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发动一场对外战争，决策速度最快的往往是一个专制的国家，而一个民主的国家由于要获得国会这些人民的代理人的同意，由于彼此利益取向不同，意见分歧很大，很难达成一致的结论。通常我们在电视中看到的那种互相谩骂或者拳打脚踢都是有可能的，这样就可能久拖不决，从战争动议到最后宣战要花费几个月甚至一年的时间。从决策角度来看，一个专制的体制，由于最后的决策者只有君王一个，只要君王做出了决定，所有人都会认同，可能除了君王之外的所有人的权利被忽视，但也因此不承担任何责任，这样的决策效率是最高的。而民主体制则牵涉各种利益集体的代理人，利益集团之间的谈判、争论和妥协，使得做决策的效率大大降低。

　　在企业层面也遇到同样的问题。一个家族企业，由于最终责任人是这个公司的家长，家长做出的决定就是这个公司的决定，如果要对一个项目进行决策，几个家庭成员坐在一起进行商量，虽然也免不了有异议，但最终大家都听家长的。这样的机制可以高效率地决定一个投资项目。在计划经济体制下的国有企业，在决策上跟家族企业有相似之处，最终的决定是由党委书记和厂长担任的。但是一个现代的股份制公司尤其上市公司，由许多股东组成，如果大股东多的话，决策的难度会小一点（当然，像中国上市公司那样国有股绝对控股的情况，是比较特殊的情形，它跟家族企业的区别不是太大）。如果股东太多的话，任何一个投资项目的决策，都需要股东之间进行谈判，期间多的是互相吵架甚至老拳相向。在谈判过程中会加进许多中介机构，如投资银行、会计师事务所、财务公司等等，以保持公司的信息尽量透明，让所有的股东全面公平地获得自己所投资公司的信息。任何一个投资项目的决策都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其决策效率相对于一个家族企业来说是很低的。

　　但令人奇怪的是，现代国家都追求民主体制，很多公司都追求成为一个治理结构完善的上市公司。为何大家如此向往一个互相吵架的体制呢？

　　我们可以把国家当成一个公司来看待。一个专制的国家就是一个家族企业，而民主制国家则是有治理结构的股份公司。所以，我们把国家层面的问题抛开，只从公司层面来谈论这个吵架机制的问题。

　　如果同时投资一个项目，项目成败的概率都是相同的。家族企业在初期投入后，如果发现这个项目是一个坏项目，有可能认同这个项目的失败，但也有可能不承认失败继续增加投资，因为钱是自己的，为了照顾自己的脸面而去挽救这个项目。对家族企业来说，剔除坏项目的可能性是50％。计划体制下的国有企业，如果发现项目是坏的，一定会继续增加投资，造成一种投资升级的局面，因为钱是别人的，而且不会受到预算的约束，或者说是一种预算软约束。现代股份公司，如果发现项目是坏的，众多股东就会重新审视当初项目的评估，如果确实发现再投入还是不能挽回损失，那这个项目就会在第一阶段结束。在避免坏项目时，家族企业的决定跟个性有关，计划体制下的国有企业受预算软约束影响，只会投资升级，最后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但现代股份公司，各个股东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对每一个项目的预算是硬性的，一个项目每一个阶段的资金使用是规定好了，不能变更的，形成的是一种预算硬约束。如果是一个坏项目，就可能在任何一个阶段被剔除，从而尽可能减少损失。

　　所谓互相吵架的机制实际上是一个尽可能减少损失的机制。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而且每个人都是理性的，在面对更大的损失还是较小的损失时，肯定会选择最小的损失。在利益主体不明的情况下，损失无人负责，那就会无限制地选择扩大项目预算而完全不顾损失的可能性。说得简单点，互相吵架的机制可以建立一个防止预算软约束的机制。

　　2004年6月3日

　　刊登于《北方经济时报》

(责任编辑：崔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