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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搜狐网上关于国有产权改革问题引发了一场大讨论。作为一个研究企业改革问题十几年的学者，我觉得有必要出来说几句话。
国有产权改革的必要性和充分性，早就有各种理论作过充分阐述。从科斯，阿尔钦，德姆塞茨等人的产权理论和委托代理理论，到布坎南的公共选择理论，以及拉丰，哈特等人的激励合同理论，这些理论成为中国国有产权改革的理论基础，并且已经成为绝大多数中国经济学家的共识，同时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政府去进行产权改革。
不过，有些人可能对这些理论不感兴趣，也不可能花时间去弄清楚。他们更感兴趣的可能是实证研究，是拿出数字来说明问题的证据。郎咸平教授说“民营企业确实是有效率的，有指标吗？有研究吗？至少我没有看到。” 他还说，“我希望经济学界的争论回归到主流，希望用数据说服我，我不想再谈理念，理念没有任何的意义。”既然如此，根据我们做的实证经验研究，我想就数字来说话，就数字来与大家分享我们的研究成果。
我们最早在80年代后期就开始做企业改革方面的实证经验研究，当时是与美国密其根大学，加州大学和英国牛津大学共同合作进行的，后来课题结束，但是这方面的经验研究一直持续了下来。所以，在这方面我们有充分的研究成果和发言权。以下举几个例子来简单说明一下郎教授所关心的问题，即民营企业究竟有没有效率，国有企业效率高还是民营企业效率高？改制是否能够取得较好的效率？
根据90年代初期所做的一项企业调查（那是世界银行、中国社科院经济所、国家体改委和农村发展中心合作的一个项目），调查在全国抽取了近2000家企业样本，包括国有、集体和乡镇企业三种类型。根据我们对数据分析的结果，国有企业效率最低，集体其次，乡镇企业效率最高。这个分析结果表明，国有企业之所以大量的退出生产领域，完全是由于效率低下、没有竞争力的缘故。这个分析结果我们早就发表过了，当时在国内和国外的杂志都曾发表过。
根据1995年全国工业普查数据，我做了按不同所有制分类的研究。在全国的几乎是全部制造业企业的数据基础上的分析结果表明，国有企业效率最低，私营企业效率最高，其间差距还不小，相差几倍。这个分析结果记得最初是发表在《经济研究》杂志上的。
根据最新得到的2001年的全国基本单位普查数据，我也做了类似的研究。这次的分析是覆盖了几乎全部工业产业。从分析中得到的发现主要如下：1）国有企业（包括传统国有、国有独资企业）对于效率具有明显的负作用，私营企业、股份企业和三资企业则都表现为积极的对于效率的推动作用，在其中，私营企业推动产业效率的作用最强，三资和股份合作企业其次，再次则是股份企业和集体企业。2）对于改制企业的不同资本股权来说，个人资本普遍具有最显著的对于效率的积极效果，而国家资本则表现出十分显著的负相关的效果。这些结果表明，用效率来衡量的话，民营企业仍然是最有效率的，改制基本上是成功的，主流和方向都是正确的。这个研究结果已经在最近一期的经济研究杂志上得到发表。
在这里，我们的研究有几个特点：一是数据的全面性，普遍性，基本不会存在偏差性的问题，数据来源也是可靠的，因而能够在很大程度上代表社会经济的真实现实状况。二是分析方法的可靠性和科学性，采用的是国际上大量通用的分析生产效率的计量经济学的模型。三是分析的稳定性，同样的分析结果在不同数据、不同时间和阶段反复出现，这说明分析的结论是可靠稳定的。
所以，我们对于国有企业改革的研究是建立在长期的对于实证数据进行跟踪分析的基础上的，这些研究能够为目前的民营化产权改革提供有力的实证依据，而绝不是拍脑袋或仅凭某种理念臆造出来的。千千万万的企业的发展实践，没有较大的现实可行性基础，也绝不是几个经济学家的脑袋所能左右的。
也许郎咸平教授只相信他自己的研究，“我做了一些研究，我在香港，把上市公司做了一个调研，能到香港上市的国有企业都是好国有企业，但总资产的回报率，国有企业是4.1％，民营企业是4.3％，所以民企好一点儿，但每单位资产创造的价值国企是1.13倍，民企是0.97倍，就创造价值而言，国企好一些。这是香港的数据。难道国企差吗？你知道我们现在最大的误区是什么？我个人对国企调研发现，国企这一两年学习速度是非常之快的，我们甚至都不知道，我们甚至还没有给国企的学习机会，就宣判死刑。”
郎咸平教授的数据研究实际上只是几个案例，这几个案例恐怕无法代表全局，更无法否定国有企业效率比民营企业低得多的大量事实。任何问题都能举出一些反例，但是我们要研究的是具有大概率的普遍性事件，是要通过科学的方法发现那些普遍规律，而不是硬要找出个别反例来捍卫自己的某种“理念”或“情结”，至少，这不是一种科学的态度。
国有企业从改革到现在，已经学习了20多年了，怎么能说没给它们机会呢？难道还需要我们为之付出更高的学习成本代价？国企效率虽然比过去有所提高，但是从整体上来看，由于一些根本性的矛盾无法解决，它们在与民营企业的竞争中总是没有优势。不少国有企业现在不得不更多的依靠政府的垄断特许或优惠政策，来与民营企业进行不公平竞争。
也许在经济高速增长的时期，在各种问题都被美丽的泡沫掩盖下，在国家强有力的垄断特许政策的支持保护下，一些国有企业还能够保持某种看起来还不错的业绩。但是，一旦泡沫破灭，垄断消失，那么所有的问题都会暴露出来，经济学家们曾经反复警告过的国有企业被蛀空的空壳化问题，就会再度成为现实。
最后想说的是，一些人认为改制所付出的代价是公平，但是依赖目前这种官僚化的行政管理的制度恐怕永远不会得到真正的公平。改革的目标正是为了消除造成这些现实不公平现象的经济基础根源，放权与民，实现真正的公平市场竞争，实现机会的公平，实现更多的创造财富的机会。只有走改制之路，才是中国的唯一出路。（作者刘小玄系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 研究员 教授 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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