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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著名经济学家成思危谈证券市场
○股市的问题已经暴露得够全面了,现在的关键是下决心标本兼治,破除阻力,从制度建设上下功夫,再加上严格的执法,让投资者恢复信心
○制度建设最重要的是强调股市的投资功能,发挥股市的优化资源配置、扶优汰劣的作用,这样才能真正做到让一些差的上市公司摘牌退市,同时让一些优秀的公司入市,真正培养股市里的蓝筹股,从而改善上市公司的总体质量
○ 解决股权分置我的主张是先试点,寻找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这个方案的前提是一定不损害中小投资者的合法权益
○ 证券法修改草案的内容涉及到强化投资者权益保护、强化股市的投资功能、允许做空、允许合规资金入市、加强监管等
两会前夕,证券市场迎来了久违的上涨和活跃,保险资金入市、商业银行获准试点基金公司等等利好,也让投资者曾经跌至冰点的热情开始有所回暖,并对今年管理层能否拿出切实可行的措施重振股市,寄予了更多的期望。证券市场能否迎来转折之年?解决证券市场的深层次问题应当从何入手?中小投资者权益保护如何才能有更加切实的行动?《证券法》的修改有何进展?记者为此采访了长期关注证券市场发展的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著名经济学家成思危。
推进制度建设是关键
记者:上海证券报在春节后的第一期报纸中,提出今年证券市场将迎来一个转折之年。您是否赞成这种提法?
成思危:股市的问题已经暴露得够全面了,现在的关键是下决心标本兼治,破除阻力,从制度建设上下功夫,再加上严格的执法,让投资者恢复信心。作为一个审慎的乐观主义者,我并不认为证券市场今年会有很大的改变,今年可能只是转折的开始。
我在2003年初写过一篇文章,题目是《让股市恢复本色》。主要的内容可以用两句话概括:要让股市成为有效的融资和投资的场所,成为适度投机的场所。
所谓有效的融资和投资场所,就是从融资方看,股权融资不用还本付息,并要求投资者与企业共担风险；从投资方看,必然希望得到高于债券投资的回报。所谓适度投机的场所,就是说股市肯定有风险、泡沫和投机,因为一个企业的价值是其未来收益的折现,每个人对这一价值的认识不一致,因此才产生了股票的买和卖；如果大家的认识都一致了,就不会产生买卖,也就没有股市了。因此股市要存在,必然伴随着投机。
当时我预计,股市要恢复本色至少需要两到三年的时间。今年正好是第三年,遗憾的是前两年有关部门在恢复股市本色方面做的工作还不够。至于今年能否解决股市的问题,应当说国九条已经明确指出了方向,但是要把方向变成实际的行动并且取得效果,还得看政府有关方面执行的力度。
去年股市刚刚恢复了一点,牛市可期的论调就出来了,结果股指很快又下滑。这种盲目乐观的观点我不赞成。我认为,影响股市发展的根本问题不解决,即使股指一时上去了,结果还是会下来的。关键的问题是标本兼治,把股市的制度建设向前推进。
股市应当真正扶优汰劣
记者:您的意思是,转折之年也需要一个过程,并且需要卓有成效的制度建设作保障。那么这些制度建设涵盖哪些方面?
成思危:最重要的是强调股市的投资功能,发挥股市的优化资源配置,扶优汰劣的作用,这样才能真正做到让一些差的上市公司摘牌退市,同时让一些优秀的公司入市,真正培养股市里的蓝筹股,从而改善上市公司的总体质量。
从资本市场成熟国家的经验看,市场处于低潮时,摘牌退市是一个很普遍的现象,比如美国纳斯达克,在股市最强盛时期,其主板市场(全国市场)曾有4000多家上市公司,现在只剩下2000多家；二板市场(小型资本市场)最强盛时,有2000多家,现在也只剩下1000家多一点。
我不赞成市场有人提出的应当通过停止发行新股的办法来保护投资者利益的观点,当然停发新股可能不会恶化证券市场的供求关系,但是证券市场目前的根本问题不是发新股,而是业绩差的公司太多了。把差的公司清理掉,让优秀的公司进来,股市才能有吸引力,大家也才愿意投资。
因此,一定要让那些不合格的公司退市。虽然退的阻力很大,但这条路一定要走,否则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当然,退市也是一项艰巨复杂的工作,其中有两大问题需要解决,一是绝对不允许政府部门干涉。由证监会根据三公原则,决定让不符合标准的公司退市；二是建立柜台交易系统,使投资者手中的股票可以变现。我们的股市中1000多家上市公司,如果退出100家差公司,再进入100家优秀公司,那么上市公司的基本面就会大为改善。当然这要下很大的决心,同时需要公平地操作。
活跃市场需要创新和突破
记者:除此之外,市场活力和投资者信心的恢复,还需要在哪些方面有所突破?
成思危:证券市场建设是一个标本兼治的过程,股市的活动也需要在诸多方面有所创新突破。我认为这些方面主要包括:--允许信用交易,允许融资融券,买空卖空,将单边市改为双边市,使投资者即便在股市下跌时,也能够有赚钱的机会。这样才能使股市保持较高的交易量,股市才有活力；
--进行股权分置试点。股权分置是一件很大的事情,现在市场上对其有点风声鹤唳,但这确实是个非解决不可的问题。我的主张是先试点,寻找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这个方案的前提是一定不损害中小投资者的合法权益,并且从长期看,对市场应该是利好的。可找一、两家具备条件的上市公司先试,发现问题后及时修改。
--允许合规资金入市,增加股市资金供应。诺贝尔奖获得者普里高津曾提出耗散结构理论:即一个远离平衡的系统,要想维持相对稳定的话,就一定要与外界有物质和能量的交换。我将这一理论引入证券市场,就是说股市要想维持稳定,一定要与外界有资金和信息的交换。现在政府已经在考虑尽可能不断地让合规资金进入股市,但前提是,股市中必须要有有价值的投资对象。如果真有一批好的上市公司进入股市,形势很快就会有变化。现在股市的泡沫挤得差不多了,市盈率也降到了正常的水平,如果上市公司每年分红能高于银行利息,投资股市就很有吸引力。
除此之外,还要进一步加强市场监管,在监管思路上要明确从信息披露入手,保证信息披露的全面、真实、准确和及时。如果投资者和专业人士从信息披露中发现问题,可将问题提交给监管机构,监管机构在核实问题后即可予以公告,并视情节轻重对相关人予以处罚；加大培育机构投资者,发挥其在信息、专业知识、投资技巧和抗风险能力等方面的优势,使其在股市中发挥主导作用；加强市场诚信体系建设,提高失信成本,同时也要适当增加证监会在监管方面的权力,否则可能导致查处不力。
中小投资者保护需要有程序法
记者:投资者权益保护是一个喊了多年的口号,您认为在这方面还需做哪些工作?另外,《证券法》的修改工作有何进展?
成思危:投资者权益保护的内容,在实体法上已经有了很多的规定,现在应当考虑如何从程序上保障其合法权益了。因为实体法只是规定保护投资者合法权益的原则,但没有实施的具体操作办法,因此,尽管现在我们对保护中小投资者合法权益的话讲得很多,但落实起来却很难,最大的因难就是没有程序法的保障,特别是对中小投资者赔偿方面的程序法。
说到《证券法》,尽管《证券法》中规定,由于虚假信息、内幕交易、操纵市场等行为,给投资者造成损失,投资者可以索赔,上市公司的董事也要负连带责任,最高法院对此也有司法解释,但为什么成功的案例不多呢?就是因为我们缺乏有效的机制和程序,也就是缺乏国外所称的集体诉讼(我国称为共同诉讼)的规定。我认为,只有有了关于程序方面的规定,保护中小投资者合法权益才能真正落到实处。
另外,《证券法》的修改目前已取得了阶段性成果。从《证券法》修改草案的内容看,修改涉及到强化投资者权益保护、强化股市的投资功能、允许做空、允许合规资金入市、加强监管等等方面。目前草案的起草工作已基本完成,有望在今年4月或者6月的常委会会议上进行一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