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8月7日下午，在北京首都机场贵宾厅参加董辅礽老师的亲朋好友、同事和弟子为他举行的简短的迎灵仪式。我站在哀伤的人群里，默默地注视着董老师的儿子捧着他的遗像和骨灰盒，在师母刘蔼年的陪伴下，慢慢地走下渡梯。此刻，我的耳旁仿佛响起了诗人徐迟那句名言——“死亡是生命的凯旋”。然而，我却还是不愿相信，董老师会真的离开我们。 我不敢上前打扰年事已高而又长途劳顿的刘师母，我怕我掩饰不了的悲伤会让她老人家触景生情。没想到，师母竟在纷乱的人群中认出了我，她过来拉住我的手，似乎在传达着一种力量。她说：“我和家里人前两天还谈到您和您开的那个滑雪场，前年冬天董老师去你那里时特别高兴，特别年轻。你们这些董老师的学生为他做了好多事情，谢谢你们。”师母是在安慰我呢，董辅礽老师利他主义的高尚品格，在他走后，在他相濡以沫的夫人身上，依然闪耀着动人的光芒。我连忙回答：“师母，师徒如父子，董老师十多年来待我们这些学生就像慈父，他对我们的培养、教诲和帮助，难以言表啊，学生们为恩师做什么事情都是应该的。” 师母重提的旧事，是董老师两年前鲜为人知的一次郊游。对当时已年届75岁高龄的董老师来讲，那也许是他人生暮年唯一的一次户外极限运动的体验吧。 记得是2002年2月下旬的一个冬日，我邀请董老师和刘师母来北京远郊的密云南山滑雪场赏雪观景、呼吸新鲜空气，也顺便向恩师汇报我二次创业的初步成果。大概是受到漫山遍野充满青春活力的滑雪人群的感染，一下车董老师和刘师母就直奔了雪道，坐上我和李刚博士驾驶的雪地摩托，在蜿蜒起伏的山地林间纵情飞驰，随意地融入了滑雪戏雪的人群里。站在山顶，看着蓝天白云、木屋湖池，董老师兴致更浓，下山时他和师母都选择了自驾旱地雪橇，全程有1318米，要经过9座高架桥、10个弯道和一个百米灯光隧道的滑道下山，这可是曾经吓住了很多胆小的年轻人的惊险项目呢，董老师却引领着刘师母以15公里的时速风驰电掣般冲下山去！滑道旁的少男少女纷纷挥手致敬，直叫“佩服！”“超人！”冰天雪地里只穿着件衬衫加单夹克，玩极限运动，董老师此时完全变成了一个令人惊叹的年轻人！一个年轻的超人！董教师兴奋地评价道：“这种新兴的旅游项目，老少皆宜，很有发展前途。” 后来，董老师又余兴未尽地换乘雪地飞碟，从长长的雪坡上旋转漂浮而下。美妙的一刹那，我看到董老师脸上绽放出孩童般开心的笑容，在阳光里、在皑皑雪原上凝聚成永恒记忆！那一天董老师一直释放着他年轻的心态。中午就餐时，我特意安排二老坐平桌和靠背椅，这样会比较舒服，可董老师不坐，他看见有对青年情侣坐在高脚的吧桌吧椅上，一边聊天一边晃着空悬的腿，悠闲自得的样子，就拉着刘师母也坐了过去，晃着双腿说这更有意思。“偷得浮生半日闲”，董老师就这样和师母悠悠闲闲地坐着，吃着披萨、喝着绿茶，与我们谈天说地，度过了一个快乐的周末。 回忆那天董老师尤如返老还童的音容笑貌，不禁联想到他七十奉辰时，于光远老人对他的一个风趣的评价——“年轻的老经济学家”。虽然，那是指董老师在经济思想上的富有创见，工作能力上的活力，但是这里，我看见了恩师那颗永远年轻的心，进取精神的不朽！ 作者简介：卢建，1954年6月生于成都，武汉大学经济学院1988~1991年博士研究生，师从董辅礽教授，撰写博士论文《中国经济周期实证研究》，该论文经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1992年正式出版发行后，被选入“中国优秀博士论文文库”丛书再版；1999年获颁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证书；现任北京南山滑雪度假村董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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