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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正当风头的全球顶级金融家，正在将其战略安排有条不紊地点点渗入中国内地的金融市场
文/本刊见习记者 李 玲
2004年8月6日下午，人民大会堂，香港上海汇丰银行有限公司（The Hongkong and Shanghai Banking Corporation Limited，简称汇丰银行）和交通银行的合作签约仪式正在进行。在数十名穿着黑色正装的人群中，满头银发，身着浅灰色西装的汇丰控股有限公司（简称汇丰控股）集团主席庞约翰（John Bond）格外抢眼。当交通银行行长张建国和汇丰银行主席艾尔敦在合作协议上签下各自的名字时，站在他们身后的这位老人轻轻鼓掌，脸上露出了微笑。
从2001年开始，短短四年工夫，汇丰控股在内地先是购入上海银行8%股权，再全力收购平安保险、福建亚洲银行股份，此番又斥144亿元人民币巨资参股交通银行，在华投资总额上升至近700亿元人民币。作为全球第二大金融集团掌门人，专门从伦敦总部赶来北京见证参股交通银行这笔“大买卖”成功一刻的庞约翰有理由开心微笑。
63岁的庞约翰可能是近期及未来一段时间国际金融业界最引人注目的顶级银行家。今年8月初公布的汇丰控股2004年中报显示，上半年，汇丰控股盈利63.46亿美元，较去年同期大幅增长55%；每股基本盈利同比上升约40%，为0.58美元，远远地超出了同类金融机构，堪称全世界最赚钱的银行。
着眼全球的转型
颇令人吃惊的是，如今身为汇控掌门人的庞约翰并非科班出身，没有接受过正规的高等教育。1961年，时年19岁的庞约翰加入汇丰银行，开始了他的汇丰生涯，此前，他只是获某奖学金到美国深造了几年。
在此后30多年时间里，庞约翰从普通职员做起，转战于汇丰在亚洲、美国、英国各地机构，一直做到汇丰银行执行董事、美国汇丰有限公司总裁兼行政总裁、汇丰控股集团行政总裁。1998年，庞约翰从前任浦伟士手中接过大印，出任汇丰控股集团主席，成为这个金融帝国的新的掌门人。
虽然当时汇丰控股经过数年发展已经在国际金融市场上颇有建树，可是与花旗等一流金融集团还有很大差距，更由于金融危机的影响，汇丰控股在1998年前后进入一个困难时期，盈利下降，成长空间缩小。但就是在这样一个背景下，庞约翰制订了集团的一个“五年计划”，并且大胆地提出了五年内股东总回报“翻一番”的管理目标。
但其时外界很难相信汇丰会实现这个看起来像天方夜谭的目标。
在庞约翰的计划中，汇丰控股的策略是通过选择性的并购去补足业务的自然增长。由于汇丰从香港起步，所属机构分布不合理，未能摆脱区域银行的现状，汇丰试图通过并购，将这些区域银行整合成为一家真正的跨国银行集团。果然，在几年之内，汇丰表现出了无比惊人的“好胃口”。据不完全统计，汇丰在过去五年密集的全球收购斥资超过500亿美元，仅仅在2002年初到2003年年末的近两年时间，汇丰控股就进行了多达27项大大小小的收购。
以2003年为例，当年年初，汇丰控股以148亿美元一口并购了美国最大的独立消费金融公司Household International（以下简称HI）以后，汇丰又花8.15亿美元买入英国骏懋银行于巴西的大部分业务，以扩充其消费信贷业务的版图。2003年8月，汇丰旗下的汇丰亚太控股又以1262万美元的价格买下了管理245亿美元资产的韩国AMTeK资产管理公司。
这一次次精心策划的、惊心动魄的并购，实现了汇丰扩张全球的愿望，数次并购使得汇丰有了雄厚的资金实力和庞大的经营网点，朝着集零售业务、商业银行、投资银行、资产管理及保险业务的一条龙金融服务的方向发展，成为花旗集团的强有力竞争者。
2003年年末，庞约翰极为自豪地宣布，汇丰在1998年所订下的五年计划已经完成，集团市值由1998年的700亿美元翻了一番，已达1620亿美元；客户亦由1300万名上升至1亿名。与1999年1月比较，截至2003年11月21日，汇丰银行的总股东回报(TSR)已达至209%的水平。
不过，在投资者和竞争对手都对汇丰控股刮目相看的时候，庞约翰却又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汇丰之后将不再进行业务转型的收购”，他在2003年年底到2004年年初时几次在公开场合表示，未来几年汇丰控股再无意对外进行大规模收购行动，特别是50亿美元之上的并购，但会考虑50亿美元以下中小型并购。这被业界认为是汇丰战略的又一次“重大转变”。
事实上，庞约翰又为汇丰控股制订了2004年到2008年的第二个五年计划。在这个计划中，汇丰控股集团的发展重心由资产扩张转到重点业务提升，以及提升业务竞争力的“整体增长”。对此，一位长期关注汇丰控股全球发展战略的资深证券分析师的评价是：汇丰大规模的并购年代已经结束，正在消化之前的“美食”，汇丰开始走上一条从“量变”到“质变”的飞跃之路。
因为在银行界的杰出贡献，庞约翰于1999年英女王寿辰日被册封为爵士，更数次成为《银行家》、《商业周刊》等世界著名商业杂志的封面人物。
精打细算的生意人
与庞约翰熟识的人都赞叹于他的银行家派头。他给人的印象总是含蓄、严谨。出现在大多数公开场合时，他的行头一般如下构成：白领条子纹衬衫，深色西装，剪裁样式是收腰及后幅两边开叉。他的衣着品位属典型英国绅士作风。尽管他温文尔雅，言辞温和，但在他的精明冷静中又富有激情，虽然行事低调可总能让决策之后的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之中。他有着传统苏格兰商人的精明节俭、精打细算。据说，他有这样一个习惯：在汇丰每次会议结束的时候，他都是最后一个离开会场，并且把灯关掉。
另一个典型的例子是，在两年前，在投行业务萧条期间，庞约翰不肯为员工奖金慷慨解囊，任由企业融资部的不少成员离开集团。但现在，大型企业并购业务开始复苏了，他又不惜重金挖来投资银行精英大力发展投行业务，重组投资银行部。
作为和内地关系密切的外资银行之一，汇丰控股的内地战略可谓蓄谋已久。早在2000年5月，汇丰控股就把其中国业务的总部从香港迁至上海浦东，以统筹内地业务发展。最近四年，汇丰控股在内地的业务蒸蒸日上，涉足银行、债券、保险、电子商务等多个金融领域。
长期关注世界经济环境的庞约翰对中国经济的发展一直评价很高。他深知中国未来经济增长的潜力，更在积极争取进入其中分享好处。按照庞约翰的思路，汇丰控股的内地业务策略重在长期发展，而不仅仅是短期收益。
这种思路在汇丰控股对平安保险的持股中可见一斑。2002年11月，汇丰控股出资6亿美元购入平安保险10%的股份，以此计算出的持股成本为9.49港元；2004年6月，在平安保险的招股过程中，汇丰控股为了保持其10%左右的股权比例不变，再度出资认购了平保1.26亿股H股，持股成本为平安保险的国际配售价格10.33港元。近乎天价的购买行为令人迷惑不解：为什么一贯精明的汇丰控股如此慷慨大方？
庞约翰当然不会去做一件亏本的生意。事实上，根据汇丰控股价格调整机制，此次参股不管情况如何，汇丰控股的这笔6亿美元的投资都很安全。因为如果平安保险的IPO价格低于汇丰控股最初购买平安保险股票时的价格，平安保险必须向汇丰控股支付现金或红股或现金和红股的组合来弥补汇丰控股最初购买的股价与IPO价格之间的差价。此外，汇丰控股在购入平保的非上市外资股在转变为H股之后，将设有三年的禁售期，可见汇丰控股入股平保并非短期投资。
而在与交通银行合作成功的新闻发布会上，庞约翰表示，“对建立汇丰在中国内地的业务而言，这项投资是重要的一步。”他还强调，汇丰在中国的投资是长期的，这个长期，至少是50年到100年。
有别于花旗“美式金融”的
经营思维
有人分析，汇丰控股文化中带有浓厚的苏格兰式“唯物主义”文化特点。苏格兰不是大英帝国的主体，但是它很知道如何借力帝国之势向外扩张，两者之间若即若离。汇丰控股身上，既有由于进不了英帝国资本和权力的核心而刻意开辟全球市场、冒险进取的一面，又有英资传统的保守稳健的一面。
在年初接受CCTV采访时，庞约翰坦言，在作为银行家的职业生涯中，“每一天我们都有新的风险”，一直到现在，他平时担心最多的问题，仍然是“风险”，因为“风险可以摧毁银行”。
基于这样的谨慎，从汇丰控股目前的银行分布及规模情况看，庞约翰一直将分散和防范风险理念贯穿于国际化收购兼并策略的始终。多年的国际化股权经营使汇丰集团最大限度地分散了亚洲地区的经营风险，分享到了世界经济一体化所带来的成果，使其利润增长建立在稳健经营的基础上。
也是基于这个原因，汇丰在经营方面较老对手花旗有着差异很大的模式。花旗以大型企业客户和资本市场的业务为主导，在经济增长期间表现会特别出色，但盈利稳定性远逊于汇丰以存款业务为主导的经营模式。在经济大幅波动期间，汇丰的业绩更有保证，也更加吸引投资者。
在另外一方面，庞约翰对汇丰控股的业务架构一直有着很清晰的思路：其盈利由美洲，欧洲和亚洲各占1/3，以平衡风险。而在一系列收购兼并之后，特别是HI正式进入汇丰集团之后，这个“三分天下”的布局已经基本实现。截至今年上半年，从盈利的地域分布来看，北美地区占总除税前溢利33.9%，而欧洲及香港市场分占29.8%及25.2%。目前，总部位于伦敦的汇丰控股，分支机构遍布约80个国家和地区，总资产超过1.15万亿美元。
香港知名财经分析人士原复生曾经这样归纳汇丰控股的经营策略：以保守的传统方式营运，充分利用全球性品牌，从亚洲地区积聚庞大而低成本的资金，不断谨慎进行收购，把营运成本转移到发展中国家，向新业务灌输保守管理的传统，如此类推，循环下去。
作为银行家的庞约翰还很善于利用资本市场，他深知购兼并策略是否成功与投资者的支持有极大关系。1993年汇丰控股已经在英国伦敦和香港双重上市，到1999年，庞约翰为汇丰控股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鸣锣，开辟了一个新的融资渠道。而2000年7月，汇丰集团在成功地收购了法国商业信贷银行之后，又取得了在巴黎股票交易所的上市地位。
在更微观的层面，汇丰一直是非常注重零售金融服务的。对于美国利宝银行及HI的收购都表明庞约翰对于零售和消费金融的偏重。在技术层面，汇丰引进了由IBM所提供的互动金融服务系统。该系统可以把汇丰集团现有的全能金融服务产品，全面连接到客户所使用的各种通讯设施上，其中包括上网PC机、上网电视、手持电话机、传呼机以及各种使用无线应用协议（WAP）的掌上通讯工具和掌上电脑等。此外集团还大力丰富个人金融产品类型，推广网络金融等服务。
庞约翰去年在中国的一次演讲中曾经坦言，“对于以消费者为主体的经济体来说，根本任务是在适当的地点将适当的产品送到适当的人手里。使销售系统各就其位，以促进消费者市场的建立，将在未来几年里变得尤为重要。”
爱好滑雪、高尔夫球及传记文学的庞约翰今年已经63岁，在旁人眼中看来是该到了选择接班人的时候。但是宝刀不老的他依旧不肯轻言退休。8月初在香港，当被问及汇丰高层交接班问题时，他居然引用一句中国古语坚定表示：“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此言令在场人士吃惊之余，更多感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