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来源:《中国新时代》)
提示:谁知,等爸爸从大院转悠回来,就告诉王中军:“你要想当兵明天早上就可以走,十号楼的史叔叔明天早上回部队,他说你要愿意去他就把你带去,去他们部队。”
插语:“人家那是战争年代的军人,但是我就觉得我好像跟他们有关系,我就觉得那个影子里头有自己。”
“我太喜欢军人了。”
提到军营,华谊兄弟董事长王中军可谓兴致勃勃。“我现在最爱看的就是军事题材,像《历史的天空》、《亮剑》这种戏,其实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人家那是战争年代的军人,但是我就觉得我好像跟他们有关系,我就觉得那个影子里头有自己。其实我当的是一个和平年代的兵,这个我觉得是一种感受,那种军人的作风,太像了!”
其实,今年华谊兄弟就有军事题材的两部电视剧和一部电影在运作中。对于这位中国影视界大亨而言,现实的人生也许比那些曲折离奇的电影更加精彩,而此番的主演,正是王中军自己。
于是,就在王中军那个酷似“雪茄吧”的“后古典主义”风格的办公室里,已然沉淀多年的那份记忆慢慢浮起,往事一幕一幕,曾经的酸甜苦辣,如今却散发着岁月的沉香。
“小人书”里的知识
永远在搬家,这是王中军儿时最深刻的记忆。
王中军出生于北京的一个军人世家,爸爸那时候还在野战军部队,小王中军跟着爸爸搬过无数个营房,也转过很多所小学。几个破旧的大箱子装上卡车,从一个地方到另外一个地方,从南口到义县,从保定再到张家口……
对于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来说,每到一个地方,都能找到自己的乐趣,王中军至今依然清楚的记得,义县城墙里自己经常钻来钻去的地道,大庙改造的南口镇中心小学里“大雄宝典”的匾额,还有迷路在张家口路边蹲着得几个小时……
王中军小时候丢过两次,一次是在张家口,另一次则是在总政排演场。那时,军队大院孩子的文化生活比地方孩子要丰富得多,平时经常有机会出去看看话剧,看看歌舞。一家只有一张票,几个孩子就轮流去看。一次在排演场看话剧的时候,王中军不知为什么睡着了,直到话剧散场观众散尽才醒过来。“好在那时候军队还是比较方便,人家就打电话,说这个小孩还在排演场呢,然后就来个车把我接回去了。”
从排演场到家,在一个孩子的眼中,是那么的遥不可及,现在想来,其实也才只有两三站的距离而已。
小时候,王中军迷上了画画,因为晚上画画开灯时间过长还经常遭到爸爸的责备。好在七十年代军队的住房条件还算相当优越,为了躲避爸爸的监管,他总是在假装熄灯之后用厚厚的被子遮住自己房间的窗户,然后重新亮起灯,继续画画。“我最大爱好是画连环画,像什么三国演义呀,杨七郎呀,关羽呀,我现在随手就能画,都是小时候的功夫,我的很多知识都是从那而来的,都是因为画这些小人书而有的。”
军队大院孩子的境况似乎都差不多,家长经常出差,家里孩子又多,没人照料,却也少了很多约束,经常是放学之后在外面疯跑到黄昏才回家。王中军当时住的总政大院虽然略显荒凉,却也是别有洞天。大院里面湖水荡漾,果树青葱,夏天下湖摸虾,冬天便在冰场上嬉戏,“就跟电视剧《梦开始的地方》里很像,简直一模一样。”
自己导演的“插队”
王中军没有插过队,却有一段自己导演的类似“插队”的农村生活。
十四岁那年,学校里没有正常的学习氛围,这让王中军心灰意懒。想起春节跟着爸爸回东北探亲的情景,他便向爸爸提出,想回农村老家去读书。
初到农村的伯父家,王中军还是享受了几天“贵宾待遇”的。几个姑姑、叔叔轮流叫他去家里吃饭,可十天之后,没有人再把他当成客人,王中军的农村生活正式开始了。
“我觉得去农村没有什么别的感受,就是确实感觉农村孩子实在是太苦了。”王中军首先感到的就是饮食差距。以前在军队大院的时候有食堂,家里不给做饭的时候小孩子可以拿着饭票自己去买,一分钱可以吃个糖三角,或者吃个花卷,最次是馒头,八分钱可以吃份炖豆腐,一毛钱可以吃份排骨。“可到农村就没有这种选择,基本上吃正经粮食都少,吃高粱米就算是好饭,天天吃地瓜面,那种大贴饼子。饮食差距太大了,穿衣服也很单调。”
以前在城市里,孩子们没有多少劳动,所谓的劳动,无非就是家里扫扫地、洗洗碗。“到了那儿的劳动强度就是你放了学就要上山去搂柴火,没有一天不是如此。放学以后你要想在家呆一个小时,那是不太可能的。所有农村孩子都一样,家里的负担你很小就承担。”
几个月后,爸爸利用去沈阳军区出差的机会回到隋中老家探望王中军,看到眼前的儿子晒的黑黑的,穿着打扮已经与乡下小孩没什么分别,一向流血流汗不流泪的爸爸一下子动了感情。“算了,就跟我回北京吧,这有什么呀,回去就回去吧,也没有什么面子不面子的。”爸爸理解儿子的争强好胜,转弯抹角的劝道。
“我就觉得我非得坚持半年,大家都觉得不可能,那么苦,可我还是坚持下来了。”儿时的王中军偏偏就有那股“一根筋”的倔劲儿。
在农村的那一年,除了体力上的辛苦以外,王中军在心情上还是很受用的。农村的孩子没有穿过皮鞋,没有看过电视,“见多识广”的他有种鹤立鸡群的优越感。“大家都感觉我很聪明,其实我也不是聪明,可能是因为我在城市受的教育相对来讲质量还是要好一些,你的接受能力会很好,所以到农村以后你会觉得还是有差别。”
那时候农村很少有孩子会出板报、画宣传画,擅长美术的王中军更是有了用武之地,还曾代表学校参加过锦州市的美术比赛。王中军表现出色,加上父亲又是当地很有名气的人物,周围的人们自然也对他另眼相看,那一年多,老师从来没有像训斥别人一样训斥过他。
除了王中军,在当地还有另外一群来自城市的年轻人。“那时候有个知青点,都是下乡的知识青年,他们大部分都是沈阳人,锦州人,因为都是城市的孩子,加上年龄差距也不大,我跟那些知识青年就比较有共同语言,大家愿意在一块儿聊。”
一年之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王中军如愿以偿地带着一纸团员证回了北京。“在那个年代,这是对我特别大的帮助。”在大庆小学上面的中学部,王中军作为班里唯一的团员顺理成章的成为班长。“我们初二七班学习特别好,风气特别好,特别抱团。”
四十多人的班级里,后来有三十多人考上清华、北大、北广这样的名牌院校。而作为一班之长,王中军迅速成为这个班的核心。“起初是跟我是团员有很大关系,后来可能就是因为我的特长,我画画非常好,体育也非常好,学习也满不错,当时学生应有的条件我都有。”说这话时,王中军脸上写满了当年的优越感。
12小时当了兵
从王中军提出当兵的意愿到出发去部队,间隔不超过十二个小时。
那是在1976年,王中军还有几个月就要初中毕业了。小孩子没有什么定性,看着同在军队大院的玩伴们这个也当兵了,那个也当兵了,王中军也动了这个念头,便求助于已经身在总政的爸爸。
“想当兵?给你问问去。”爸爸随口应着,就到大院转悠去了。
“你也以为他是开玩笑,你也不认为自己就马上能当兵,只是这么一说。”王中军回忆。
谁知,等爸爸从大院转悠回来,就告诉王中军:“你要想当兵明天早上就可以走,十号楼的史叔叔明天早上回部队,他说你要愿意去他就把你带去,去他们部队。”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王中军就跟着这位史叔叔,坐着一辆破旧的吉普车,直奔距离保定约五十里地的满城县军炮团。
“你想当什么兵呀?”来接他们的党副政委见了王中军就问。
“小军,你跟党叔叔说。”史叔叔也曾是这个团多年前的政委。
“你学过勾股定理么?”党叔叔问道。
“学过。”王中军回答。
“你可以当计算兵。不过你是想学技术呀,还是未来想在部队发展呀?”
小小年纪的王中军那时候根本不知道大人口中的“发展”为何物,只有对军人的满腔崇拜,一门心思想就想在部队干,便回答:“我当然是想在部队发展了。”
“要学技术那就开车。”党叔叔说。
“我不想开车。”
“那就当侦察兵。”就这样,党副政委的一句话让王中军成了一名侦察兵。
后来王中军才知道,军队的干部,军事主官,大多数是侦察兵出身。“侦察兵需要懂得军队上的军事识图、用图,挑选侦察兵要求素质好,对人的反应要求比较高。”
从1976年到1980年,虽然王中军只在军队呆了4年多,却得到了很多锻炼。他的军事技术出奇的好,从当兵第二年起就基本垄断了团里的侦察兵第一名。“到现在我们团首长、军队的干部见到我,一也直都认为我是我们军队当时技术最好的一个侦察兵。”
因为有美术基础,他的字也漂亮,各种美术字,魏碑、仿宋、隶书……王中军样样写得好,这让他在士兵里越发显得突出。慢慢的,他开始给首长们做军队的标图,再后来便被抽调到军里去给军首长作标图员。军队的大首长在普通士兵的眼里都是神秘而高不可攀的人物,而王中军却有机会整日跟在他们身边,跟着他们坐在小吉普上出出入入,看军队演习,着实过了一段风光的日子。
“在军队那几年,我觉得也是挺幸福的。”
“我不知道到底有多苦”
“人啊,其实苦是记不住的。人家问你吃了什么苦了,我只能概念的去说我吃了很多苦。人通常都是对自己幸福的过程印象比较深刻,就像你谈恋爱,你失恋的时候可能特别痛苦,但是过了多少年以后,你一定把那痛苦的事情忘了,你记住的都是恋爱当中那些美好的东西,其实生活也是这样的。”
问王中军他在部队到底有多苦,他说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与在北京呆着的孩子比,一定是苦了很多。
十六、七岁的年纪,跟那些大兵一样,每天晚上站岗。“我们站岗最爱站头班岗和最后一班岗,这是最好的。头一班岗最多晚睡一小时,我无所谓;最后一班岗我早起一小时也无所谓;最怕的是中间,半夜两点把你提溜起来,你睡的最香的时候,拨拉拨拉你脑袋,说,‘该你了’,你就得提溜着枪,往那儿一呆,大冬天,冷啊,这种东西,你说苦吗?非常苦。可这是你当兵的职责嘛。”
要是遇到晚上部队安排了电影,却正好轮着自己站岗,那就是最痛苦的事了。“人家集合唱着歌去看电影了,你那儿抱着枪站两小时岗。你站一小时以后另一个人看电影看一半就得出来接你岗。一般这时候虚荣心强的人就会说,‘你不用接我岗了,我替你站一小时,你把电影看完。’是虚荣心也好,哥们儿义气也好,其实哥们儿义气也有虚荣心的问题,我那时候经常干这事儿,其实心里是很难受的。”
当兵的苦是常人无从想象的,为了磨练意志,可以让人四十八小时不睡觉,行军打仗火车一坐就是十几个小时……王中军的父亲一直认为,家里的四个孩子,王中军最能吃苦。“现在我生活蛮安逸的,但是要回忆起来,吃苦精神可能是我一个最大的特点。”
那次可可西里之行让王中军记忆犹新。“田溯宁总说:‘我太不理解中军了,那车颠起来那么高,我那儿颠的不行了,中军躺那儿呼呼大睡。’这可能是我当兵时候锻炼的,我们到内蒙去打炮的时候,车颠起来那么高,你能照样睡觉。”
许是性格使然,王中军说自己记得的基本上全是好事,坏事都记不太起来。如今能记起来的所谓坏事便是以前不知为什么跟班长打架,手里拿着吃饭的叉子,不知怎么就在人家脖子上扎了四个眼儿。“打完班长让我下炊事班,我就和战友想了个主意,恶人先告状,跑到团长家先去把班长给告了。回来连长把叫我去了,说太胆儿大了,告状都告到团长那去了,谁说让你下炊事班了?这种事情现在说起来都成了挺开心的事情了。”
看哪个女生都好看
“打架事件”里跟王中军一起去团长家告状的战友叫张亚光,两个人也是休戚与共的好朋友。在王中军眼中,他完全是一个“浪漫的理想主义者”。
“当兵的时候他的目标就是当将军,小说里这样写你可能不信,但你身边就有这样的人。他就觉得自己是将军,一心学习各种军事技术、军事技巧,处好上下级关系,从来不休息星期天,只要休息就帮助别人干活,完全是一个活雷锋。”
张亚光年龄大,阅历多,插过队,当过工人。因为跟王中军同年当兵,又都是干部子弟,相互之间有一种血缘上的亲切感。“他22岁,那时候可能把我当弟弟一样,会经常鼓励我,我觉得他可能对我有偏爱,比较喜欢我。”
王中军认为自己和张亚光是相互依赖的。跟张亚光比起来,自己算不上能吃苦。“要让我周末不休息,怎么做思想工作我也做不到,还是要进县城去玩,但心里还是崇拜他,羡慕他有这种韧劲。”而在军事技术方面,张亚光则很佩服王中军。那时候,军队技术考核,每个星期都有小考,每个月都有大考,半年就有一次竞赛。也许是因为精神压力太大,张亚光一到考试时紧张的连笔都能戳折好几根。而王中军则没有“当将军”的压力,比较放松。于是,两个人之间便有了很多考场上的“小秘密”。
张亚光是那批士兵里面最早入党的,也是最早当军官的,立过无数个三等功,等到转业的时候已是个营级干部。然而,社会在变,人的志向也在变,张亚光觉得当将军已经不是他的志向了。“现在他做生意了,做的也很不错。”
很长时间以来,王中军所在的部队都是清一色的男兵。如果有谁的媳妇来探亲,那就是全连的大事。直到有一天,忽然来了一两百个医训队的女兵,入驻团里的营房。女孩子们一身戎装,显得是英姿飒爽,格外好看。“这几个月就觉得特别幸福,你能天天看见女孩儿。但是你就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跟这些女兵说句话,女兵那高傲劲儿,那可了不得。要是有女兵跟你认识,那你就是全连的英雄。”
可突然有一天,有一个漂亮的女兵来看望王中军。“你想,她来看我一下这事儿就大了,非常轰动!”原来,这个女兵是王中军的小学同学,在宣传队拉小提琴。打听到王中军是在这个团,便借着来演出的机会前来探望老同学。
在部队呆了好几年,王中军回到北京再跟中学同学聚会。除了男生胸前“北大”、“清华”的校徽以外,更让王中军意外的是忽然发现班里的女生全都出落的亭亭玉立。“我当时的感觉是我们班女生谁嫁我都行,都是美女。因为,这个可能还是距离的问题,你长时间和她们没有联系;再一个,那个阶段的女孩儿变化特别大,她从一个特别小的女孩儿突然一下变成一个漂亮姑娘;还有就是我在部队山里头呆的,看谁都好看。”
“这个公司是我的”
当兵,复员,上夜大,出国留学……曾经的王中军,似乎像个“追风少年”。
“为什么追风?因为自己不成型,你让我现在追风已经不可能了,我还能追什么呢?现在让我去读EMBA?这种风我已经追不动了,或者让我改行再去做一个什么行业,我觉得也很困难,但那个时候追风我觉得很正常。”
四年的侦察兵生涯让王中军受益无穷,从不迟到,重视纪律,喜欢那种指哪儿打哪儿的作风……甚至在美国留学打工送外卖的时候,当年读地图的功夫也让王中军比当地的工友速度快了很多。“我有的时候送了3单了老外还没回来,我觉得这是方向性的问题,再就是他们没有总结地图的规律,而我对地图的规律总结的特别好,我觉得这里头有质的区别。”
在美国读书的时候,王中军已是不惑之年。“人都已经成熟了,目的性也很强,就是为了镀金,读个学位,打打工,看看外面的世界,就这么简单。”那段日子,和同学年龄的差距,语言的障碍,都让王中军觉得自己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唯一可以在别人面前炫耀的,就是自己未来有一个梦。
“I will organize a
company.”在美国,王中军总是这样对别人讲。“我会组一个公司,这个公司是我的,或者是我跟我朋友的。我跟人家吹牛就这么一点事儿了,这个事儿说长了就成了自己理想。”
“为什么要回中国?”那时候,总有人问王中军这个问题。“大家一毕业就是五万美金年薪,我就说我的目标是赚一百万美元,所以我觉得我只有回中国有可能实现,在这里不可能实现。至于能不能实现一百万,这都是自己的想象,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回中国能赚多少钱。”
连王中军自己也没有想到,回国将近两年的时间,他就赚到了五百万美元。“当时同学没有一个人信,我相信他们没有一个人真信我的,都觉得反正回国了,反正咱们也不知道,吹呗。”直到国外的同学陆续回到北京,亲眼看到王中军的公司,了解到他所从事的行业,他们终于相信,王中军曾经向无数人描述过的那个梦已经实现了。
事隔经年,如今的王中军依然在向别人一遍一遍地描述着自己的另一个梦,他希望,自己旗下的华谊兄弟能够成长为“中国的时代华纳”。
“我觉得,每个人画梦实际上最重要的是给自己的心理满足,真正实现不实现已经不重要了。” (责任编辑:丁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