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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 何伟教授
北京秀水街从去年9月份贴出限期一个月拆迁的布告以后，至今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由于大家的呼吁，业主的反对，庆幸的是秀水街还保留下来，而在它以旁一个大商厦己经竣工，上褂着“新秀水市场”的大招牌。我们先不说它是否有商标侵权的问题（不得到有关部门许可是不敢这样做的），但明眼人一看就清楚，这是请君入瓮，将秀水街个体户赶入大厦经营，为拆掉秀水街作好铺垫。不知有关部门为什么对秀水街恨之入骨，不把它拆掉不解心头之恨。保秀水街、拆秀水街两种意见分歧的背后折射出两种观念的撞击。
保秀水街认为：闹市中一块田园风光
秀水街经过个体户20多年的创业，己经在朝阳区、大使馆旁、东大挢闹市中形成一个独特的市场。
秀水街是一个露天马路市场，蓝天白云、绿树花香，如同闹市中一块田园风光，一些人们、特别是大使馆的官员们，来这里散步、购物、休闲、观光、散心，是了解民情的一个好地方。如果秀水街进入大厦，这一风景线就没有了。
秀水街是一个原始市场，人们在这里购物可以得到心里上一种满足感。它可以讨价还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平等相待，用简单的外语进行交流，可以交朋友，可以闲谈，有一种亲切感，有一种惬意心情。在大商厦的交易，购物者要按照商场规定的程序来购物，开票、排队、交款，有些受制予人不舒服之感。
秀水街商业服务灵活周到、花色品种多，时令性强、价格便宜，可以零售、可以批发，可以打包送货上门，老顾客可以赊欠、可以收不同币值（在政府许可范围内）。所有这些都是大厦商场所没有的。个体户进入大厦后，首先由于柜台费的昂贵，价格便宜这一优势就没有了。
改革开放的一块瑰宝
秀水街是一个知名品牌。秀水街经过个体户的20多年的艰苦创业，塑造了一个有名的品牌，己经家喻户晓，国内外知名，人们都知道北京有一个秀水街，她的商品品种繁多、花样新颖、价格便宜、交易方式灵活等特点，这一名牌创建不容易，在北京甚至在全国是独一无二的，是一笔无形资产，是一个商业文化的形象，是通往国外的一个通行证，但是要毁掉它很容易，一声令下一个名牌就毁于一旦。
秀水街是一条丝绸之路。从改革开放以来，个体户经过20多年的经营，秀水街成为招来俄罗斯、东欧一些外国商贩的通道，他们不远千里迢迢来这里大包小包购买，如同新开辟的一条丝绸路。如果把秀水街拆掉，就等于自我掘断丝绸之路。
秀水街是北京一个旅游亮点。秀水街虽是一条不足200米的商业街，但它是国内外一个知名的旅游点，有到北京逛故宫、游长城、吃烤鸭、去秀水之说，德国的导游图上就有秀水街。许多外宾，特别是一些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及其夫人到北京来曾去逛秀水街，成为北京一个亮点。奥运会的官员对秀水街很感兴趣，如同北京的胡同、四合院一样，这是现代大都市所少有的。这是朝阳区的骄傲，应引以为荣。如果把它拆掉，这些外宾就不会到朝阳区来，就会成为一件憾事。
秀水街是改革开放的一个窗口，是发展个体户的一个典范。从秀水街可以窥视到我国改革开放、走向市场经济的一个缩影。20多年磨一剑，塑造一个典型不容易，应该珍惜她、爱护她、扶持她，塑造她的形象，提高她的水平，使其茁壮成长，不应使其夭折。
秀水街有一种特殊的商业文化。经过20多年的经营秀水街逐步形成秀水街的特殊商业文化，它具有自已的经营方式和理念，具有自已的经营程序和规则，应当对它提炼和升华，一旦拆除秀水街，秀水文化也就不存在了。
秀水街的出现是利用改革开放的天时，占有使馆区的地理，拥有多种不同人群的结合，它是在一个特殊的天时、地理、人和的条件下、出现的一个特殊产物，应该珍惜她，不应毁掉她，否则会成为历史罪人。
拆秀水街的认为：
一、秀水街是使馆区边沿一个小商贩的地滩，秩序混乱，卫生条件差，不雅观，与使馆区不相协调，应当将它取消。二、秀水街贩卖的商品有假冒伪劣，应当予以取缔。三、秀水街太窄，消防车不能通行，有火灾隐患。四、等等。
其实这些问题都不能成为取消秀水街的理由。因为这些情况的存在，说到底是一个如何加强管理、改善经营环境的问题。如果说消防车不能通过就将她拆除，那未故宫也进不了消防车，是否也将故宫拆掉。如果认为秀水街是一块瑰宝，是朝阳区的骄傲，就应该在保持其特点的基础上如何发扬，如何提高经营者的素质，如何规范经营，惩治假冒伪劣，文明经商。组织商会，加强自律，塑造秀水街的形象，改善秀水街的周围环境，扩大秀水街的面积，植树造林、增设绿地、喷泉、坐椅，作为购物逛街者的休息地方，在丛林绿地之中有一个马路市场，在闹市中保留一块田园风光，这在世界上是少有的，使秀水街这块瑰宝放出异样的光彩。从上可以看出，对秀水街有一个的定位问题：是瑰宝，还是伤疤，不同的定位就会用不同的态度来对待。
要警惕传统观念的回潮
秀水街事件是一个孤立的事件，但它所折射出来的观念撞击却有深远意义。秀水街不是某一个人的发明创造，而是在改革开放大潮中涌现出一个新生事物，是劳动人民的伟大创举。对待这一新鲜事物是扶持她、完善她，使其发扬广大，还是把铲除掉纳入到传统观念体制之中，这是两种观念的撞击。目前秀水街还在重大压力下苦苦挣扎。
大家都还记得河北省徐水县孙大午的案件。孙大午是一饲料加工的养殖民营企业家，因为企业发展需要资金，而四大国有银行不予贷款，他就利用四乡的农民卖粮难之机，在得到当地银行允许，以收购农民的粮食作为存款，支付利息。由于他支付的利息高于银行存款利息（但低于国家规定的民间信贷利息），又加上信用好，取款方便（有急用半夜也可取款），农民都愿在他这里存款。这样作：一是解决了农民卖粮难的问题；二是解决了企业发展的所需要的资金；三是吸收当地农民的就业；四是带动了一方经济的发展。应当说，孙大午利用金融手段和市场机制，不要国家一分钱，搞活了农村经济，这是在改革开放中农民自己解决“三农”问题的一个典范，是一个创举，对国家、对农民、对经济发展都有利。只因他试图突破银行垄断，使传统观念认为他违规，以非法集资罪名，将孙大午抓起来、判了刑、罚了款。其实孙大午一没有犯法，二没有坑蒙拐骗，只是开辟了一条民间金融之路，就认为有罪，将这一新生事物扼杀。很显然，这是“万山不许一溪奔”，是旧观念打击新观念。
再一案例是陕北油井事件。陕北是老区又是贫困地区，但这里地下有石油，只因是贫矿，国家不便大规模开采。上世纪80年代初，国务院负责同志指示，划出一定面积可归地方政府开采。而地方政府无有资金，就招商引资，与其签订合同，按规定进行开采。到了2003年投资已达70多亿元，打井几千口，产油300多万吨，给国家创造了财富、增加了税收，地方财政增加到几十亿，农民也富起来，一举摘掉了陕北贫困的帽子。应该说这对开发大西北、进行扶贫致富是一件大好事。但传统观念对这一壮举不能容忍，一声令下，将所有油井收归国有，油老板一律被赶出油井，对其财产进行没收，不遵从者动用公捡法进行强行拘留，带手铐、挂牌子进行游街批斗。据说在这些油井投资中有半数以上是农民合伙投资的，约有6万多人，一口油井投资者多的可达50多户，如同一个合作社。但油井投资金额巨大，一口井需要一百多万元，农民只能向亲友借债，有的还是高利贷，债权人数大大超过投资者的人数，大约有十几万农民。打油井时政府把农民土地收走，现在又将油井收走，断了农民的生计，许多农民还债无门，就离乡背井去躲债，孩子辍学，生活无有着落。靖边县青阳岔是一个大镇，毛主席转战陕北时曾住过的地方，这里有95%以上的农户是油井投资者，当时这个镇上非常繁荣，有小香港之称。油井被收走后，这个镇子一下子萧条起来，人员稀少，门可罗雀。政府没收油井时都是打着整顿秩序之名，把油井强行收走之后，开胜利祝捷大会，而留下的问题，所形成的矛盾，引起社会的动荡，所有欠债，谁来负责，谁来埋单，就无人问津。
以上这三个事例所折射出的是新旧观念的撞击，应该说，这是正常的。但可怕的都是传统观念战胜了新观念，是逆改革开放潮流的观念占了上风。虽然它们只是改革开放中的沧海一粟，但它们很有典型性。秀水街是小商贩自已创建的市场，政府要取缔。孙大午力图用市场手段冲破银行的垄断来发展农村经济，解决“三农”问题，但政府用法制手段将其判刑，扼杀了这一新生事物，继续维护金融垄断。陕北没收民营企业家的油井，不允许多种所有制并存，维护国有制一统天下。这些新生事物都是在改革开放政策推动下，在市场经济的激励下，调动了群众的积极性，不要国家一分投资，为社会创造了财富，扩大了就业，推动经济的发展，使人们致富，解决了许多政府解决不了的问题，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当然，这些新生事物在某些方面也有不足之处，应该不断完善、扶持发展。但是传统观念不允许它存在，一定要将它们扼杀和取缔，强行纳入计划经济的旧体制。这是一种倒退，是改革开放大潮中的一股小小逆流，应引起人们注意，在这种观念撞击中，决不应使维护计划经济的执政能力加强，扼杀市场经济的驾驶能力提高。要警惕，在观念撞击中传统观念的回潮！
还有一种现象应引起我们的注意，在传统观念回潮的背后有一股经济利益的驱动。据《中国经济时报》2004年12月15日报导，秀水市场的管理者是朝阳区建外社区经济管理中心，其中心的党总支书记郭利文又是管理中心下属企业建华贸易公司的法人代表，还是建华持股的秀水豪森公司总经理。而秀水豪森公司又是“秀水街市场大厦”的管理者。明眼人一看就清楚，撤市进厦的经济驱动就一目了然了。孙大午的被判刑就是因为他所开展的民间金融，使当地银行的存款减少，影响到他们的经济利益，一定要将它扼杀，以便维护垄断利益。陕西省政府对陕北油井的没收，是怕中央把陕北油田经营权交给中石油，就捷足先登，先下手为强，将民营企业的油井收归地方政府所有，在其既成事实，中央不好改动。这种利益驱动都是为了小集体的私利，而损社会公利，而正是这种私利推动着传统观念的回潮，而传统观念又助长了利益驱动，这二股逆流的结合是非常可怕的，会出现一个权贵阶层，形成一个强势群体。不过中央提出加强党的执政能力，就会有力的扼制传统观念的回潮和这种利益驱动；党中央提出的提高驾驶市场的能力，就有利于维护改革开放所涌现出这些新事物，有利于市场经济的发展。
二00四年十二月
于阳春光华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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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任编辑：紫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