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记者安娜之死

　　“人们有时为了大声表达自己的观点，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赵晓

　　这是俄罗斯发生的第13起“职业杀手”受雇杀害记者的事件。

　　10月7日上午，供职于俄罗斯《新报》的女记者安娜•波里科夫斯卡娅和女儿维拉二人开车离开家，去采购食物。愉快的购物一直持续到将近下午5时。安娜准备把采购的物品放回家，再驱车前往别墅，提着两个袋子快步朝家门走去时，她不曾留意，一个头戴棒球帽的家伙在尾随她……安娜上了楼，将物品放好，然后乘电梯到了一楼。在电梯门打开的刹那，一个陌生人出现在安娜面前，掏出手枪，扣动了扳机。

　　警方称，安娜身中两枪，一枪打中头部，这极有可能是职业杀手所为，因为枪手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在电梯里将人杀死，并从容地逃之夭夭，这并非一般人所能为。

　　凶手是谁？

　　消息传出之后立即震惊了俄罗斯，这不仅是因为她是2004年7月俄罗斯版《福布斯》杂志编辑克莱布尼科夫被枪杀身亡之后,遇害的最有知名度的新闻人，更因为她是俄罗斯总统普京的最著名的反对者。

　　2004年10月，安娜在英国出版了一本名为《普京治下的俄罗斯》的新书，对普京进行了激烈的批评。书中称普京为一心追求个人名利地位的间谍，还把普京比喻为著名的文学批评对象阿卡季•阿卡季耶维奇。安娜描述了俄罗斯比较灰暗的局势,对克格勃出身的普京进行了严厉的批评，称他将把俄罗斯带回苏联时期。

　　作为职业记者，她在车臣战地采访时不畏当局压力，敢于客观报道。她批评俄罗斯在1999年第二次出兵车臣，甚至把克里姆林宫任命的军队领导人称为“土匪”。 她的报道，让她赢得了车臣一些人士的信任，甚至是车臣绑匪的信任。在2004年9月的别斯兰人质事件中，她是绑匪惟一信任的人，被他们指定为谈判人，2002年10月莫斯科人质事件期间，她还进入车臣武装人员劫持上千名人质的莫斯科轴承厂文化宫，与武装人员谈判。

　　由于她的公正报道，安娜曾受到过许多威胁，她2004年在乘飞机时被人在茶中下毒，但在那次事件中幸免于难。她的儿子经常对她的汽车进行检查，以防汽车被人安装炸弹。她知道她有可能遇害，今年夏天曾告诉英国的《每日电讯报》：“如果这种事情发生了，那么就让它发生好了。”她去年12月在一个会议上称：“人们有时为了大声表达自己的观点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目前，俄罗斯社会普遍认为，车臣总理卡德罗夫、卡德罗夫的政敌、极端民族主义者和正在被安娜调查的对象，都可能涉及此次暗杀事件。俄罗斯警方认为，安娜被害可能与她近期的工作有关。由于安娜有在家里的电脑上备份重要资料的习惯，警方正在从安娜的电脑和工作日志中寻找线索。

　　倒退的俄罗斯新闻自由

　　安娜被杀后，俄总统普京已向全世界保证会全力捉拿凶手。

　　安娜生前供职的俄罗斯《新报》的股东们也悬赏2500万卢布，任何人如果帮助找到“下令暗杀、组织暗杀和实施暗杀的人”，都可以得到奖金。尽管凶手是谁还不确定，但俄罗斯新闻自由正遭受损害却是确定无疑的事实。

　　据巴黎“记者无国界”组织称，俄罗斯已经成了对记者来说最危险的国家之一，根据纽约“保护记者委员会”的统计，从1996年到2005年之间，已有23名记者在俄罗斯境内被杀害，至少12人是被“合同杀手”谋杀的。

　　在苏联解体后，俄罗斯人民获得了新闻自由，发行了不少于1000份的刊物，不需要进行任何登记。言论自由受到宪法和《俄罗斯联邦大众传媒法》的保障。根据这部法律，在俄罗斯联邦成立了数千家私有的大众媒体，取消了新闻检查制度。

　　但近几年来，克里姆林宫逐渐将重要的电子媒体置于自己的掌控之下，使得俄罗斯在世界新闻媒体自由排行榜上滑落到第138位，远远落后于蒙古、摩尔多瓦、罗马尼亚和土耳其。对事实真相进行调查的新闻工作者在俄罗斯几乎绝迹，自我审查以及听话意识占据了很多人的头脑。

　　在莫斯科，“新闻交易”几乎形成了一套可循的标准，公司可以支付报酬给传媒机构或是记者个人，以换取媒体上的正面亮相或是不予负面曝光。据估计，全俄7500种报纸、电视台和广播电台中，只有200家机构未接受这种费用。

　　俄罗斯记者扎比内•阿德勒多年来一直为德国电台在俄罗斯工作。她表示，基本上，他们刚刚经历了一个政府强制电视台统一思想的过程。如果人们经常看新闻就会发现，不论哪个新闻频道播放的都是一样的新闻，甚至连播放顺序都一样。如果你想看到具有批评性的讯息，必须去找自由媒体。一个城市或者地区只会有一两份这样的报纸，这些媒体或者直接依附于政府，或者在资金上受政府控制。

　　有鉴于此，前苏联总统戈尔巴乔夫把这桩事件描述为——对批评侵犯人权行为进行压制的“野蛮犯罪”。

　　国际舆论普遍认为，这次事件冲击了俄罗斯的民主萌芽，是俄罗斯国内新闻自由的倒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