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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房子打算出售吗？您的房子打算出租吗？”……新买的商品房还没有交付使用，中介公司就神乎其神地掌握了所有业主的姓名、联系方法，并不断骚扰准业主们的正常生活。
当许多人感到厌烦、匆匆挂断电话的时候，他们可能根本不会想到，购房时向开发商提供的大量私人信息已经在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以一个近乎低廉的价格被偷偷出售。而据称，这种私自买卖消费者隐私的做法，目前已经成为房产中介行业一条不成文的行规，甚至还被称为“最有效、成功率最高”的业务手法。
骚扰电话不胜其烦
家住万科假日风景的吴先生说，“这个礼拜已经被骚扰5次了。我的电话是怎么被他们知道的？”家住春申景城的何小姐也不胜其烦：“为什么中介公司知道我的手机号码？公司电话也被他们打过，真的好烦！”
在一家外资公司任职的任小姐，去年5月购买了一套位于上海市普陀区的两室两厅商品房。由于是期房，双方约定房屋交付日期为2004年7月。
可从今年年初起，任小姐就开始不断地接到一些号码陌生的电话，而电话的内容竟如出一辙。“任小姐，你好，我是某某房产中介公司的业务员。请问，您购买的某某楼盘5号楼13层、两室两厅的房子打算出售吗？”
第一次接到这样的电话时，任小姐不禁愣住了：“他们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和电话？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买下了那套房子？”任小姐告诉记者，新房交付使用前后一段时间，中介公司打来的电话特别多，最多时一星期居然接到十几个。尽管每个电话的中介公司都不相同，但每家中介公司似乎都对任小姐的购房情况及个人信息十分了解。
起初，任小姐还颇为耐心地向对方解释一番，说房子是准备自己住的、不打算卖。可电话接连不断，后来任小姐只要一听对方说是中介公司就立刻挂断。“最可气的是，他们居然清楚地知道我的姓名、单位电话，甚至还有手机号码。好几回，双休日我在家里休息，突然手机铃声大作。一接，又是中介公司打来的。”
撇开接听络绎不绝的中介电话而额外增加的手机话费不谈，如今，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姓名、家庭住址、手机号码等这些原本应该属于隐私的个人信息，几乎已经成为“公开的秘密”，任小姐心中就感到十分忐忑不安。
“我曾经在电话里质问过几家中介公司，如何知道我的姓名、联系电话。他们大都不肯正面回答。其中有一家中介公司解释说，是从公司客户资料库中找到的。可我连这家中介公司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成了他们的客户呢？”
记者调查发现，任小姐的遭遇并非偶然。在申城众多小区的业主ＢＢＳ上，中介公司的骚扰电话成为业主们抱怨的焦点话题。
一些愤怒的业主在小区ＢＢＳ上，将他们接到过的中介公司名称及电话号码“曝光”，以提醒其他业主注意。东方城市花园的一些业主为了拒绝骚扰，甚至更换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中介公司老板自揭内幕
房产中介公司何以如此神通广大，何以对从未谋面“准业主”们的个人信息了如指掌？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房产中介公司老板向记者道出了其中的“奥秘”。
“一个新开楼盘，业主通常有几百户甚至上千户。中介公司如果老老实实、挨家挨户地上门询问，招揽生意，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这样做效率太低。其实，想要获得一个新开楼盘的业主个人信息很简单，说白了就是花钱买！”
“买房时，消费者都会提供自己的相关个人信息，所以开发商手中有十分详细的的业主个人信息名录，包括业主姓名、联系电话、购买房屋的楼号、室号、房型等。如果弄到了这份名单，中介公司要做的只是按图索骥。”
“根据现在的行情，业主名单主要有3种买法，价钱也各不相同。第一种，如果与房产开发商关系特别好，中介公司可以直接找开发商拿名单，象征性地支付一点费用，或者完全免费。不过，这种情形的比例非常小。因为中介公司多如牛毛，尤其是为数众多的小中介公司，想要和房产开发商攀交情、拉关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第二种买法是最常见的——中介公司主动出击，派人与房地产商的销售部或者售楼小姐、售楼先生联系，向他们购买业主名单。因为售楼这行的人员流动性比较大，通常一个新楼盘卖完后，房产商就会解除与售楼人员的聘用关系，而售楼人员也会接着寻找下一个待售楼盘。这时，对售楼小姐、售楼先生来说已经失去价值的上一个楼盘的业主名单，就成了中介公司眼中的宝。把名单卖出去，赚上两三千块钱，何乐而不为呢？当然，我们中介公司也不会做亏本买卖，只要照着名单打电话、找生意，做成一笔就能把买名单的钱赚回来。”
“除此之外，现在还有部分人专门向中介公司上门兜售业主名单。他们平时与售楼这个圈子混得非常熟，常常主动带人上门看楼盘，给售楼部拉生意，所以不同楼盘的业主名单他们都能弄到。因为一份名单可以同时卖给许多家中介公司，这种上门兜售业主名单的价格更加低，每份大约只需500元至1000元。”
“如今在房产中介行业，大家都这么干，而且必须这么干。因为市场竞争太激烈，生意不好做，那些新开的中介公司也都照着学，这是最有效、成功率最高的方法。”
买房人维权遇阻力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尽管买房人频遭中介电话骚扰的事件时有发生，但真正能够被“12315”消费维权热线及相关监管部门登记受理的投诉却并不多。隐私权屡屡受到侵犯的消费者，想要维护自身合法权益之时遭遇了尴尬。
属于买房人隐私的个人信息，如同商品一般被倒买倒卖，成为部分售楼人员和中介公司的赚钱工具。上海市消费者权益保护委员会有关人士指出，这是对消费者隐私权的一种公然侵犯。
尽管我国目前对隐私权还没有专门的法律予以保护，但经过修订的《上海市消费者权益保护条例》（以下简称《条例》）已经把消费者隐私权作为一项单独的权利给予保护。这部《条例》第29条明文规定：“经营者提供商品或者服务时，不得要求消费者提供与消费无关的个人信息”、“经营者未经消费者本人同意，不得以任何理由将消费者的个人信息向第三人披露”。
据介绍，《条例》中所称的个人信息，是指消费者的姓名、性别、职业、学历、联系方式（家庭地址、电话、Ｅ－ＭＡＩＬ）、婚姻状况、收入和财产状况、指纹、血型、病史等。这些信息有的属于消费者个人，有的属于消费者的家人，就其内容而言，属于私人信息秘密；就其性质而言，则应当作为隐私权纳入人格权的范畴。
上海市消保委秘书长赵皎黎指出，进入信息社会以后，消费者的个人信息资料已经成为经营者开发产品、开拓市场首先要了解和掌握的内容，有的经营者甚至利用出售消费者的个人信息资料作为营利的手段。这不仅严重影响了消费者的正常生活，也严重侵犯了消费者的隐私权。
有关专家坦言，投诉对象主体不明是导致消费者投诉难、处理难、维权难的一个重要原因。由于房产中介公司基本采用电话联系方式，且通常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消费者在短时间内往往无法确定其真实身份，同时也给有关部门的调查带来相当难度。而相关房地产开发商对于此类事件，常常以“售楼人员已经离职、管不了”为由，一推了之。上海东方正义律师事务所马永建律师认为，中介公司通过购买业主名单获得其私人信息的做法，确实侵犯了买房人的隐私权，但从实际操作层面看，其损害程度比较难以界定。他解释说，通常只有在对方抱着恶意侵犯的目的，使受害人私人信息在未经本人同意的情况下被公开发布，并使其经济、肖像、名誉权或精神受到很大损害的情况下，受害人才可诉诸法律。而从这个角度来说，中介公司的骚扰电话对业主经济、精神等造成的损害往往较难界定，而买房人取证也存在一定困难。
“但是，千万不能因为投诉处理难，就轻易放弃自己的合法权益！”上海市消保委秘书长赵皎黎等专家表示，买房人隐私权屡屡被侵犯的现象亟待引起多方重视。除了相关部门及时填补监管空缺之外，消费者应增强自我保护意识，一旦此类现象发生，应及时记录相关信息，为有关部门的调查工作提供有价值的线索，并且通过典型案件的查处来规范相关行业及企业行为。另一方面，经营者要增强诚信意识，自觉依照相关条例法规，保护消费者的隐私权。
专家同时建议，为了有效防止部分售楼人员与中介公司串通买卖业主私人信息，房产开发商在与售楼人员签订合同时应当包含以下条款：买房人的隐私应作为商业秘密不得泄露。这样一来，如果售楼人员私自将业主名单及个人信息出售，开发商就可依据合约对售楼人员进行起诉，同时避免各方推卸责任。（记者 俞丽虹 实习生 徐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