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开平案”中美在司法领域合作对逃匿在国外的“贪官”有很强的警示意义。但中国对这种威慑作用也不可寄予太高的期望，要认清反腐败的关键还是在国内，根本还是守住国门

　　美国司法部1月31日公布的一份声明，使曾经震惊全国的中国银行广东省开平支行特大贪污挪用公款案（又名“10·12事件”）又浮出水面。该声明表示，将以诈骗、洗钱、护照和签证欺诈等15项罪名对中国银行原广东省开平支行前行长许超凡、许国俊及其亲属提起诉讼，涉案金额超过4.85亿美元。

　　开庭前的听证会在美国东部时间2月10日上午正式召开，内容主要是法官询问被告是否愿与控方达成认罪协议。许超凡、许国俊及两人的妻子邝婉芳、余英怡4人身穿囚衣，戴着手铐脚镣，被当地警方押到内华达州联邦地方法院，参加了开庭前的听证会。然而，他们四人对陪审团提出的所有指控一概不认账，案件的审判进展愈显扑朔迷离。

　　显然，“二许”选择的是与开平案的另一主犯余振东截然不同的庭审道路。

　　作为开平案的主犯之一的余振东，在2001年东窗事发后与“二许”一同逃匿于美、加两国，次年12月19日，余振东在洛杉矶被捕，并于2004年4月在内华达州联邦法院被判处144个月监禁后，随即被移送回中国。2005年4月26日，余振东的妻子于绪慧对于非法获得美国公民的指控认罪，因此被取消美国公民资格，但她仍被允许继续停在美国照顾其子女。

　　嫌犯许国俊的律师布雷特透露，目前许国俊并不打算像余振东那样达成认罪协议后被押回中国，他们担心遣返回国后会被判死刑。那么，这一震惊海外的巨大挪用公款案将往何处去？案犯将以何种方式为自己辩护？中行是否有希望追回巨款？一切玄机都将在3月初正式开庭后逐一揭晓。

　　最高可判处70年监禁

　　美国司法部1月31日提交的起诉书中，除了在2004年指控的“共谋参与婚姻与签证欺诈，规避美国移民法律”等主要罪名外，还新增了共谋违反《反诈骗腐败组织集团犯罪法》，共谋洗钱，共谋转移赃款等合计15项罪名。

　　在“共谋违反《反诈骗腐败组织集团犯罪法》”的罪名下，共列举了许超凡、余振东、许国俊夫妇、许超凡之妹许夏莉、邝华宝及其女友程誉珠等13人为共谋者。同时，该罪名还列举了许超凡等人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以转移资金、洗钱为目的在香港注册的多家壳公司，作为犯罪组织的一部分。

　　起诉书对“共谋转移赃款”进行了详细罗列，其中包括邝婉芳于2000年10月10日在拉斯维加斯“巴黎”赌场存入5万美元赌资；余英怡于同一天在同一赌场存入8万美元赌资；许国俊于2000年11月7日在拉斯维加斯“金银岛”赌场存入1.2万美元赌资；邝华宝于2001年4月27日在RIO赌场酒店驻香港办事处存入四张总共200万美元的支票；许超凡以化名“许日发”，于2001年5月7日向拉斯维加斯“凯撒皇宫”赌场酒店开出面额100万美元的个人支票等。尽管起诉书对“共谋洗钱”罪未做具体阐释，但在美国联邦法律属于重罪。另外几条罪名，则依次列出许超凡、许国俊两对夫妇自2000年以来非法获得美国签证、入境美国或获取美国公民身份的事实。

　　一些美国法律专家认为，依照美国法律，许超凡和许国俊两人都可能最高被判处70年监禁和150万美元的罚款。

　　资金出现巨大漏洞

　　尽管这起震惊全国的“10·12”特大贪污挪用公款案，涉案金额接近5亿美元，被视为建国以来最大的银行监守自盗案。然而，从目前所追回的资金额来看，还只是凤毛麟角。资金去向至今仍然存在很大玄机。

　　2001年10月，“二许”等人借道香港逃往境外后，中国银行立即向香港高院，控告“二许”诈骗，要求法庭颁发冻结令，冻结“二许”贪污的国有资产及其收益。10月25日，许超凡的妹妹许夏莉（加拿大籍）和邝华宝的女友程誉珠在香港机场被捕。当时，警方在许夏莉身上找到了一张价值1100万港元赌场支票，进而又发现，“二许”在赌城拉斯维加斯的沙漠皇宫赌场开设账户，存款约合6600万港元。10月27日，香港法庭颁令冻结“二许”亲友等十多人持有的财产。冻结令显示，“二许”等在港许多大银行开设了256个账户，并且拥有住宅、商铺和车位物业等大量固定资产以及多辆高级轿车，警方估计总值约8.38亿港元。

　　在“二许”等人藏身的加拿大，中行也于2001年10月22日向温哥华高级法院提出申请，要求冻结被转移资金。据悉，加拿大当局现已冻结了“二许”等人存在加3家银行的600多万加元。而美国司法部的文件显示，在美国所扣押“二许”的物品清单中，有4块劳力士、3块爱彼、2块伯爵、1块卡迪亚、Bvlgari、GUCCI等顶级名牌组成的15块名表；12枚带有各种宝石的戒指，20枚黄金戒指、13只各式手镯、20条项链。二许手中的房产同样价值不菲，资料显示，三处位于加拿大的房产物业估值分别达96.3万加元、100万加元、110万加元，据悉，其中一幢物业仍有名贵房车停泊及有房车出入。此外，还有一辆雷克萨斯SUV，多台电脑，还有16余万美元的现金，另有加拿大元、港币、人民币、日元、澳大利亚元等十多种货币的现金等。

　　粗略统计，不包括物品，司法部门所追回的“二许”资金量大约为9亿多人民币，除曾经缴获余振东的1.2亿多人民币，至少20多亿人民币不知去向。

　　谈及造成钱款“漏洞”的原因，最高人民检察院反贪总局大案要案指挥中心副主任陈东表示，首先，“二许”将这些钱恣意挥霍，另外，他们在转移资金的时候，有些时候是经过其他人的名字，在其他人的名下来转移，也被其他人所占用了，执法机关也正在查这个问题。“二许”的辩护律师均是由美国法院指派、美国政府出资聘请，这从表面看来，他们手头可以管理的资金几乎为零，不然为了寻求生路，一定会用高额报酬去聘请知名律师。可到底他们如何权衡这份利弊，仍然期待进一步解惑，因为他们不可能为了取出资金而让检察院重新“把柄”。

　　北京师范大学刑事法律科学研究院国际刑法研究所所长黄风表示，“二许”把资金转移到香港、加拿大等地，中间通过了很多洗钱手段，包括账户向另一个账户转移，以掩盖款项的真实来源和受益所有权关系；利用金融系统提供的资金保管服务存放款项等。但中国的《反腐败公约》在资产的追回方面，明确规定，对被转移的资产，犯罪嫌疑人死亡、失踪或是在逃的情况下，不经定罪可以没收。所以，若之后继续发现“二许”的不明赃款，仍可以没收。

　　“二许”辩护策略

　　目前双方律师都表示要为自己的当事人进行无罪辩护。许国俊的辩护律师布雷特·惠普尔暗示，许国俊抗辩的策略之一是把责任转移给许超凡和余振东。“他进入美国的时候身无分文，向拉斯维加斯的赌场也仅转移了1.2万美元。” 而且，“他们在货币交易中亏损了不少，因此希望通过发放一些没有抵押的贷款，将这些亏损补上。”

　　如果这样，那么许超凡的辩护是“二许”审判的关键。但据海外媒体报道，负责为许超凡辩护的律师米切尔·帕森试图通过质疑中国政府在此案中的角色，来减轻被告的罪责。帕森称“美国有法律法规，但中国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是政府决定的。”也就是说，他通过抨击中国法律的漏洞，来证明许只是中国经济发展的牺牲品。

　　另外，律师会从决策失误的角度进行辩称，“二许”只是做了很多错误的商业决定，而不是犯罪。许国俊、许超凡当时是抱着为银行赚钱的目的，在香港成立了很多公司，进入国际金融市场。但由于许超凡、许国俊在国际货币市场上亏损较大。当“二许”意识到自己的商业决策导致巨大亏损时，害怕生活从此改变，因此去了美国。

　　除了责任归属，大量赃款下落不明也给辩护律师提供了机会。由于目前追查到的资金与遭到起诉的4.85亿美元相比，比较悬殊。他们会伺机责问控方，凭什么起诉4.85亿美元？

　　另对于从犯邝婉芳而言，据国内一些媒体报道，邝可能打算通过否认与许的婚姻关系自保，因为邝1999年移民来美后与美国丈夫育有两个孩子，如此一来，并非起诉书中所称的欺诈婚姻，那称两人协同作案的依据何来呢？布雷特·惠普尔表示，单是证明并非“欺诈婚姻”，可以免除许超凡20年有期徒刑。

　　不愿遣送的背后

　　显然，这起案件与余案最大的不同在于被告在听证会上就拒绝认罪，由此无法立即被遣送回国。他们这么做是否在等待着什么新的转机呢？

　　陈东分析，通常来说驱逐出境有三种，一种是被告自己选择，一种是在判决时，在一定的地点转交给一个国家，类似于地点驱逐出境，第三种是驱逐出境，即经由第三国家再到他要去的国家。所以，案情发展到这一步，“二许”仍然随时面临遣送回国的可能。

　　另有专家认为，他们不愿遣送的关键原因主要有三点，一是认为余认罪的下场并不理想，他们努力通过其他方式寻求更好的出路。二来，他们可能对“不明资金”的去向胸有成竹，美国或许是他们兑现金钱的最为便利的地点。三来，他们希望自己成为美国公民，或是找个保释的机会，然后诸如周正毅之流那样，永远逃匿于海外。其中一个重要问题是，中美之间没有引渡条约，所以把他们遣返回国的话是相对比较困难的。

　　中国的反腐形势一直非常严峻。据中国商务部相关调查显示，近几年来中国外逃官员数量大约为4000人，携走资金约500亿美元。许多贪官为逃避打击，很早就将家人及犯罪所得转移境外。所以，此次中美在司法领域合作对逃匿在国外的“贪官”有很强的警示意义。

　　但中国对这种威慑作用也不可寄予太高的期望，要认清反腐败的关键还是在国内。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美洲研究室副主任孙晋忠认为，中国要积极推动中美在反贪上的司法合作，这些合作能在一定程度上震慑住贪官，但根本还是守住国门。他认为，要看到美国与中国合作打击贪官，主要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特别是出于反恐的需要——掐断恐怖组织获得金融支持的各种可能渠道。

　　孙晋忠还表示，从某个角度讲，贪官逃往外国，外国实际上是“受益者”，因为贪官能带来资产。一些国家的政客因此在“接受贪官”的问题上态度模糊，只要不构成明显的刑事案件，外国还是“欢迎”这些资金流入的。这也进一步表明了我国健全金融制度，改善银行管理的严峻性。

　　资料：开平案

　　开平支行特大贪污挪用公款案件是中行在2001年10月进行全行数据信息科技大集中时发现的一起重大违法违规案件。开平支行三任前行长许超凡、余振东、许国俊等人内外勾结，利用当时联行资金汇划系统存在的漏洞，大肆贪污挪用巨额银行资金，并在案件败露后经香港、加拿大逃往美国。案发后，中行及时向警方报案，同时采取各种措施，追查和堵截被犯罪嫌疑人转移的涉案资金，并依法在香港特区和美、加等地对涉案人员提起民事诉讼，全力协助我国执法机关对涉案外逃人员进行追捕。

(责任编辑：丁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