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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北京电力医院院长赵振林
在卫生部举办的一次人才交流会上，刚刚与一家大医院谈妥了录用意向的钱勇心情不错，尽管这家医院人才济济，自己进去后恐怕要从最底层一点点地熬资历，但毕竟有一个平台可以施展自己的所学、所长。
转身正想离开，一个50来岁、一脸沧桑的中年男人拦住了钱勇，操着河北唐山的口音热情地同他寒暄，向他介绍自己的医院，眼看到中午了，这人不由分说买来盒饭，塞给钱勇，令他感到一股莫名的温暖。而最打动钱勇的是他诚恳而质朴的一番话：“你在那个大医院，你不行；你要是来我这儿，我现在不行，但是你来了你就最行！”
于是，眼科硕士钱勇义无反顾地投奔了北京电力医院。那个游说他的黑脸男人就是电力医院的院长赵振林。
穷家难当
“穷医院的院长，难当呀！”
赵振林院长自嘲式的开场白令记者颇觉讶异。
1997年赵振林上任时，北京电力医院共有职工777人，全年的收入只有5000多万。“计划经济时代的管理方法，领导没有人工成本的概念，调来多少人你上级就得给我拨多少钱，造成机构臃肿，人员结构极不合理。医生没有几个，后勤人员却有一堆。结果人浮于事，甚至没事干。这就造成了大量的医务人员没有积极性，有本事的人走了，好的也不来了。”
就在赵振林上任的第一年，国家提出了国有企业“主辅分离”的政策，北京电力医院也面临着被剥离、断奶的境况。“如果在当时的情况下，企业真的停止给我们投资，我们可能根本活不过两个月！”尽管主辅分离的情形并没有一刀切地降临在北京电力医院的头上，但是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企业集团从过去的费用全包，发展到后来的定额补贴，即差额补贴，再往后不再补贴，这是一个必然的过程。医院的各项运行成本在摊大，而补贴却越来越小，医院这个家怎么当，难题就落在了赵振林的肩上。
作为一个三级综合性医院，北京电力医院的规模不算小。它位于北京市三环路以内，附近就是铁路的枢纽西客站以及一个长途汽车站，可以算是交通便利的繁华闹市。这样的地理位置，难道不能为医院带来效益吗？
“这是两个概念：像北京天坛医院、阜外医院等在某些专项上很有名气的医院，大家就奔着你来的，交通越方便越好；而像我们这样有一定规模但又不是很有名气的综合性医院，则是服务半径越大越好。交通便利，病人走得也快！”赵振林看得非常透彻：“我们这个医院，如果挪到一个有着80万人口的中小城市，人口多、服务半径大，人们想上大城市看病很困难，以我们医院这样的规模和条件，我们会生存得很滋润。但是在北京这样一个大都市的中心，我们周边大医院林立，下刀子的太多，这块市场的蛋糕不够分呀！”
现在，电力集团公司每年给医院的补贴有一千多万，据赵振林讲，凡是他提出来的投资项目还没有被驳回的，原因就是“把人家给你的钱当成自己的钱来花”，想方设法减少成本，腾出钱来添设备，搞教育投资。他哈哈笑着说：“这穷日子就得穷过！”
赵振林向记者透露，只要医院年收入能达到2亿，就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即便被剥离出去也不怕了。2004年，医院收入达到了1.4亿，比6年前他上任时增长了两倍。今年的任务是完成1.5亿的流水，而他自己设定的目标则是1.6亿。从第一季度的发展态势来看，他欣慰地笑着说：“实现这个目标，问题不大。”
对于困惑着很多企业医院院长的剥离问题，赵振林思考得很清楚：“企业医院归谁所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卫生资源得到充分利用；改不改制也不是目的，根本是要促进生产力的发展。企业不可能无止境地投资医院，他只能给你投资一些硬件设施，前提还得是你做得不错，让他觉得你有用。不管是保健、体检、职业病防治等等，你总得对企业有用，即便企业再有钱也不会养着没用的人。这就像家里养的孩子，孩子学习好，很争气，这个家再穷也要供他读书，因为父母看到了希望。所以无论你是归国家还是归企业，都必须自强不息，把团队带好。要钱总是不能长久的。”
引进6个人
如果用最简单的言辞来描述赵振林院长上任7年对医院的贡献，那就是他引进了6个人才，带动了整个医院科室的建设。
医院的建设，无非就是硬件和软件。“内功难练，我们就先改造硬件。”赵振林坦言，他刚到任的时候，医院连一辆像样的救护车都没有。在集团领导的支持和他的实干作风下，医院的硬件设施很快得到了改善。在就医环境、办公设备、科研条件都具备了一定的规模和档次之后，赵振林开始了人才的引进。
“这些年我陆续引进了一些人才。令我欣慰的是我引进人才失误的情况不多，基本上引进一个人带动一个科，一共引进了6个人，带起了6个科室。”
前文提到的钱勇是被赵振林津津乐道的一个“杰作”，他说引进钱主任的效果比自己预期的还要好，医院眼科的年手术量达到了200多台，建院以来许多没做到的事都做到了。中医骨伤科也是在引进了一位李俊杰主任之后成立的新科室，该科室用中医的方法治疗骨科的疾病，目前也运行得很不错。心内科主任是从人民医院“挖”来的一个博士，现在无论是急诊还是重症病人，有了这个“把关人”，病人都能得到满意的治疗。“科室还是那些人，设备也还是那些设备，我们缺的就是一个科室的带头人。作为院长，最怕的是来了重病人你当院长的心里恐慌，你所害怕的是你手上没有金刚钻，却揽下了瓷器活儿。当你的医院来了什么病人都不怕，各个环节都可以自己解决，你这个院长就当得轻松了。”说这话时，赵振林的嘴角下意识地露出一抹微笑：“现在我有了这个底气。”
人才的引进，配合的是奖励机制。用赵振林的话说，过去来个病人，别说服务了，医生连病历都懒得写，甚至希望别有病人，反正干与不干都一样。现在分配机制倾斜了，保证有执行力的人、部门效益优先，同时兼顾公平。于是，科室的差距立刻在奖金上体现出来，有的科室人均奖金达几千元，有的科室每人奖金不到100元。“科室之间肯定会不平衡，可是不拉开档次也不行。凡事不能吃大锅饭，但是也不能让人饿死。改制前期就两件事，一是钱从何处来，一是人往何处去。所谓人往何处去就是你认为干不了活的人如何安置，全部轰走是不行的，你得符合中国国情。只能是多干多得，自己跟自己比，现在跟过去比，感觉在爬坡，不管爬坡的速度如何，只要大家都在往上走，医院也在往上走就好了。”
引进人才是每个医院的管理者都希望的，但是引进什么人、如何吸引并留住人才却是一门学问，也是对院长的眼光和胸襟的一种考验。“我们这种规模的医院想引进人才，一定得采取宁缺毋滥的方法。因为人家放弃原来的单位是有条件的，我不能对人随意许诺，况且我也没有这个权力。很多人认为钱能留人，我认为钱不是万能的，还得事业留人、感情留人。人家是作为专家来的，又确实对医院作出了贡献，我就帮他们争取好一些的待遇；他们要出去学习、交流，有的院长小气得舍不得给人家报销路费，可是我让他们坐飞机。有时候，一件小事办砸了，负面的效果会放大好几倍。”
敞开门办医院
引进几个人，当然还不足以支撑整个医院，赵振林信奉一句话：开着门过日子，越过越红火。
每年的专家联谊会，他都选一个很够档次的地方，把来自各大医院的100多位客座专家尽数邀请，共聚一堂。“刚开始请这些专家来做手术的时候，我们本院的科室主任接受不了，心理不平衡，觉得我们自己也能做这个手术，为什么非要请外来的和尚？我给他们做工作，反复跟大家说明，只要是病人需求的，我们都要去做。因此，现在病人来我们医院就医，完全可以享受大医院的水平，这样做，专家、医院、病人三赢。”
用赵的话说，只要是成本低、让病人满意的事就去办。如果碰上在医院里过生日，病人会收到院长、书记代表医院送去的生日小蛋糕，并附贺卡一张，祝他早日康复。类似让病人感觉舒服的点子他们想了很多。“服务是我的特色之一，医疗技术上我虽然比不上那些大医院，但至少我得有几个地方比他们强，我才能生存下去。”
作为电力系统的企业医院，以前系统内职工与社会上的就医比例大致为6：4，现在刚好相反，社会人占大半。要争取社会的病源，医院仍然要敞开门，甚至要走出去。
赵振林是北京丰台区人大代表，开人代会的时候大家提出市民的科普知识需要普及，由着这个思路，他想到了开个健康大课堂，利用周末的时间给社区的老百姓提供义务讲座，以科普教育的方式给大家讲防病治病。结果反响挺好，既服务社会，又为医院做了市场宣传。他们甚至开着救护车跑出去散发医院的介绍，宣传医院能到火车站接站、能提供诸多方便等等。借着电力系统的网络资源，赵振林给全国县电力局以上局长、书记发信，拜会各省电力系统的驻京办事处，承诺提供最优的服务。
善于讲故事的赵振林给记者算了一笔账：同样一块地，别人种稻子，我既没有种子也没有技术，只能种我的荞麦，如果我跟他合着干，虽然我可能吃点亏，但总会比种荞麦强。所以他的方针就是：能自己干的自己干，自己干不了的合着干，合着也干不了的租出去让别人干，想方设法地利用卫生资源。
于是，北京电力医院和北京天坛医院一起种起了“稻子”，从18个病区中腾出2个病区，专门做神经外科的胶质瘤手术，可以容纳60多个病人。“我们出护理队伍、手术室、设备，他们出两个专家，技术合作，互惠互利。我们的医生护士跟着他们干了两年，观念都变了，我们得到的不仅仅是经济利益，还学到了管理方法，整体素质都提高了。”
就做“小家碧玉”
三星级酒店的设施、招待所的收费价格，让北京电力医院赢得了一部分病人。即便是盖新楼，也是把更多的空间留给病人。在北京电力医院，没有一个病房没有卫生间，窗帘都是两层的。大医院可能4个人甚至更多人挤在一个房间，他们则只有两个人。“我特别不主张那些大医院无限制地扩张，都是国家的资源，应该充分利用起来。我们医院不会扩张，我就选择做一个‘小家碧玉’！”
目前中国的就医市场是两头沉，大医院病人集中，社区的病人看不了直接就上大医院，中间的链条断了。对于处在不尴不尬状态中的北京电力医院，赵振林不是没有伤过脑筋。从无奈的现实中走出来，他想明白了自己的出路：一条腿服务于社区，不能在家里等病人，一定要走出去，找病人；另一条腿就是跟大医院合作搞特色专科。“不过，与大医院合作，你的护理、管理能力必须要配套，前提也要具备硬件、软件两个因素，然后引进专家，这样病人才觉得有保证，人家才能放心地跟你合作。”
当个“小家碧玉”未必没有市场。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对健康的需求越来越大，而80%的病人得的都是常见病。“我们要争取的就是普通病的人群，在医疗水平上我们没问题。蛋糕虽然不会越切越大，但我们还是有得吃的。”
来源：[中国医院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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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任编辑：李淑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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