铝电联营比单搞两台30万千瓦的发电机组要划算得多，盈利空间也大得多。”漳泽电力董事会秘书王一峰日前这样评价华泽铝电项目。这一项目由漳泽电力与中国铝业合作建设，漳泽电力参股40%。

　　“划算得多”的铝电联营到底如何划算？“大得多的盈利空间”又是怎么拓展的？

　　毫无疑问，通过资源的重新整合与合理配置，提升企业价值和股东财富，是企业家的神圣使命；理顺经济运行中的价格体系，防止出现价格扭曲可能带来的套利空间，是规则制定者肩负的职责。但当“计划电”面对“市场铝”、价格传导无法顺畅进行时，铝电联营就有了它特殊的内涵，企业家和规则制定者之间不经意间出现了角色的矛盾。

　　“煤电联动”不好动

　　如果不考虑日元汇率波动造成的汇兑损益，漳泽电力上市以来的业绩表现可谓中规中矩。

　　因煤生，以电存，山西富饶的煤矿资源造就了一批坑口电站，漳泽便是其中之一。稳定的业绩、良好的回报向来是该公司的外在形象。难怪进入位于太原市五一路的漳泽电力总部不久，公司董秘王一峰即从随身携带的工作笔记本中，珍而重之地拿出已被摩挲得有些陈旧的公司历年分红派息概览表向记者展示。

　　2000年，漳泽电力收购河津电厂，其电力装机容量由此从104万千瓦增加到174万千瓦。虽然此后产能没有扩大，但随着用电需求的增长，该公司机组利用小时数逐年上升。资料显示，2001年、2002年、2003年和今年前三季度，漳泽电力的发电量分别为95.65亿千瓦时、109.73亿千瓦时、127.02亿千瓦时和98.06亿千瓦时。其中，2003年机组年发电超过7300小时，王一峰预计2004年将略有增加。相比全国火电机组平均6000小时的年发电小时数，王一峰认为，这体现了公司的管理水平。另一方面，7300小时已接近机组极限，所以公司未来通过提高机组利用率的方式来提升业绩的空间已经很小。

　　既然产量增长的余地不大，那么毛利率会出现什么变化呢？对于这一问题，王一峰显得满脸无奈。随后，他从身边一叠报纸中翻出11月10日的《中国证券报》，指着7版上的大标题“‘计划电’遇‘市场煤’，联动寻出路”谈起近期饱受市场关注的“煤电联动”话题。

　　王一峰介绍说，在火电企业的成本中，煤占了约57%，因此煤的价格变动对火电企业利润水平有相当大的影响。2004年以来，漳泽电力所用电煤价格每吨上涨了40元左右，目前价格大约在239元。虽然漳泽电力所有机组的平均煤耗水平约为348克/度，其中河津电厂只有329克/度，在全行业中处于先进水平，但煤价持续上涨仍给公司带来不小影响。6月底，公司售电价格曾进行过上调，其中漳泽电厂基本电价由194.65元/千度上调至204.65元/千度，超发电价由182.65元/千度调至196.00元/千度，基本计价小时由4500小时调至5500小时；河津电厂基本电价、超发电价也分别由232元/千度、184元/千度上调至235元/千度、196元/千度。但季报显示，公司2004年前三季度毛利率仍呈下滑趋势，第一、第二和第三季度的毛利率分别为28.75%、27.54%和21.80%。

　　王一峰说：“漳泽还算好的。据我了解，有的火电类上市公司在煤价上涨过程中已经出现亏损，只是为了报表好看才没报亏”。除了电价整体上调幅度赶不上煤价外，王一峰对超发电价低于基本电价也颇有微词：“这不是加班工资还低于正常工资吗？”。

　　事实上，在煤价上涨挤压火电企业盈利空间的同时，二级市场上煤炭股也在无情地取代昔日因缺电而成就的电力“金花”。大量买进煤炭股的基金经理默默地享受着净值增长的喜悦，受困于电力围城的同行却又拍案而起，痛陈电价僵化之非。

　　当然，不管企业还是投资者，发泄怨气都只是一时之举，谋求利益格局的改观才是真正的着眼点。对于业内盛传的煤电联动政策，王一峰介绍了两个版本：一是电价每半年调整一次，幅度与煤价挂钩；二是当煤价涨幅达到5%时，电价随之自动调整。不过，对于这两种方案，王都表现出一定的谨慎。在王一峰看来，半年动一次电价仍显滞后。就2004年煤价变动态势而言，5%的触发标准又将使电价调整过于频繁。

　　王一峰说：“电力行业跟煤炭不一样。煤炭主要需求集中在电力、冶金等几个行业，影响面相对较小。电力需求则来自工业、生活等方方面面，牵涉面非常广，如何调整、幅度多大将影响到整个宏观经济的运行，这也是电力价格改革的难点。”王一峰这一观点与中科证券电力行业研究员王静的看法不谋而合。

　　除了因涉及范围广造成电价调整不易外，对火电行业而言，在探求煤电争端的解决之道时，另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是：煤价上涨造成的利润下滑是损及到社会资本应有的回报水平呢，还是仅仅是原有体制下超额利润向社会平均利润的一种回归？

　　据招商证券电力研究员王宏统计，2004年前三季度，火电类上市公司加权平均净资产收益率为9.2%，而同期所有A股公司为7.45%，前者高出23.5%。对此，王宏认为：“火电类上市公司属于行业中的优秀代表，整个火电行业盈利水平并没有这么高。国家统计局资料显示，1100多家火电企业今年前三季度的亏损面已超过25%。”

　　幸福的“捆绑”式婚姻

　　漳泽电力与中国铝业联姻的产物——华泽铝电有限公司位于距太原300多公里的河津市，与漳泽电力下属的河津电厂近在咫尺。这并非巧合。

　　作为铝电联营重要组成部分的自备电厂，2台30万千瓦发电机组原本是漳泽电力河津二期工程。60万千瓦的机组与28万吨电解槽捆绑出的婚姻，月老正是原国家计委。

　　不过，“捆绑”式婚姻未必不幸福。当回忆起与中铝牵手的情景时，王一峰的脸上出现了“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般的喜悦。王一峰介绍，当时漳泽的河津二期项目和中铝的电解铝项目分别报到了计委。或许是为了增强国内电解铝企业的竞争力，计委很自然地把两个项目绑在了一起。

　　“起初我们是不太愿意的。因为漳泽一直是搞电的，对于铝业，我们对它的管理、运作，特别是市场判断都没有把握。电力行业是一个比较稳定的行业，而铝价波动很大，所以我们当初是不愿意的。但这个项目最后就是捆在一起批的，不搞也不行。同时，省政府也出面协调，没办法，也只好这么做了。不过，现在来看，搞铝电联营比单搞两台30万千瓦的发电机组要划算得多，盈利空间也要大得多。”王一峰如是说。

　　在河津，现有装机容量为70万千瓦的河津电厂不是最大的企业，中铝山西分公司才是这里的“老大”。这两家企业是这座城市的经济支柱，其他的工业、三产大多为其提供配套服务。然而，长期以来，铝与电即使说不上“老死不相往来”，充其量也只是一种企业间的买卖关系。直到华泽铝电项目上马，铝电间的这层窗户纸才被捅破。

　　进入离城区不远的华泽铝电工地，一派繁忙的施工场景进入记者的眼帘，“超常规思维、跨越式发展”标语尤其醒目。尽管地面仍然凹凸不平，但电解铝和生阳极工程主体框架已成。横亘于工地中央，三排两列蓝体红顶的建筑是电解铝厂房，每个建筑单元内安静地躺着一个个电解槽，一路数过去，大约有40个之多。

　　工作人员向记者介绍，华泽铝电电解分公司所辖电解系统、碳素系统、动力系统以及公用系统工程主体都将在今年底完工，设备安装也将陆续推进。按照规划，2005年6月20日第一台发电机组168小时试运行，届时一半电解槽将通电启动；9月30日第二台发电机组168小时试运行，届时全部电解槽将通电启动，2005年年底达到28万吨设计产能。

　　2002年年底以来，华泽铝电项目的建设基本上是按部就班地进行。然而，两年来煤-电-铝产业链上的每个环节都受到剧烈的冲击：国际铝价大幅振荡、国内电解铝项目已被列为宏观调控重点对象、主要原材料氧化铝价格一路走高、电解铝出口退税由15%下调到8%；电力紧张状况迅速扩大，2004年发展成为大面积的拉闸限电，电价也两次上调；受电力、冶金等行业增长的拉动，煤价一涨再涨，成为制约下游行业发展的瓶颈……这一切或是利好或是利空的变化，无疑将给华泽铝电的运营带来复杂的影响。

　　对此，漳泽电力在承认目前存在诸多变数的同时，仍对铝电联营项目充满信心。漳泽电力副总经理、华泽铝电副董事长郭秋平从两个方面分析了华泽项目的优势：首先是电力成本。两台30万千瓦自备电站发电成本大约为0.12元/度，而2004年6月全国电解铝厂外购电价平均水平在0.35元左右，从国家对电解铝项目实行限制的态度看，外购电价还有可能进一步上升。由于生产1吨电解铝大约需要15000度电，华泽铝电在电力成本方面的优势显而易见；其次，氧化铝供应便利。中铝山西分公司与华泽铝电只有一路之隔，其氧化铝年产能140万吨。按照生产1吨电解铝需要2吨氧化铝来计算，保障华泽对原材料的需求没有问题，而且氧化铝通过管道传输就能到达电解铝车间，由此每吨氧化铝可节省运输成本200元左右。

　　此外，华泽铝电自备电站脱胎于河津电厂，由此会带来经营上的协同效应。华泽副总经理武建强介绍，自备电站建成后，将交给河津电厂管理，这可以充分利用河津电厂技术上的优势，同时也节省了人力成本。

　　由于氧化铝成本在电解铝生产中占48%，因此华泽铝电未来氧化铝的供货方式和价格将对其经营产生重要影响。对此，武建强表示，中铝方面有意向以长期合同方式向华泽供货。这对电解铝企业来说，可以避免氧化铝与电解铝价格波动不一致带来的风险。

　　突破管制的利与弊

　　无论较之于国内其他电解铝企业，还是与只经营2台30万千瓦的燃煤机组的机会成本相比，华泽铝电项目对漳泽电力来说或许都是一个好项目。这应归功于铝电联营模式，或者更广义地讲，是产业链纵向整合带来的“1+1>2”效应提升了项目和公司的价值。

　　然而，业内人士指出，以宏观视角来审视华泽项目价值增量的组成，不难发现，社会财富的增加并没有项目本身那么大。或者说，华泽价值的提升有一部分来源于社会福利的转移。尽管这种财富转移效应在华泽诞生之日没有现在这么明显。

　　就地取材，降低原材料运输成本；委托管理，充分发挥比较优势；锁定成本，规避氧化铝价格波动风险———铝电联营所带来的这些便利，同时做大了企业和社会的财富蛋糕。但是，华泽的电力成本优势，其实却是电价管制背景下，企业将无法通过市场充分实现的利润内化到下游产品，由价格完全市场化的电解铝吃完整个链条的利润。电力行业价格管制赋予了铝电联营、磷电联营进行“政策套利”的空间，而联营套利的同时，却减少了其他电力需求者享受市场价格与管制价格价差的机会。说到底，是社会福利向联营项目的转移。

　　分析人士认为，管制背景下的套利行为，还可能导致资源的错配。假设一个电解铝企业面对的是0.35元的电价，它就可能出现亏损。但如果它与一个上网电价定为0.235元的电厂联营时，其机会成本就成为0.235元，这足以改变电解铝项目的盈亏核算。显然，电力企业需要有类似铝、磷这样的高耗能载体来实现电价由0.235元向0.35元的跃升(假设输电成本为零)。因此，无论是铝电联营还是磷电联营，事实上它们已经突破了电价的管制。如果电价完全市场化尚待时日，那么宏观决策者在研究项目可行性时，就不应该只立足于单个企业的成本收益核算———因为如果管制是必须的，那它就应该尽可能全面些。在能源瓶颈日益凸现的今天，铝电联营给企业带来了竞争力的提升，与此同时它却可能加剧电力的供需矛盾。

　　在煤炭资源丰饶的山西，电力依然供不应求。铝电联营在成就华泽的同时，也使河津地区失去了改善当地电力供应紧张状况的机会。有关人士向记者介绍说：“去年全国范围内的电荒也波及河津地区，当地尚需从山西北部输电。如果2台30万千瓦机组给河津供电，当地电力紧张状况无疑将大大缓解。”

　　由此可见，从宏观角度审视经营“计划电”的漳泽电力，如何将股东利益最大化目标与社会效益目标统一起来，是道难题。这是一个或将成为对宏、微观决策者都具借鉴意义的案例。

(责任编辑：刘雪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