小范围内发行了股票，证监会承诺将来可以上市的公司股票。二是内部职工股，法律规定在一年或三年以后可以上市流通。虽然法律对于这个时间的规定前后有些变化，但最终它是可以流通的。
但是历史遗留问题基本已经处理完毕，即使有，也还不至于使这个市场再度红火起来，而内部职工股也已经成为历史。
那么，到底是什么使得一级半市场的投资人如此热情高涨起来？
一位此前购买了中小企业板拟上市公司股票的业内人士向记者解开了这个疑团。众所周知，中小企业板只是作为创业板的过渡形式而存在，最终要实现的目标是建立创业板。现在投资中小企业板拟上市公司股票，是出于对创业板全流通的心理预期，以赚取差价。如果不能流通，作为原始股东，每年仍有高额分红的机会。
该人士透露，他所购买的股票所在的这家公司就承诺每年至少10％的分红。但高比例分红不只是考虑到了原始股东的投资回报，其中还另有隐情。因为一些购买了公司股票的高管，在银行可以办理股票质押贷款，企业至少要保证他们能还清银行7％的利息。
但是创业板的推出和全流通的实现都是没有时间表的，这一次的等待还会有多久？
实际上，早在2000年，深交所暂停发行新股，即将推出创业板的消息就曾经使得一级半市场十分活跃。但“好景不长”，创业板因为全球二板市场的萎靡迟迟没有推出，一级半市场也逐渐“风平浪静”，但并未消失，而是随着越来越多的国内企业选择在海外上市，且不存在不能全流通的问题，“一级半”市场投资人将目光转向了拟海外上市的国内企业的股票。
这一次，一级半市场投资人仿佛再次踌躇满志。那么，这些经历过中国证券市场多变的“地下”投资人是如何确保自己获得那些无法在市面公开流通的信息，终于形成自己对未来的热切预期呢？
记者调查发现，网络的应用为一级半市场的投资人提供了广阔的“天地”。四川“一级半”，海南“一级半”、湖北“一级半”等网页可以轻易找到，而在各个“一级半”的论坛中，可以发现很多的拟上市企业股票的供求信息。当然，各种联系方式也相对隐蔽，“一级半”们只留有手机、E－mail、QQ号码等联系方式。
一位有着多年经验的业内人士告诉记者，在市场中，信息来源非常重要，包括一级半同行、政府管理层和券商，还有各省备选公司情况。同时还要有灵敏的市场感觉，能发现市场的异动。总之，要建立全方位立体信息网。在一级半市场，同样需要做投资分析，主要是了解公司的基本面，包括公司的财务情况、历史负担、发展前景以及老总的背景，这些都是决定公司上市时间长短的重要因素。离审批时间越近，价格上涨的速度越快。在最后的一两个月，通常每天以50％的速度递增。
由此可见，这些在网上游走的投资人对于一级半市场公司所做的分析和准备工作绝不亚于在二级市场中的工作，因为一级半市场公司一样质素有别，又缺乏受到法律保护的信息披露。
但是由于信息的不对称，对于大多数在信息来源方面处于弱势的普通的投资者来说，通过这种自助性质的信息渠道，往往很难获得足够的信息，风险的难以评估和控制也就可想而知了。
玩不起的游戏
事实上，有一大批职业人士在积极推销这个灰色市场。成都某投资有限公司以这样的广告招揽一级半市场的投资者：沪、深股市的这一次大跌，很多散户（包括机构、证券公司的自营盘）都被深深地套牢。亏损幅度高达50％－60％。要想解套惟一的办法是彻底抛弃投机思想，真正认输。用同样的两年时间在一级半市场来投资。
“在大盘，你早已失去了暴利的时机与基础（除非是1990年、1996年入市）。
“在大盘上打新股，大约1％的中签率也轮不上你，有如买‘体彩’一样，就算你中签，可你手中股票没有规模，翻一倍又能怎样？
“向投资者配售新股，可你总得先买大盘上的高价股票，同样得不偿失。
“一旦选中创业板的股票，岂止是大盘上赚点百分比，那是成倍成倍地翻滚。说不定哪年就变成百万富翁。
不仅是和创业板有关的企业在摇旗叫卖，国内企业海外上市的题材也是一级半市场的热门。李先生所在的深圳欧曼妮实业有限公司就专门代理在海外上市的公司股票的。
李先生向记者推荐了一支将在美国NASDAQ上市的国内科技企业，“售价..65元／股，现在北京、上海已经炒到3元多。这支股票将在美国NASDAQ上市，并已进入倒计时状态，离上市最多还有一年时间。在NASDAQ的最低报价是3美元，因此买卖在美国上市的公司股票，最少有10倍的盈利。但在国内上市的企业进入倒计时状态在一级半市场的价格达到10.5元，上市后的盈利也就是40％到50％。”据介绍，李先生的公司还代理一些将赴新加坡、香港等地上市的公司股票。
客观地讲，不论是上面的广告语，还是咨询公司的人际传播，对于投机者而言都不无吸引力。毕竟在过去几年，二级市场持续低迷，很多“深度套牢”的股民“苦不堪言”。在此情况下，经过“一级半人士”的鼓吹和诱惑，一些投资者很容易被吸引转入一级半市场。
但就在前不久，深圳证监局刚刚查处了两家违法代理未上市公司股票的证券投资咨询机构。因代理红光实业、银广夏的证券民事赔偿案闻名遐迩的严义明律师也告诉记者，很多参与一级半市场受到损失的人向其咨询。
在严义明律师曾经代理的一个一级半市场诉讼案件中，上海一投资人购买了西安某高科技公司的股票，购买时该公司说是要上市，但其后公司除了一次分红以后，再无下文。该案卷宗进法院大门已经两年，至今仍无结果。
严律师表示，一些人通过朋友或者其他渠道购买了说是要上市的公司的股票，结果损失惨重；不仅如此，这些“股民”反映这些公司的经营业绩实际上都很差———这样的情况他遇到很多。
实际上，国家对于一级半市场的态度是十分明确的：未经国务院证券监管部门核准，擅自向社会公众公开发行股票（权）的；在国家指定的交易场所以外，或以欺诈手段，向社会公众转让股票（权）的；非法代理未上市公司股票（权）的行为是违法的。因参与非法金融业务活动受到的损失，由参与者自行承担。
由此看来，不论对这个市场有什么样的充分预期，不论拥有什么样的信息来源，投资者在进入一级半市场之前，最好还是问一下自己，面对这样的游戏规则，你玩得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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