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刘兆琼 唐君燕 上海报道

　　3月份，一家保险公司接到了交通银行的通知，银行方面将不再接收已和保险公司谈妥的部分协议存款。此前，交行只收取了约定资金的一半。这种情况也出现于另一家保险公司——原来说好的几家银行几乎同时改变了态度。这家保险公司的人士说：“现在只能再和个别很小的银行谈了。”

　　银行正在毫不犹疑地关闭协议存款的大门。这个已经被推倒了的多米诺骨牌还在持续滚动。在上海，不仅是保险公司的协议存款，三年到五年期的定期存款，一些银行甚至已经计划把年息超过4%的企业和个人协议存款也列入拒收名单了。

　　中国银行业曾经为了吸收储蓄不惜代价，现在，它们却为一场前所未有的资金过剩危机所困扰。

　　协议存款关门

　　“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四大国有银行相继停止了保险公司的协议存款，最近各家股份制银行也都停止了。目前，在上海，只有上海银行还做少量的协议存款。”上海一家保险公司知情人士对记者说。

　　保险公司大额协议存款是银行对保险公司法人办理的5年期以上、3000万元以上，并订立协议存款合同和开立协议存款凭证予以确认的人民币存款品种。据悉，3000万元以上、5年期协议存款利率一度达到3%-3.5%以上。

　　协议存款的大门在一扇扇关闭。停了的不止是保险公司的协议存款，大部分的上海银行也都停止了对公的5年期定期存款。“本来保险公司如果和银行谈不拢协议存款，还可以存定期，但是5年期现在的利率为3.6%，这个资金成本对银行来说也太高了，我们现在也都不做了。”上海一家股份制银行的机构业务部知情人士说。记者获悉，同时停止的还包括同业金融机构的高息存款，少数年息超过4%的企业和个人协议存款也将被取消。

　　据不完全统计，上海所有的银行今年到期的保险资金大约为6000亿元，这些资金都将无法再以协议存款的利率续存。而保监会网站数据显示，银行存款在整个保险资产总额中的占比已经从2004年的一半降至目前的三分之一。保险公司的协议存款规模大约在万亿以上。

　　目前，5年期国债利率大约为2.8%，大大低于和保险公司的协议存款利率，也就是说，如果银行将保险公司的协议存款用于投资相同期限的国债，将亏损0.2%-0.7%。

　　银行在不遗余力地将大额存单推出门去。对于一些无法推掉的存款，它们也有变通处理的方法。有些商业银行的支行在面临个人客户的大额存单时，往往会向客户推荐保险公司的保单。一则业内广为流传的故事是：一位老太太到某邮政储蓄所存10万元的5年定期，拿到了一张很精美的“存折”，后来别人一看，竟然是一张保单。

　　上海保险同业公会的统计数据也能说明一些问题。2005年1-2月份，上海市场银保业务总保费收入60004.46万元，2006年1-2月份，整个上海银保保费收入达209717.38万元，同比增长244%。

　　拒绝高息定期存款可以看成是银行流动性过剩在存款市场上的表现。海通证券银行分析师邱志承说：“目前银行缺乏好的贷款项目,银行间市场上债券收益率很低,吸收利率较高的协议存款和对公定期存款,对银行来说是不经济的。”

　　银行资金过剩危机？

　　在民生银行，现在没有哪个业务员会因为拉来存款而拿到公司奖励的回扣了。“过去拉存款有3‰-5‰的回扣。”民生银行公司部知情人士说，现在着急的是企业。它们急切地想把钱存到银行里，做各种人民币理财(相关:证券 财经)业务。因为股市前景不确定，企业利润率也在降低，所以企业都希望通过银行的理财业务，至少做到保值。

　　0.99%这个利率几乎成为各家银行吸收对公存款的利率上限。很少有银行愿意出更高的价格。原因很简单，央行现在给各家银行的超额准备金利率是1年期0.99%。实际上，对期限超过3年以上的企业存款，大银行也都不愿意吸收。工商银行上海分行资金业务部刘笑洋说：“银行内部资金过剩的状况主要集中在上海，其他地区相对好一些。”

　　不愿意吸取存款并不仅仅因为利率问题，“受制于资本充足率的影响，我们做放贷款的业务非常小心。一放贷款，就要计提准备金，而且有风险权重比例。” 浦发银行一位高层人士说。

　　根据《巴塞尔协议》要求，银行资本充足率要时时都达到8%的要求，所以浦发银行现在只能做一些风险权重不太大的债券业务。

　　交行总行公司业务部一位人士说：“银行现在根本不缺钱，缺的是好的项目贷款。” 他说:“我们几乎天天都在为寻找项目发愁。债券投资收益低，好的项目又很难找到，而且各家银行都在争抢，确实非常困难。现在各个部门都开始由原来的规模向利润指标上的考核，根据产品线做资本分配，很着急。”

　　也正因为如此，“各家银行存贷比几乎用不到7成，大多能用五六成。”上述交行总行公司业务部人士称。而根据央行的统计，目前金融机构存差已达到9.2万亿元，占存款余额的32%；金融机构人民币存差与贷款余额之比已经攀升到47.28%，而这个数据在1997年的时候只有9%左右。

　　新银行时代？

　　在上海银监局有关官员看来，这是一个积极的变化。“这说明现在银行都在根据资产业务吸收负债，以前银行都是根据负债定资产。”这位不愿具名的官员说，“停止对保险公司协议存款，说明银行业务结构发生调整，最终还是要靠市场推动。”

　　流动性过剩的局面仍将持续。在过剩的流动性面前，央行加大了公开市场操作力度。今年2月，央行通过公开市场操作净回笼资金5583亿元，但是市场资金面几乎没有多大的变化。银行间市场回购利率连续走低，债券市场也走出一波涨势。

　　目前中国外汇储备已经跃居世界第一，并且很可能在年内超过1万亿美元。为了保持汇率的相对稳定，中国一直在持续地买入美元，这也被认为是人为地加大了货币供应量。

　　不明朗的货币政策走势也使银行业人士心存顾忌。3月初，债市首先传言，央行将上调存款准备金，以缓解市场层面资金宽余的状况，此后，市场升息预期也不断加大。尽管央行发言人否认了这一消息，但是，“在美元持续升息之后，联邦基准利率升至5%；一年期人民币存款利率为2.25%，大概有3%的升息空间。”一位做外汇交易的分析师说。

　　这逼使银行业不得不寻找新的资金出口和盈利之道。

　　去年3月超额准备金利率下调后，商业银行大量的流动性涌向债市，造成债券市场需求增加，债券价格走高，使债券收益率持续降低，仅去年一年就下降了100多个基点。

　　为了把这么多钱用出去，不少银行开始大开票据贴现业务。2005年1～9月，商业汇票累计签发3.21万亿元，同比增长31%；累计贴现4.74万亿元，同比增长41%；新增票据融资在新增贷款中所占比重达20.3%，同比提高了12.3个百分点。

　　内地的商业银行主要靠存贷息差生存。即使如此，在内地银行中，中国银行的净利差在1.7左右，中国工商银行为2.01，即使是定价能力表现最强的浦发银行和招商银行也只有2.44和2.36。这样的赢利水平还几乎都是在官方维护相当的存贷差的情况下获得的，一旦存贷利率全部放开，内地国有银行长期偏弱的利润压力将大大强化。

　　而根据有关统计数据，在香港市场上，汇丰银行、渣打银行等国际性商业银行的净利差分别高达3.22和2.80。

　　招商银行将在2007年启动全面的贷款定价系统。根据银行的资金成本、经营成本、风险成本，并参照同业银行的贷款来定价。招商银行研究部管七海博士说，我们会根据客户评级和真相评级，将某客户的违约率折算到贷款的定价中，这样今后的放款也将有价格制定的标准。

　　银行风险定价能力的提高也会帮助那些中小企业。海通证券银行分析师邱志承说：“银行应该大力开发中小企业和个人信贷。”尽管流动性过剩，但是仍有大量中小企业拿不到贷款。根据温州人行的数据,2005年12月,民间贷款平均利率为9.6%。人民银行2005年4月份调查，民间融资的规模为9500亿元。

　　“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银行确实比较为难。”管七海博士说，“能够拓展贷款的领域是各家银行都争夺的，真实的负债管理对银行来说都是刚刚开始。”

(责任编辑：孙可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