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全国总工会副主席徐德明称,这“将载入中国工运史册”。

    本报记者 邵芳卿 发自福建泉州

    2006年7月31日23时许,柯云龙的身影又出现在沃尔玛深国投百货有限公司晋江店肉类部的货柜前。

    一盒盒的牛肉、羊肉、乌鸡肉……29岁的柯云龙一一摆放整齐完毕,又返回工作间取货,如此周而复始。他这天上的是大夜班,时间从23时至次日8时。

    两天前的7月29日,这位华侨大学化工专业毕业的年轻人,成为沃尔玛中国区下属门店中的首位工会主席。工作中的柯云龙留着短发,动作娴熟,表情专注而沉着,除了那副近视眼镜外,跟在场的普通员工并无不同。

    他的助手——沃尔玛晋江店工会副主席姜忠祥,也在做下班前的准备工作。

    “你还是找泉州市总工会采访吧。我要上大夜班。”当得知《第一财经日报》记者的身份后,他轻声说道,脸上没有喜悦神情。

    “一夜之间,从一名普通员工变成全国媒体的焦点,太敏感了,近期他不再接受媒体采访。”姜忠祥说。

    从筹建到正式成立,短短不到3个月,沃尔玛中国区首家工会就诞生在福建省泉州市辖属的晋江市。中华全国总工会副主席徐德明称,这“将载入中国工运史册”。

    “入会的决心较大”

    8月1日10时,福建省晋江市罗山街道办事处2楼,600多平方米的会议厅桌椅整齐。

    这里距2005年11月26日开业的沃尔玛晋江店仅百米之遥。

    会议厅后排悬着写有“坚持走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工会发展道路”字样的红色横幅。就在50个小时前,这里响起阵阵雷鸣般的掌声,全球最大连锁零售商沃尔玛在中国的首个工会组织在此宣告成立。

    在进入中国市场10年的沃尔玛分店内成立首家工会,泉州是如何做到的？

    泉州市总工会办公室副主任兼沃尔玛晋江店工会筹建小组办公室主任陈雄南向《第一财经日报》透露了其中的大致过程。

    “2006年5月以来,泉州市总工会开始抓这个工会的筹建工作,前期主要是技术性工作。”陈雄南说。

    泉州市、晋江市以及罗山街道办三级工会有关人员轮番前往该店做宣传动员工作,还向职工们寄赠《泉州工人》、《生活创造》、《工会法》等有关宣传资料。

    “员工在与我们沟通的过程中,有关困惑一一得到解答,陆续清楚表达了入会的愿望。”陈雄南说。

    7月21日,陈雄南收到了柯云龙等30位职工递交的建会申请报告,要求组建沃尔玛晋江店工会,大意内容是：通过阅读学习上述资料,他们认识到加入工会是法律赋予每位员工的权利,看到很多企业都组建了工会,他们也要求组建。

    “30个人都签名并摁了手印,从文字上看,他们入会的决心较大,愿望强烈。我们赶紧成立了一个筹建工作小组。”陈雄南说。

    筹建小组由泉州市、晋江市以及罗山街道办三级工会抽调精干人员组成,泉州市总工会党组书记、常务副主席傅福荣任组长,“大家很快就达成了共识。”

    陈雄南和另一位小组成员的主要任务就是依照《工会法》赋予的权利,对沃尔玛晋江店的员工进行宣传动员,激发强化他们的入会愿望。“员工对工会的性质、职能以及组建工会的程序等认识是否到位,都有待于我们进一步的指导后,才能非常坚定地走出组建这一步。”

    陈雄南选择在员工工余时间与之个别约谈,约谈的主要是肉类部、果蔬部和冻品部等若干部门。其间约谈的次数,他已记不清了。

    “我们必须尊重沃尔玛的经营制度,避免在营业时间约访员工。”陈雄南说,“起初他们问的都是简单的问题,例如加入工会要不要交经费,会员要不要为工会做什么。”

    7月28日,泉州市总工会针对沃尔玛发起防暑降温慰问活动,在沃尔玛员工的上下班通道上摆摊设点,赠给每位员工一盒茶饼、一条毛巾、一瓶蜂蜜,同时发出一封慰问信和一份入会邀请函。

    “邀请函用贴好邮票的信封装好,陈述了入会的十大好处,如子女上学送温暖、过节返乡代买票,有入会意愿的员工只要填好寄回就行了。”陈雄南解释说,这些每件都建立在泉州工会平时扎实的基础性工作中。

    据悉,这30位会员之中本科学历1人、大专学历4人。“感觉会员整体素质比较高。”陈雄南说。知情人士称,在工会正式成立前,陈雄南几乎每天都与30名会员保持电话联系,防止意外变故发生。

    多元化成功要素

    沃尔玛的工会事件之所以引起关注,更多的是缘于6年间的各种曲折。从2000年开始,国内要求沃尔玛组建工会的声音就一直不断。全国总工会也曾多次就此发表态度,督促沃尔玛带头组建工会。直到现在仍拒绝在美国组建工会的沃尔玛,对此一直态度不明朗,直到最近才声明没有组建工会,是因为员工没有提出组建要求。

    事实上,这次沃尔玛泉州工会组建成功的背后,要素是多元的。

    陈雄南认为,泉州市各级党委对此的支持发挥了较大的作用,而所有程序都依照法律,不扰乱沃尔玛的经营秩序,工会定位为与该店共荣共赢的组织。“这一切不让沃尔玛有理由设限。”另外的原因是,这几年泉州外企工会搞得有声有色,也营造了浓郁的氛围。

    筹建小组组长傅福荣向记者表示,他也多次前往该店协调。“每次沟通对方都很友好,都表示将遵照去年底的有关声明,我都有收获,都是双方合作的推进。”

    有关知情人士称,晋江市主要领导也曾先后数次前往沃尔玛沟通协调。

    据傅福荣介绍,目前泉州市90%以上的外企已经建立了工会,数量达5300多家之多。“其他外企建立工会都很顺利,很多也是跨国公司。”

    沃尔玛所在地晋江市罗山街道就有5家外企、400家私企建立工会。该街道办事处工会专职副主任郑庆梅认为,泉州的成功主要有三大原因：一是泉州缺工的大环境；二是泉州工会基础性工作扎实,深入会员人心；三是沃尔玛在晋江面临新华都和捷龙等大卖场的强有力竞争。

    郑庆梅透露,在沃尔玛筹备期间,该会就曾前往沃尔玛的合作伙伴来雅百货处对其高管进行宣传。“后来开业后与沃尔玛高管接触,对方认为工会慰问活动很好,但有关组建事宜仍表示要向总部汇报请示。一时间还有担忧。”

    一位沃尔玛员工向本报记者透露,目前沃尔玛所处环境小区人流不够,业绩虽然尚属上升区间,但每日营业额约在30万~40万元,周末50万~60万元,这样的数字跟开业已久的新华都商场和捷龙商场比,仍稍显薄弱。

    这位员工称,沃尔玛目前尚未出现损害员工的现象,但扣完养老保险、医保和公积金等项目,一般一线员工到手工资不到千元。“很多人都觉得建立工会有必要,更需要工资以外的东西来补充。”

    组建后的困惑

    这个工会组建了,但似乎没有人感到轻松。

    “现在看来只是搭台,怎么唱戏非常重要。”陈雄南说,“下一步怎么做,有待我们进一步引导和探索,工作小组会在一段时间内长期保留,要结合沃尔玛的企业文化和经营理念‘因景制宜’。”

    陈雄南认为,组建之初,应该把眼光放远放宽一点,要抓住职工最需要的,审视沃尔玛现在制度是否像它承诺的那样,职工是否满意。其中要先通过这30名会员进一步发展新会员。据其介绍,这两天又有几位员工要求入会。对于这一点,姜忠祥予以确认。

    陈雄南透露,接下来,泉州市总工会将对首批会员进行系统培训。

    记者调查了解到,目前在会员中有种种困惑和担忧：一是担心沃尔玛方面以此限制员工在企业内部的发展；二是担心该店可能被美国总部下令关闭；三是担心沃尔玛方面不予配合提供办公以及经费条件。

    为核实这些说法,昨日,记者数次试图拨打柯云龙手机未果。郑庆梅透露,她曾安慰柯云龙：只要勤动脑子,业务纯熟,为职工和企业发展努力,“一切都不必担心。”

    7月31日,傅福荣向记者透露,他已在着手将有关批文抄送沃尔玛晋江店行政部门。

    “这是中国工会的一贯做法,法律并未规定这一义务,完全是出于对其行政部门的尊重和利于沟通的角度考虑。”

    昨日下午,沃尔玛泉州地区公司事务经理王毛凯告诉本报记者：“沃尔玛公司还没有接到任何正式通知,我们仅是从媒体上了解此事。……至于是否提供办公场地以及按规定提取工会经费等,因为一切都停留在听说层面,我目前不便表态。”

    昨日,沃尔玛中国区公共关系总监董玉国告诉本报记者,只要职工提出组建工会意愿,沃尔玛方面将尊重其行为,不会阻挠,“有媒体称我们在晋江店问题上‘突然大转变’,其实这个说法不客观,这一点从未变化。”

    他认为,沃尔玛在除美国外的15个国家存在各式各样的工会组织。但目前沃尔玛方面尚未收到来自泉州市总工会方面的有关文件通知。

    至于总部关店一说,“绝对不可能,此前建立工会的加拿大那家店其实是因为环境不足以支撑该店发展而关闭,与工会无关,这应与我们近期从德国撤离同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