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送GP到6666 随时随地查行情
——置换反义词
书店里有一本书，名为《反自由主义剖析》。对于这一类书，我已不那么热衷了，因为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新东西。但是一次逛书店实在无书可买，便也顺手把这本书买了下来。
几日后拿起翻看，果然未见到太多的新东西。作者用了主要的篇幅分析施特劳斯、麦金泰尔等人的反自由思想。我基本赞同，但也实在兴趣不大。不过由于作者的文风颇为简洁明快，便也一路读了下来。没想到，在最后几页读到了令人兴奋的新知。
那几页的内容是一篇不长的文章——反义词置换。
这篇文章的核心观点是文中的一句话：
他们（反自由主义者）忽略了原来赋予自由主义原则以政治意义的对立概念，取而代之的是他们自己选择的反义词，而这些反义词不是被早期的自由主义者所忽视就是被明确地抛弃了。
越读这篇文章我越觉得：作者把我看到的那些形形色色的反自由者的逻辑混乱和别有用心分析得淋漓尽致。
竞争的反义词是什么？是合作吗？是彼此友爱吗？不。对于自由主义者来说，主张竞争是为了反对基于暴力的垄断。
怀疑论的反义词是什么？是虔诚，是信仰吗？是笃信道德、彼此信赖吗？不。对于自由主义者来说，怀疑论的反义词是虚假的确定性和激情，是狂热的盲从。
私有产权的反义词是什么？是慈善事业？是社会成员分享财富和进步吗？不。私有产权的反义词是君主任意没收的权力。
权利的反义词是什么？是义务吗？如果权利是义务的对立面，是否定义务的，这难道不是用自私否定奉献吗？不对。权利的对立面是无权利，是暴政和奴役。
自愿交易的对立面是什么？是互相帮助，是彼此协作吗？不。自愿交易的对立面不是互相团结，而是一方完全为另一方做出牺牲。
以利益为基础的妥协的对立面是什么？是以理性为基础的意见一致吗？难道会有什么人反对后者而接受前者吗？那人可真是坏透了。不！在实行以利益为基础的妥协之前，人们实际上实行的是什么？是以理性为基础的意见一致吗？当然不是，那时人们实行的是受理想驱动的屠杀！
自由主义者宣称；自由就是我能做任何我想做的。反自由主义者极力攻击这种观点。他们的攻击方法是，把这种观点和“我将做任何道德所要求的”对立起来，这样当然可以塑造出自由主义者极端自私的卑鄙形象。愿他们的头脑能尽快理解，“我能做我想做的”最初的反义词是“我必须做任何我的主人或我的社会等级所要求做的”。
在反自由主义者看来，自由是与权威格格不入的。但自由主义者知道，他们并不反对依据规则统治的权威，他们反对的是专断的权威。
反自由主义者总是大谈什么社群，好像他们找到了克服个人主义的好办法，但个人主义从未与所有的社群对立，个人主义只与诸如派别、宗族、世袭等级制度和狭隘的乡村生活等令人窒息的或极权主义的社群对立。
同样，自我利益总是千篇一律地、令人极端乏味地被描述为公众利益的对立面。主张自我利益的人被认为是要反对对他人的善意关注、公共精神以及为道德理想献身。结果，自我利益受到了宗教的、权威主义的、浪漫主义的、军国主义的和社会主义的联合攻击。但17世纪、18世纪的自由主义者强调自我利益时反对的是自我仇视、自我破坏、自我侮辱、自我抹杀和自我忽略。
作者一针见血地指出：通过在概念上耍手腕，19世纪和20世纪已经合谋使17世纪和18世纪变得难以理解。
是啊，如果自由主义是那么多美好事物的对立面，那些在17世纪和18世纪为了争取自由而努力奋斗的人们在做什么？
在这些歪曲者笔下，前现代社会变得温情脉脉，充满了伟大的人类之爱。田园风光迤逦迷人，轻松惬意，令人陶醉。人们痛感，正是资本的扩张、万恶的市场、寡义的商人和自私自利的自由主义者们毁掉了这一切。
不过，作者也冷静地指出，反自由主义者的这种歪曲性攻击不全是由于智识上的错误，历史的变迁也是重要的原因。商业主义和野蛮的对立不像当初那样显而易见、不证自明了，相反，文明的工业社会的“野蛮性”却开始明显。
也许反自由主义者会问，难道这种新的“野蛮性”就不该反对吗？
可以反对，也应该反对。但不能用反自由主义的方法。如果用反自由主义的方法，最终新的“野蛮性”固然会消失，但取而代之的可不是美好，而是原来的更残酷的野蛮。
许多人都相信，应该为了什么更美好的目的而放弃自由。他们是想得到美好，但他们真能得到吗？
因为想消除工人工作时的辛苦，所以破坏自由企业制度，结果，却把所有人变成甚至不敢抱怨辛苦的奴隶。
因为想让所有人同心协力地奉献社会，所以反对私有制，结果，却让全社会被几个独夫民贼掠夺殆尽。
这就是置换反义词的后果。反自由主义者们置换了自由的反义词，同时也把自己的奋斗目标置换成人间地狱。
必须意识到，自由主义的敌人虽然被暂时压制，但远未消失，而且，往往会以新的面目出现。宗教狂热、极权主义、民族主义层出不穷。一旦自由筑就的堤坝被破坏，它们就会汹涌而出，吞噬一切。
不要忘记自由的敌人，不管他们是暂时消沉还是变换面目。它们由来已久，源远流长，即使暂时被压制也时刻准备着东山再起。不要忘记自由的真正意义所在。正是这些意义使人们具有了保卫自由的顽强决心和无穷勇气。
《反自由主义剖析》，The Anatomy of Antiliberalism，斯蒂芬.霍尔姆斯[美]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年10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