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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05年09月30日15:37
来源：南方人物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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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被顾雏军称为“灵魂企业”的科龙已经和他没有了任何关系。
9月9日，被关押在顺德看守所的他在股权转让协议上签字，以9亿元的价格将其名下26.43%的科龙股份卖给海信集团，终结了自己作为科龙大股东呼风唤雨的时代。一个整合白色家电行业的梦想也由此破灭。
“在决定卖科龙的时候，我流泪了。那天晚上根本睡不着，这个决策是非常难做的，感觉真的很痛，你不明白科龙为什么会到这一步？”顾雏军说。
然而，因为收购科龙而一战成名的顾雏军在2001年又是那样充满野心和欲望：“格林柯尔的产品会使空调成本降低，新的科技结合科龙强大的生产和营销能力所产生的优质的东西不会没有市场。”
“科龙电器本次股权的变化，是中国家电业变化的一个开始！”
2003年登上中国年度经济人物领奖台，顾雏军也曾经志满意得：“两年来，我为科龙付出很多，有无限的酸甜苦辣。因为科龙，引来了无数猜测和质疑；也因为科龙，有了今天这样多的关注和认可。”
言犹在耳，已物是人非。
这位号称“不到65岁，我是不会离开制冷这一行的”的人，在2005年9月2日被佛山市公安局逮捕了！
“我比唐万新好一点。我没有欠那么多钱。我把科龙卖了能把欠债还上。我可能会只身一人离开中国，我不会欠国家一分钱。”被限制人身自由前，顾雏军如是说。
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没想到的是，继扬州格林柯尔的资产被上海浦东发展银行、建设银行和交通银行申请冻结后，9月21日又爆出有4家格林柯尔系企业被中国农业银行北京市昌平区支行起诉到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的消息，涉案标的为1.5582亿元。
顾雏军曾经说过：“没有科龙的格林柯尔系，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系统；没有科龙的顾雏军，也只是一个三流企业家。”
现在，格林柯尔系没了，科龙也卖了，顾雏军还是顾雏军么？
■本刊记者 陈磊 发自天津、江苏
发愤青年出农村
从江苏姜堰市（原泰县）向西北约30公里左右，与兴化交界的地方，有个叫仓场的村子，这便是顾雏军的老家。
由于父亲顾善鸿常年在外地工作，顾的青少年时期，便是在这个地方和母亲、弟弟一起度过。
顾家早已没有了人，只有一座漂亮的两层小楼矗立在那里。村里人说，那是顾雏军有钱之后，出钱盖的。
顾是家中长子，又是农村孩子。村里人回忆，那时的他很勤劳，对生活不讲究：“穿个鞋子没后跟，他也不计较。干活时，有鼻涕流下来，就用袖子直接擦了了事。见了长辈们都一一称呼，给人印象很好。”
初中毕业后，顾雏军曾做过短暂时间的大队（村委会）团支部书记，把为数不多的闲暇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躲在自家屋内看书，很用功。
或许，从那时起，顾雏军就定下了走出农村的决心。“那个时候你必须做100%的努力，必须做比别人更多的努力，不然的话，你冒不了头，你会绝望。”他说。
于是，他很积极地参与到筹办当地农业高中的活动中去。因为，他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当兵的话会被很快轰回来，他要去上大学，成为一名科学家。
“我觉得我必须干得真正比别人好，才有可能被推荐上大学。因为我一直想我应该会上大学的，只有上了大学，我才可能真正成为科学家。所以对我来说，上大学一直是我的一个梦想。”
然而，在那个通过推荐方式录取大学生的年代，没有多少人注意到顾雏军的努力，家庭没有背景，又不属根正苗红之列，推荐上大学没有他的份。
“当年，村子里有一名‘有背景’的女青年被推荐上了大学，而顾雏军没有，这让顾很是窝火，当然，也刺激了他，让他更加发愤努力。”村里的俞宝魁老人这样告诉本刊记者。
1977年恢复高考时，18岁的顾雏军在本公社370多名考生中脱颖而出，考入江苏工学院（今江苏大学的前身）。在当时，这很不容易。
“我们是1977年参加高考，78年入学的，当时江苏工学院还是重点大学，考生的质量都很高。”顾雏军的同学王武林说。
“飞黄腾达”后的顾雏军没有忘记仓场——这个他曾经洒下汗水的村子。有一次回乡，看到路很差，顾雏军慷慨解囊，与村里另外一人共同出钱修了村子里的公路，“花了10多万”；村里有人得了白血病，“他也掏了不少钱”；1991年，村子里发洪水，顾雏军更是捐了一量中巴车……
“骄傲”的学生时代
跨过高考独木桥，顾雏军很得意。
王武林说，由于成绩好的缘故，顾常常流露出“吾非凡人”的气象，周围许多同学都不入他的法眼，他要“获得诺贝尔奖”。当然，火爆脾气一点没变。
顾大学时代的老师王同章告诉本刊记者，鉴于顾雏军学习不错，而且有新想法，是个学术苗子，所以在其毕业的时候，就打算让其留校。
然而，毕业在即时发生的一件事，让师生们惊讶：因为一件小事，顾雏军和班长吵起来，当着众人的面，顾雏军抽了班长两个耳光！
两个耳光抽走了顾雏军留校的可能，争气的他凭借自己优秀的学习成绩，顺利考入天津大学，成为他们本科毕业班内惟一一位考入外校的研究生。
这又一次给了顾雏军自信。
一次和师弟闲聊，顾雏军开始对导师不满起来：我搞的东西，老吕（指顾雏军读天津大学研究生时的导师吕灿仁教授）能懂一半也就不错了！
有了这样的心态，顾雏军和导师合作当然谈不上愉快。
吕灿仁向记者证实，顾雏军在攻读硕士期间，常到他家来请教问题，不过，师徒俩也常争论得面红耳赤。“我说一句，他说一句，有时候，我说一句，他能说几句。本来，辩论是个好事情，但是有些问题他还没弄清楚，还继续争辩就不对了。”吕灿仁说，这就是不虚心。
顾的处事风格依然让周围师生惊诧。
顾的师兄、天津大学热能研究所所长马一太教授回忆，一次，顾雏军到图书馆查阅资料，其他人都井然有序地排队，顾雏军不，他要插队，并声称自己是吕灿仁的学生，质问图书馆工作人员：“耽误了我的实验，你能负责么？”
另外，顾雏军做实验的方式也异于普通同学：其他人都是白天做实验，他不，一般都是晚上、夜里做。等实验室的人都走光了，他打开计算机，调试设置好运算程序，让计算机自己运行，自己则回去呼呼大睡，第二天一早，来到遍地都是打印纸张的实验室，“收获果实”。
失意天大
1985年，硕士毕业的顾雏军因为天津大学师资缺乏而留校任教。
顾雏军自己的说法，他在天大期间，就发明了“格林柯尔制冷剂”以及“顾氏循环”，然后借此下海经商。
遗憾的是，本刊记者在天津大学采访期间，没有找到他当年搞如此“重大发明创造”引起轰动的蛛丝马迹。
事实是，留校期间的顾雏军确实写了有关“G循环”的文章，拿去给吕灿仁老先生看，吕老问他为什么称为“G循环”，顾雏军称因为循环的路线像个G字。吕老建议他改为“一个新型循环”。
“后来，我觉得这个循环价值不大，就没有建议他拿出去发表。”吕灿仁说。
顾没有听从导师的劝告，和另一位合作者一起将文章发表在一个英美出版的专业杂志《能源》上。（对此顾雏军本人非常得意，曾对媒体称：“能在那上面发论文有几个？”但据记者采访了解，该杂志的学术分量在国际上属于一般——其影响因子只有0.569，是一本非常普通的学术刊物。）
青年教师发表文章当然不是一个坏事情，科研的探讨自然也允许不同意见。与别人不同的是，顾雏军常常向别人提起自己的“发现”，这在传统的人看来，又是不谦虚的表现。
“直到他1987年要离开天津大学到江苏工学院教书的时候，才送给了他一个讲师的职称。”天津大学的一位老师说，语气中特意加重了“送”字。
顾为什么要离开天津大学回母校江苏工学院，没有人能说得清楚。在天大采访期间，许多老师向记者表达的一个事实是，在天津大学，顾雏军是失意的，其中，人际关系紧张是一个因素。
一次，顾雏军向单位请假，说家里有事。作为师兄的马一太便问他什么事，吞吐了半天，顾雏军说是自己在县林业局工作的未婚妻，工作中触电了，需要回家。马一太一听立即让顾雏军买火车票往回赶，哪知，顾雏军一定要买卧铺，磨蹭两天后才买到卧铺票上车回家。
这件事让马一太大为不解：“家里有急事怎么还那么磨蹭呢？”顾雏军的解释是，春节回家，没有座位，站怕了。后来，探亲回来的顾雏军向工会领取了几十元的抚恤金。但让马一太震惊的是，后来和顾雏军的江苏朋友聊起此事，他们都回答，没有这回事啊！一众皆惊。
1987年6月份左右，聪明而又有些自负的顾雏军回到了江苏工学院。他向镇江的母校开出条件：给自己单独一个房间，要有讲师职称。
江苏工学院满足了顾的这些条件，然而，让许多人不解的是，从1987年回到母校到1989年辞职下海，这一年多的履历，竟然被顾雏军一笔抹去，他对外公开的简历是从天津大学直接辞职下海的。
辞职下海
在江苏工学院期间，顾雏军科研没有多少起色，但固执、火爆的脾气使他人际关系依然紧张。
他当年的一位同事缪飞举了个例子：一次，和顾雏军关系不错的王同章老师组织开会，说要搞个实验室，先列举了自己的想法，其他青年老师不吭声，顾雏军却站出来直言：你这个东西不太好！场面顿时尴尬起来。
看到如此场景，一位1944年出生的陈姓老师对顾雏军说：小顾啊，你不要这种口气跟老王说话！
顾雏军脸霎时就红了，大约过了二三十秒，他开始反击：“小陈，你没资格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你不配！”
当时，陈姓老师比顾雏军大15岁。
此外，顾雏军对自己“研究成果”的自信也让周围人感觉有些异样。他的本科同学王武林说，从天津大学回来后，顾雏军不知从哪里学来了一套推销自己的方法，很能介绍自己的成果。比如，一起到南京申请科研课题，他就请王说自己是留德回来的博士，说这样更便于办成事。作为好朋友，王也不好说什么。
或许，直到那时，顾雏军脑子里依然被科研的狂想所占据，一个事实是，他常常看书看到深夜三四点钟。遗憾的是，人际关系的紧张让他苦闷。
碰巧，北京有朋友劝他：不要搞什么科研了，你不是有发明么？下海经商吧，获得了诺贝尔奖又能怎么样？
“大概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顾雏军极其苦恼，在下海经商与继续做科研之间痛苦抉择，后来大概终于下定决心离开江苏工学院，北上创业。”
定下决心，顾雏军没有惊动系里的领导，而是先通过身边的同事、朋友接了一些小项目。此时，他善于推销自己的特长正好派上用场，通过同校喻志耀老师的介绍，顾雏军和徐州一家企业联系上。顾声称自己拥有顾氏循环以及制冷剂的核心技术，可以帮助该厂转型生产空调，他出技术，厂家出人和设备。
可惜的是，在连续两次拿到厂方付给的几万元资金后，顾雏军并没有给对方办成事。这让夹在中间的喻志耀老师很为难，但也没有办法。最后，顾雏军留给喻一包书籍，声称是宝贝，有急用时方可打开。忠厚的喻找到懂行的王同章，让看看都是些什么。王看后说都是些制冷方面的书，不值什么钱，把喻气个半死。
很快，以学校不给他副教授职称为由，顾雏军提出辞职。
离开学校的那天，王同章请其在家中吃饭，饭桌上，顾感叹，办公司和做学问不同，百分之八十要吹，百分之二十靠实干。王十分惊诧。
叙述至此，一个普通教师因为种种不如意而辞职下海的故事就完成了，让人想不到的是，在大学失意的顾雏军一入商业江湖，以自己固执、火爆的性情，对“科研发明”的执著，竟如鱼得水，折腾出一个“资本大佬”来。 (责任编辑：单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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