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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踪假发票》
主持人开场白：
现在大家买个稍微贵重一点儿的东西都会索要发票，有的是为了保修或退换方便，有的是为了做报销凭证，而正是这后一点，令一些不法分子看到了“商机”。2004年底，一个大规模制售假发票的家族式特大犯罪团伙，被北京市铁路公安局彻底摧毁。行动中警方共抽调60余名来自北京、天津、山西等地的侦查员，抓获团伙成员49名，并缴获了用于制造假发票的电脑、 专用打印机、各种假公章等工具。据了解，这起案件涉案金额巨大，被截获的数万件假发票如果流入社会，将给国家税款造成巨大的损失，这也是迄今为止全国破获的大型制售假发票案之一。
2004年12月10日，北京铁路警方接到群众举报，在北京西直门、北京站、北京西站地区，一些贩卖假发票的不法人员，近日来活动极为猖獗。北京铁路公安局接到报案后，迅速组织力量，对案发地点进行了侦察。北京铁路公安局刑侦队副队长 张在众告诉我们：“北京铁路“通过我们的观察，就是说西直门地区，制售假发票比较猖獗，基本上就属于半公开化了，对于过往的行人，过往的车辆，只要你一有减速的意思，这些人甚至拿手拍你的玻璃，你要发票吗？它已经到了非常猖獗的地步了”。
西直门地处北京交通枢纽，这里不仅是地铁与城铁的换乘站,而且还是北京火车站北站的所在地。每天都会有大量客流经过，而这也给贩卖假发票的不法分子可乘之机。
张在众：“因为北京北站本身在北京地区，它是一个交通枢纽。全国各地的外来人员，包括公司呀、企业呀，甚至是社会团体。他根据他的需要，一个是报假帐，年底了它是一个高峰。涉及的地方也比较多。可以说全国各地的都有”。
经过侦察员们几天的侦察，警方发现，这些在地铁口，车站广场附近叫卖发票的不法分子，大多是一些外地来京的东北、安徽、河北籍无业人员。他们不但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而且做案手段极为狡猾。
张在众：“从这个犯罪嫌疑人的特点来看，一个是，他很会保护自己，从他成员犯罪的结构，他选择了一个家族式的。在远一点的都是老老乡试的，都是本地、本村，本镇的，亲戚关系的，它结构比较紧密。再一点，他本身，身上不携带能够被咱们所抓获或起获的证据。在交易过程中也是选择比较隐蔽的、不容易被发现的、不容易被控制的地点进行交易”。
负责侦察的警方人员告诉记者，由于这些贩卖假发票的不法人员具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在贩卖假发票时身上并不携带发票，给案件的侦破工作带来了一定的困难。那么，这些假发票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他们又在哪里交易，如何交易？这些团伙背后有没有更大的指使者呢？由于案情复杂，北京铁路公安局决定,立即成立专案组，继续跟踪调查。
在专案组成立当天，一支由精干警员组成的小组很快进入北京北站地区，侦查员们化妆成旅客，分散在地铁站、城铁站等各个角落，密切注视着那些贩卖假发票者的行踪。采访中北京铁路公安局刑侦处副处长武书华告诉我们：必须要取得一个重大的突破，在打击犯罪方面一定要下手要狠，不能有一点、丝毫的懈怠。而且要取得成效，关键在于取证。
经过缜密侦察，警方发现，北站广场最多时聚集近百名假发票贩子，而且这伙人一旦接到了“活”，过不了多久就能拿到发票。为了不打草惊蛇，专案组决定撤回大部分警力，只留几名侦查员重点观察发票贩子的动向。
武书华：“我们的便衣警察，进行外围的侦查，根据一些犯罪的现象，都有哪一些人在那儿，进行哪些活动，活动的方式是什么？这样为我们的侦查提供一定的依据，取得一些证据”。
很快，前方负责侦察的便衣警察便掌握到一些非常有用的信息，据介绍，这些团伙大多聚集在北站附近的“北站旅社”。每天上午十时左右，这些假票贩子开始陆续出门，10时30分至下午2点钟，活动最频繁。那么，这个看起来很普通，甚至有些简易的旅社，到底隐藏着多少秘密呢？警方把侦察重点锁定到了这家“北站旅社”。
2004年12月14日，两位操着天津口音的旅客，住进了北站旅社。据这两位旅客说，他们是从天津来替老板找在北京走失的孩子的。但和很多旅客的习惯不同的是，这两位旅客没有选择比较清静一些的房间，而是专门挑选了最靠近旅社大门的4号房间。这两位天津旅客正是警方为了侦破此案专门从天津抽调过来的警员。他们选择4号房间的原因是因为通过房间的一扇窗户可以直接观察到所有出入旅社的人。
龙瑞天津铁路公安处二队副队长：“我们通过每次进出旅馆的时候，进行侦查，而且利用到北京北站附近以什么名义呢？我们是打工的，为老板找老板的孩子，老板的孩子离家出走了，是个小女孩，十三四岁。传着红色的防寒服，背着双肩背书包，跟家里闹别扭跑出来了。我们就是以这个名义在北京北站进行了侦查”。
就在两位侦察员准备入住北站旅社的时候，他们发现，北站旅社登记室的窗外，有一名四十来岁的男子，正在与两名妇女进行假发票的交易。
龙瑞：“当时我听到这个男子卖给那个女的发票的时候，一个本票，当时成交是一百五十元一本”。
两名“天津旅客”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假票贩子的注意。从这天开始，这两位天津旅客就用他们随身携带的一台摄像机，记录下了假票贩子的罪证。经过观察，侦察员发现，这些票贩子从来不进入旅社，他们进行假发票交易的地点，都选择在旅社的周围。
龙瑞：“来买票的人有男、有女，有开汽车来的，有骑自行车来的。来了以后这些买票的人员都在旅社门口等候。有的是在旅社附近的小饭店门口，有的是在小饭店内，旅社附近的小商店门口他们进行交易”。
为了不暴露身份，侦查员利用每次出入旅社的机会，利用窗口、门缝，拍下了这些人的长相和特征。在随后几天的观察中，侦察员再次发现，那个在第一天他们遇到的那位四十来岁、身材较瘦的男子，每次都是从后院出来，完成交易后又迅速回到后院。最多时一天能往返百余次。
龙瑞：“他的活动规律是每天早上的9点到下午的2点，他活动比较频繁，我们入住这个旅社一共是十二天，通过这十二天的观察，重点就是这个男子，出入这个旅社，来的人员重点都是找这个男子”。
在警方进行侦察时，他们发现旅社后边还有一个小后院，侦查员有时能看见从后院出来的人，也在旅社周围叫卖发票。但由于票贩子非常警惕，别说进后院看看了，他们交易时你就是从身边路过，他们都会很警觉地“目送着你走远”。那么，这家旅社的后院住着些什么人？他们又在那里做些什么呢？为了能把后院的情况摸清，两位侦查员决定还是到后院“看”个究竟。
龙瑞：“这个旅社通过我们观察，后院出入的人员基本上都是东北人，这个后院而且不是对外开放的”。
为了查清后院的情况，又不打草惊蛇，侦察员提出要找个地方洗澡，服务员终于带他们进入到后院。当天终于有了重大发现，侦查员目睹了那个神秘的东北男子进入了后院的9号房间。
龙瑞：“正好有这么一天机会，因为住到旅馆以后，我们跟服务员说我们准备洗个澡，服务员说有洗澡的地方但是得花钱，我们问澡堂在那儿，她说在后院，我们一听说在后院，正好机会来了。我们利用洗澡的机会进入到后院，带着机器把后院的结构正好也侦查了一下。把后院也都密拍了下来，当时天气比较寒冷，后院洗澡的地方没有暖气，气温比较低，水温才二十多度，后来正好找这个借口，说水温低等水温上来我们再洗。我们就回到自己的房间，过了有二十来分钟，又第二次进入到后院。又对后院进行了第二次的侦查”。
通过观察，侦察员发现，这家旅社的后院一共有十几间房间，而且从屋外摆放的物品看，这里都是一些出租屋，进出后院的人也都是在这里租的房子。就在侦察员秘密监视那名神秘男子的时候，又一辆挂着京“F”牌照的银灰色帕萨特轿车，再次进入警方的视线。
龙瑞：“通过这十几天的观察，还发现了一个重点人，这个人开了一辆银灰色的帕萨特，车牌号是F94230，这个男子身高在1米80左右，体态较壮，也是东北口音，比较魁梧，长得比较白，他每天早上八九点钟来，有时是中午十二点多开车走。然后下午的两点来钟又来了，晚上的十点或者11点，他开车走”。
侦查员经过多方了解，得知这名男子很可能就是该团伙的“大老板”，而经常露面的那个东北男子也极可能是这个团伙的“二老板”。为了查清这些人的底细，侦察员对这些重点人员进行了全程跟踪、监控。12月16日晚间，侦查员跟踪发现，“大老板”就住在车站不远处的西城区榆树馆东里3号楼。
张在众：“因为从我们进入旅馆开始，就对这些掌握的几个主要成员，可以说全方位，全天后的控制。甚至是每天陪着他来，陪着他回去，送进他家门，我们有的侦查员才撤岗。有时候重点对象还连夜的在那看他活动规律和动向”。
此外，侦察员还注意到，这些买卖假发票的人，进行交易的场所主要选在旅店附近的商店、旅店外面的375公交汽车站，还有是在西直门地铁口广场，这些人经常在那里出现。但那位神秘的“大老板”，却从不亲自交易。
经过近半个月的秘密侦查，专案组终于摸清了这个团伙的主要活动规律。他们先是由街头分散的发票贩子招揽生意，有了买主后，发票贩子便按照买主要求，到北站旅社找“二老板”，“二老板”接过“定单”后进入后院，大约15分钟左右便可制作好假发票，然后再由发票贩子把假发票拿回街头交给买主。而此前侦查的结果表明，北站旅社的后院就是制造假发票的窝点。
12月26日凌晨4点，50名侦查员聚集到一间会议室，北京铁路公安局副局长杨建宏、乔信，北京铁路公安处副处长李跃武已经早早等在那里。从前一天下午4时开始，专案组领导就在连夜商议 “12•26”行动的全部细节。
杨建宏北京铁路公安局副局长：“我们进行的这个案子马上就要行动了，在行动当中呢特别要注意几个问题，在这个抓捕过程中注意不要让一些重点人员跑掉。所以把一些个相关的入口，我们一定要派人把住。我们注意呀，如果有什么特殊情况呢，我们注意及时通报。同时呀，同时呢抓了以后呢就立即进行审查，一边审查呢，一边发现新的线索”。
经过周密布属，警方决定实施抓捕行动，随即，一组侦察员迅速前往西城区榆树馆东里3号楼，在一号嫌疑人“大老板”家前秘密守候，等待命令。
杨建宏：“这个大老板他们家呢咱们已经掌握了，咱们过去，过去呢家里呀守住了，只要他不出院就甭理他。出来以后如果说10点来钟，10点多钟出来，出来以后我的想法不在他们家抓，挂着他，看他去不去旅馆，要去旅馆，正好到旅馆以后一块抓”。
根据专案组事先的布属，所有侦查员被分成3个大组。北京铁路公安处刑侦支队副支队长张在众带领7名侦查员，在当天凌晨已经趁夜混进了北站旅社潜伏下来，他们负责抓捕“二老板”，控制院内局面。
龙瑞：“十二月二十六号的凌晨5点多钟。北京铁路公安处的副支队长带领一名侦查员，利用这个旅馆服务员还没有起床，原里面比较安静的情况下，就是潜伏到我们入住的这个4号房间，埋伏下来就等待时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但“大老板”的身影却一直没有出现，专案组的各路人马都在焦急的等待着。经过近4个多小时的守侯，上午10时35分左右前方终于传来信号，“大老板”已经出门。10时45分许，那辆侦查员们熟悉的银灰色帕萨特轿车总算出现在西直门附近。
10时50分许，“大老板”的车停在旅社门前，侦查员的两辆车迅速跟上，并堵住胡同出口，“大老板”束手就擒。
此时“12•26”追辑贬卖假发票行动全面开始，15分钟内49名嫌疑人被侦查员逐一擒获。侦查员迅速进入北站旅社后院开始搜查，很快在北站旅社后院的9号房间，也就是“二老板”的居住地内发现了整整一纸箱各类公章，在院子的锅炉房、门口的奶箱内发现了大量空白假发票。
龙瑞：“在他的房间里面搜出来了假公章80多枚，又从院里面的锅炉处搜出来的假公章100多枚，总共有200来枚假公章，缴获了各种发票，有机打发票，有本票手写的等等，缴获了好些假发票”。
尽管主要犯罪嫌疑人都已经抓获，但侦察员几乎把整个院子翻了一遍，但却始终没有找到制作假发票的设备。线索一度中断。1小时后，北站旅社后院一根电话线引起了侦查员的怀疑。这根普通的电话线，从旅社外一栋楼的二层窗口拉到旅社一间平房窗外。搜查时，细心的侦查员发现，这间平房内根本没有电话，而电话线接近45度的角度也不可能用来晾衣服。
龙瑞：“因为他这个假发票的制作地，出售地是分别在两个院里。隔着一个院墙，是两个独立的院。它是通过空中的一个连线”。
侦查员很快找到那栋楼的大门，发现那是另外一家旅社--“铁三旅社”，那根可疑的电话线就系在旅社二层楼道的窗框上。窗子少了一块玻璃，玻璃的位置被装上一个可以推拉的木板，在电话线上系着一把铜锁、一个简易女式钱包，就在这个女士钱包上系着一根绳子。
龙瑞：“等于制作假发票完成以后，楼上拿一根线，就通过这条线传送到楼下。楼下这个人等着。因为它这个机打的，机打完以后，再拿着这个假发票，出售以前再盖上这个私刻的假公章、再出售。它等于制作和出售，它相对是独立的”。
那么，真正用来印制假发票的机械又藏在哪里呢？窗子对面的210号房间是否就是印制假发票的黑加工厂呢？侦察员迅速进入到201房间内，屋内两台正在工作的电脑，3台打印机，地上一台暖风机还开着。电脑屏幕显示，有人正在制作昌平一单位的发票。
张在众：“光那个假发票底联有成千上万张。从他那个机房里，微机的内存，打出来的涉案金额总共5500多万元。经他手开出的虚假发票达到5千多万。要按税务系统初步估算，直接给国家造成的经济损失在260万以上”。
在房间内的箱子里，侦查员发现了数千张已经打印好的发票存根联，床上还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各种空白机打发票。打开电脑的文件夹，里面竟分门别类地储存着“医疗”、“广告”、“服务”、“建筑”等各种发票内容，
张在众：“目前缴获的，可以说社会上有的那个假发票，咱们缴获的这都有。因为你从医疗业的，文化娱乐、服务业的、交通运输业的建筑业的。可以说五花八门都有。甚至连房地产的交房款这个发票都有”。
经初步清点，“12•26”追踪假发票行动，在北站旅社和铁三旅社，共查获涉及各部门的假公章200余枚，假发票数百本，210房间两台电脑内储存上已经开具的发票459张，涉及金额5500余万元。其中最高一张发票金额竟达400多万元。与此同时，北京站公安民警还在丰台区宋家庄捣毁了另一假发票窝点，查获假发票数百本，假公章数十枚。但是那些已经开出的假发票，目前已经流向了全国各地，那么，这些假发票是如何制作出来的，它们是否真的能够以假乱真？犯罪分子通过贩卖假发票又能获得多少收益呢？
据嫌疑人交代，发票贩子将买主的要求告诉“二老板”后，“二老板”就用电话线上的设备将纸条传到铁三旅社210房间。房间内的“大老板”手下用文字处理软件按照发票的格式排好版，再用专用打印机打印出来，之后将空白发票再传到北站旅社。“二老板”接到“半成品”后盖上假公章，再以每张200元的价格卖给发票贩子。“二老板”每张发票能提成5元，而这个窝点平均每天制作的假发票达200余张。
武处长：“因为这个假发票利润是比较大的，卖一张假发票通过我们的审讯，一张假发票开出去不管面额多大他自己要获利200元左右，所以他这个来讲利润的空间是相当大的”。
武处长介绍，尽管这些假票贩子获利颇丰，但与给国家造成的损失相比却微不足道。那么这些假发票在流入社会以后给国家造成的危害究竟有多大呢？记者就此问题采访了中央财经大学副院长、长期从事税务经济研究的教授刘桓，他告诉我们：“第一危害就是我们说严重损害了国家财政收入，第二条就是它严重扰乱了社会秩序，这个秩序主要指的是经济秩序。你比如说是普通的发票，比如营业发票，应该说呢营业发票它的税率是5%左右，那么如果是1000万的话，那就可以损失是50万，那5000多万的话，直接损失就可以造成五五二十五，250万。
刘桓教授告诉记者，由于目前我们国家社会发展的局限，发票在经济生活中还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因此假发票流入社会之后的影响是非常严重的。那么近年来利用制贩假发票活动泛滥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刘桓：“为什么说会出现这么大的问题，这里边有几方面的原因。首先就这个发票的本身它就是钱，套住发票本身就是套住钱，所以呢这就是我们说屡禁不绝的根本的原因”。
针对近年来国内利用制贩假发票进行犯罪活动日益泛滥的情况，刘桓认为，除了公安等部门要加大力度进行打击以外，税务部门也要加大自身的监管。
刘桓：“应当说我们各地方税务局呢，在发票管理方面呢还存在着很多需要完善的地方。你比如说我企业我办了一个税务登记，办税务登记以后呢它可以通过合法的手段在这个税务局去买发票，但是买发票它如何能保证他不往外卖，这是个很大的问题。它通过监管不严等漏洞呢套购和外卖的发票呢还是很多的”。
主持人结束语：
目前，对日益猖獗的制售假发票案件，国家也正在加大打击力度。据统计，从2000年至2003年，仅浙江省就立案侦查涉税案件3107起，破案2899起，追缴税款损失6.18亿元，同时在福建等沿海发达地区，数额巨大的涉税案件时有发生，并且有向内地蔓延的趋势。除了北京外，目前假发票在湖南、海南、广东都打掉了一批制造假发票的犯罪窝点，缴获了大约数以万计的假发票。为了打击制售假发票等涉税案件的发生，目前，公安部也会同国家税务总局、工商总局等部门加大了对重点地区的监控，保持高压态势，从各个环节对此类案件进行坚决打击，从而逐渐减少或消除假发票犯罪。
（ 责任编辑：任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