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人大代表、珠海格力电器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董明珠谈国资经营与格力重组

　　作为此次“两会”热点话题之一———国企改制，全国人大代表、珠海格力电器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董明珠的提案颇为引人瞩目。3月9日下午，十届全国人大广东省会场外，记者对她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的专访，从其《防止国有资产流失》的提案，到过去一年来发生在其企业内部的国有资产流失事件，这位在空调行业被各位老总尊称为“董姐”的传奇女性以其特有的爽快与记者进行了深入交谈。

　　国资经营者董明珠语录：

　　●国有资产卖给谁不是关键，关键是卖出后的国有资产能否保持资产增值。

　　●国资流失的企业，经营者普遍存在问题，一部分经营者是有意识地经营不好。

　　●格力集团国资流失的惊人，作为国有资产的经营者，看着巨额国有资产流失我们也很心痛。

　　●我觉得心痛，主要是看到坐在国有企业的董事长、党委书记位置上的经营者竟然能够如此大胆地侵吞国有资产、为所欲为。

　　建议立法防止国有资产流失

　　记者：作为人大代表，您此次带来了什么提案？

　　董明珠：我这次的提案只有一个，就是建议立法防止国有资产流失。

　　2004年，似乎大家都在关注国有资产流失问题，和MBO的问题，甚至还引发一些媒体的争论。我这次的提案就是建议通过立法，保证国有资产不流失。

　　作为我来讲，我是一个人大代表，而且又是国有企业的经营者，就企业实际的运作而言，我认为：不是MBO就一定带来国有资产流失。在国企改制过程中，国有资产卖给谁不是关键，关键是卖出后的国有资产能否保持资产增值，以及长期健康的持续发展。

　　记者：如何才能保证改制后的国有资产的良性运作？

　　董明珠：我认为首先要防止国资改制的过程中，肥了个人、垮了企业；要防止国资改制过程中国有资产流失。因此，国有资产的评估是否合理很关键。只要保证评估合理，我认为即使国资出售给私营企业也不是问题。

　　就目前已有的国有资产流失案例，我个人感觉有几种普遍现象：其一，是国有企业在与银行发生信贷的过程中，国有资产发生流失的很普遍。企业与银行间的不良信贷有很多原因，但其中不乏一些国有资产的经营者通过变相关联交易等不法手段，以股权质押、土地质押、信用担保等手法，与银行发生大笔信贷，将贷款流入个人口袋，而使国有企业背上不良信贷，最终掏空国有资产。

　　其二，发生国资流失的企业经营者普遍存在问题。不可否认，有的是经营者能力有限，造成决策失误；但还有一部分经营者是有意识地经营不好，造成严重的国有资产流失，国有资产被侵吞。

　　鉴于上述两点，我认为应该通过立法，一要保证国有资产评估准确；二要加强对国有企业银行信贷的监管；三要对涉嫌违规违纪的国有资产的经营者从法律上确定追究制度，通过法律明确国有资产经营者对所经营国有资产的保值增值责任。

　　记者：大家都说国有资产经营不好主要与所有人缺失有关，您怎么看？

　　董明珠：很多人都说国有企业搞不好，民营企业才能做好，我不这么认为。企业要做的好，从根本上讲就是要保证健全的制度，特别是用人制度的健全。制度不健全，不管是国营还是民营都做不好。

　　在目前没有法律对国有资产经营者进行约束的环境下，大多数国企经营者的经营态度还主要是通过责任感维系。但未来，我认为，国家应该对国企经营者制定统一的考核标准———也就是通过税收考核。负责任的经营者必然给企业带来的是长期持续增长的业绩。

　　格力集团国资流失惊人

　　记者：在谈到此前发生在格力集团和格力电器之间的矛盾时，您曾经明确指出：“前两年格力集团和格力电器的所谓矛盾，不是矛盾，实际上是国有资产的维护、捍卫和国有资产侵吞行为的一种较量。”借用您前面对国有资产流失问题的分析，我想问的是格力集团发生的国有资产侵吞具体情况是怎样？

　　董明珠：格力集团作为格力电器的国有出资人代表和大股东，它的巨额国有资产流失已经由司法部门立案调查，具体情况要由司法部门给出。

　　目前据我所知，主要是1999年至2003年间，格力集团内有关责任人通过编制虚假财务报表，最终导致几十亿元国有资产被侵吞。目前，已经有几十个涉案人员被司法部门拘捕。

　　至于说这起国有资产流失案有没有当时企业经营者的个人行为，这要由司法部门给出结论。

　　记者：我得到了一组比较详尽的财务数据，报表显示，截至2002年12月31日，格力集团的总资产约为52亿元，其中应收账款达到31.07亿元，3年以上应收账款占总数的78％，达24亿元左右；长期投资达到20.61亿元，其中可变现的格力电器股权占14亿元左右，但是由于格力集团所拥有的格力电器58.66％的股份都进行了质押贷款；流动负债合计达到21.89亿元。

　　根据这组数据，不算负债，到2002年底，格力集团资产流失就超过20亿元，就您所知，这些是否就是格力集团国资流失的具体数额？

　　董明珠：从目前来看，格力国资流失的数额应该远远大于这些。作为国有资产的经营者，说实在的，看着巨额国有资产流失我们也很心痛。在你的数字外，我只补充两点，就能说明格力集团国资流失的惊人。

　　格力电器从最初净资产1000万元左右，发展到现在净资产超过25亿元，募集资金7亿元，给股民分红超过16亿元。单单通过分红，格力电器就给集团上缴了近10亿元，现在这些钱也都没有了。此外，格力集团拖欠银行的欠款就有十几亿元。

　　记者：说起当时的格力“父子之争”，2003年底，见诸报端的一篇标题为《格力再现禇时健式人物，格力集团内部人事之争的核心是企业资产归属问题》的文章。文章还称格力电器董事长朱江洪是一个侵吞国有资产的“禇时健式人物”，并称格力电器私设小金库，挪用上市公司资金。时间已经这么久了，这些事件最后调查结果如何？

　　董明珠：有关部门已经调查清楚了，结论是格力电器根本不存在挪用上市公司资金的事情。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但是当时格力电器和集团斗争白热化期间，作为格力电器兢兢业业的经营者，我们受到不公正待遇，至今回想起来仍令我心痛。

　　我觉得心痛主要是看到坐在国有企业的董事长、党委书记位置上的经营者竟然能够如此大胆地侵吞国有资产、为所欲为，甚至对给企业带来真正效益、看护国有资产的经营者肆意打击，竟然在国有资产大规模流失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相应的法律对其进行制裁感到痛心。

　　格力品牌拍卖具有可能性

　　记者：格力集团财务黑洞被揭开后，格力集团在新一届领导主持下，已经着手对其下属的三大板块———工业板块、商贸板块和房产板块进行重组。

　　当时格力电器收购了集团资产后，市场人士普遍怀疑是格力上市公司为集团背债，特别是格力小家电，并认为负债很多。从目前运行的情况看，这次收购对格力电器是否有伤害？

　　董明珠：在格力电器收购的资产中，小家电公司可能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因为此前所谓的格力“父子之争”也和格力电器不同意小家电使用格力商标有关。而且，格力小家电当时的收购几乎是零价格。经过格力电器审计，格力小家电被格力电器收购时，负债是一个多亿。

　　对于格力电器而言，这些资产短期内是负债的，但是从长远看，对格力电器是大有好处的。首先，收购过来的压缩机、漆包线和电解电容器业务都是格力空调的上游配套业务，收购它们，可以缩减格力空调的很多中间环节；此外，也有利于质量控制。

　　记者：除了工业板块，格力集团其他两个板块重组似乎不是很顺利。而且，继去年12月27日格力集团将其大环山20万平方米土地进行拍卖还债的计划流拍后；因为即将到期的5000万元贷款未收回，深圳市招商银行正式向深圳法院起诉格力集团，要求查封其部分资产。格力集团此前遗留下来的举债是否已经迫使格力集团到了无法正常运转的地步？格力的商标目前仍然为集团所持有，如果集团真的资不抵债，会否将格力商标公开拍卖？

　　董明珠：对于格力品牌拍卖的可能性，说不可能吧，也许有可能。格力品牌未来怎么处理，不是我能讲的。但我相信一点，格力电器是上市公司，也是珠海市知名国企，政府应该会保护好这个品牌。

　　记者：还有一种说法，格力集团的重组方案最终可能会将格力集团撤销，而格力房产、格力电器和格力商贸都直接归珠海市国资局管理。不知这种说法是否可信？

　　董明珠：格力集团的重组方案最终只能由政府决定。但格力电器作为上市公司，也有权利说话。

　　记者：国资改制是大势所趋，这种观点您似乎也很认同。刚才谈到防止国资流失问题时，您也明确表示，不是MBO就会导致国资流失。那么，您和格力电器董事长朱江洪作为格力品牌的主要缔造者，也为这个企业发展到今天做出巨大贡献，想过MBO，或者在格力电器未来改制中，获得部分格力电器的股份？

　　董明珠：这或者是国有资产经营者个人回报的问题。从经济角度讲，如果和民营企业老板在一起，他会讲我有多少亿的资产，而我作为国有资产经营者，在这方面是不如民营企业老板。但是，通过经营、管理国有资产，我树立了良好的“个人品牌”。这笔无形资产更是巨大财富。

　　本版采写 本报记者 张冉

　　本版摄影 本报记者 韩萌

（ 责任编辑：孙可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