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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陈军君
曾有媒体撰文，为“中产”未能入围2002年国家语委评出的流行语而不平。文章指出：据说如今有的北京人见面往往会问上一句“你‘中产’了吗﹖”而很少有人会问“你‘反恐’了吗﹖”
嫁个中产
一位朋友描述了最近偶遇其前夫的情景：“披着大长头发，发胖了，本来人就高，现在更奘了，还满脸焦虑。”“我只想赶紧走开。想想就后怕，如果现在还跟他生活在一起，可怎么办啊？”朋友显然已经对这个年奔四十还以长发和焦虑“扮酷”的前夫再无半点兴趣。
10年前，这位女友像多数拥有浪漫情怀的少女一样，以“有个性”、“桀骜不驯”的审美取向嫁了个“愤青”丈夫，婚后几年，她为自己“不落俗套”的价值取向付出了代价，“愤青”甩甩袖子撇下她前去“流浪”了。
离异五年，至今未嫁，由于尝到了“愤青”的厉害，由于年龄的增长，由于时代的变化，这位女友在择偶标准上有了重大调整——“收入起码在万元以上。”她本人月薪七千左右，所以“绝不能找个薪水比我少的，拉低我的生活质量。”生活中不乏有经济收入达到标准的异性，但她总会发现他们有这样那样的“不对劲”，比如她刚表达出想买辆车的意愿，某位异性就帮她计算将要多支出的费用，并且表示他已经有车了，不用浪费。“是我自己掏钱买车，而且就是说说而已，他怎么就那么实际、无趣呢？”又比如有人会时常提醒她“你多大了？怎么考虑问题这么不现实？”
“不就是这个，我懂”、“别跟我说这个，不爱听”，这是愤青们老挂在嘴边的话。“其实，关上的不仅是自己的耳朵，而且是一扇交际的大门。做一个好的倾听者是迈入中产的第一步，是否能从别人的话里得到商业奥秘或者炙手可热的八卦新闻都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树立起了自己的‘倾听者’气质。”有文章如此教导想成为中产的男人。
“一位公子开着大奔，倒车时撞倒了一位收垃圾的老婆婆，垃圾袋子散落一地。他马上下车，扶起老婆婆，并确认她没有受伤，然后笑着挽起袖子帮她拾掇起地上的垃圾。” “如果换一个镜头：他跳下车，开始大骂，并且愤愤地踹着未散落的垃圾，最后上车扬长而去。那他绝不是中产，最多只是个暴发户。” 一篇文章更以对比蒙太奇的方式，说明中产与暴发户的区别。
摒弃了“愤青”，也看不上暴发户，虽然已年过三十，虽然开始注重物质，但我的这位女友还是保持了一部分的浪漫情调。她想嫁的无非是一个收入丰厚，有责任心，在务实之余又不乏生活情趣的中产。然而，寻寻觅觅，五年过去了，她一直“未遂”。
寻找中产
与我这位女友一样，中国理论界也在寻找中产。
“谁是中产？”因为定义不同，各方的分歧不小。
中国社科院社会学研究所在其《当代中国社会阶层研究报告》中对中产的定义比较宽泛，采用了“社会中间层”一词。“社会中间层不是某个阶层的代表，而是几个具有相近或相似特征特别是收入处于中等或接近中等以上水平的阶层的合称。按照国际学术界的分类，社会中间层主要由两部分人组成：一部分是所谓老社会中间层，包括中小私营企业主、个体工商户和富裕自耕农；另一部分是所谓新社会中间层，主要包括大部分专业技术人员、经理人员、行政与管理人员、办事员、商业服务人员和技术工人等，表面不但在收入上处于中等及中等以上水平，而且在受教育程度和社会声望上也处于中等和中等以上水平。”
也有学者以职业为特征，将中产的范围缩小为五种人：党政官员、企业经理、私营企业主、专业技术人员和办事人员。
而法国巴黎百富勤公司的研究部门将中国的中产阶级定义为：人均年收入2．5－3万元、家庭年收入为7．5－10万元，受过高等教育，参与企业决策和管理的，从事脑力劳动的专业技术人员及白领。
由于定义的不同，对中国中产的现状及未来的描述自然不同。百富勤认为符合其定义的中产人数已占中国总人口的比例约为13．5％。
而北京清华大学人文社会科学院院长李强则认为目前中国中产阶级的力量还很弱小，全部加起来不足全部就业人口的15％。并且认为，中国现在并不存在一个统一的中产阶级，中产阶级的各个构成部分具有巨大的差异性，几个群体在经济利益、生活方式、文化程度等方面的差异性大于一致性。
社科院“当代中国社会结构变迁研究”课题组对李强提及的“差异性”作了具体描述：受社会结构多元分割的影响，现阶段中间层在价值观及社会行为规范方面呈现三种类型。传统性的价值观——安于现状，循规蹈矩，典型者为个体户、小业主；现代性的价值观——开拓进取，注重个人价值及其社会形象，典型者为公务员、办事员；“后现代”观念——强调个性体验，不受社会规范约束，典型者为受雇于外企的白领，自由职业者。该课题组指出：如果中间阶层各群体间不能在行为选择上尽快渡过冲撞、互动的“认同瓶颈”，将失去中间阶层独立的社会结构品性，并将有可能重蹈中国近代以来“民族资产阶级”的社会命运的覆辙。
中国民众的感知却与学者们反差巨大。在一项调查中，几乎每两个被调查的中国大陆人就有一个认为自己属于“中产阶层”。但研究者们却发现，在接受调查的5860人中，只有4．1％的人是真正的中产。
这项研究是由中国社科院的李春玲负责的。李认为，中国实质意义上的中产仅仅诞生于上个世纪90年代中后期，“真是令人难以相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有这么多人想当然地以为自己是中产阶层”。对此，李春玲深表忧虑，她认为，这将掩盖中国目前存在的一些亟待解决的问题，如收入差距拉大、失业以及环境恶化等。
瞄准中产
巴黎百富勤总经济师陈兴动表示，随着中等收入阶层的崛起，中国消费率消费占ＧＤＰ的比率将不断上升，从2002年的58％上升到2010年的65％，并于2020年达到71％，接近发达国家水平。他认为，这1亿中产阶级家庭意味着潜力巨大的消费市场。
虽然陈兴动的统计数据未必能得到学者们的认同，虽然有学者严肃指出“所谓的中国中产阶层，还只是部分传媒与学者造出来的神话和泡沫。”但，商家已经开始行动。
汽车厂商直截了当，一汽大众明确宣布自己推出“宝来”就是要“打造中产阶层的座车”，所谓“品质——为中产阶层量身定做；价格——瞄准中产阶层的钱袋”。广州本田也表示，飞度两厢轿车的目标用户是正在快速形成的中产阶层。在这股“瞄准中产”的商潮中， ＩＴ厂商其实是最大的受益者。如果不是一大批人“中产了”或对“中产”的向往，短短二三年里上哪儿去找几千万网民和上亿手机用户？
打中产主意的人在不断扩大，一向做“大财经”的和讯网最近刚刚转型。和讯ＣＥＯ谢文说：“中产阶层是一类数量庞大的群体，他们身子在中产，头在无产，不会理财。”所以和讯希望做到在理财方面起到教育、评估、顾问和参谋的角色。“具体地说，和讯网将是一个专门为中产阶层提供理财服务的门户网站。”
忧心的中产
“我的包袱很重我的肩膀很痛／我扛着面子流浪在人群之中／我的眼光很高我的力量很小／我在没有人看见的时候偷偷跌倒／我的床铺很大我却从没睡好／我害怕过了一夜就被世界遗忘／我的欲望很多我的薪水很少／我在台北的马路上迷失了我的脚／没有人在乎我这些烦恼／每个人只在乎他的荷包／我常常喝着可乐我吃着汉堡／只是心中的空虚饥渴无法填饱。”这是歌手郑智化唱的《中产阶级》，不知道台湾的中产阶级有着怎样的烦恼。不过当年香港的“中产阶级”就挺不容易，亚洲机金融风暴之后，这些有车有楼的资产阶级的资产在一夜之间都变成了负资产。
放眼周围的中产，好象也并没有人们所以为的那样，整天生活在歌舞升平之中。大多数中产其实都是“打工仔”，薪俸是其主要甚至是惟一的经济来源。患“得”患“失”的心态，使一些中产阶级，尤其是下层中产阶级每天生活在焦急彷徨之中。
更大的忧心在于，当美林公司预言说未来10年中国中产阶级将增长至3．5亿人时，立刻就有人提出：未来10年，谁能、哪个行业能、哪种职业能给中国提供3．5亿个中产阶级的岗位？
忧心归忧心，一个稳定强大的中产阶层是社会“安全阀”已是共识。扶植中产阶层，使之成为社会的主体部分和中间力量，有学者提出了具体途径：一是要杜绝新富群体，特别是掌握“总体性资本”的那个新富群体的核心阶层通过非经济手段谋求超额利润的途径，通过各种安排将之推上主要从产业领域而不是从金融证券领域、从市场而不是从国库、依靠技术发明和技术创新而不是借用各种政治资本和社会资本来谋求正当利润的道路。二是在救助社会贫困阶层的同时，努力创造使之再结构化的条件，推动其中的大部分人能够借助各种渠道逐步上升到中产阶层中来。三是直接塑造和孕育中产阶层，创造相应的产业条件、职业结构条件和基本教育条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