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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药价改革陷入体制误区
时间:2006年11月02日17:01 我来说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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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财经文摘》

  中国药价改革陷入体制误区

  19轮药品降价,6年药品集中采购,虽然中国政府正力图控制医药市场的价格虚高,以缓解社会的愤怒和不满,但是,所有政策和措施到目前为止仍“有点止步不前”。

  无可否认,医药事业正陷入困境,改革的吃力也已显现。医药改革为什么会误入歧途?今后的改革路径应该怎么设计?要扭转这一状况是否可能?现在,这些仍然都还没有答案。

  基于此,《财经(相关:理财 证券)文摘》对中国医药企业管理协会执行会长于明德进行了专访。于明德表示,改革的问题,必须通过深化改革来解决;发展的问题,必须通过加快发展来解决。又要马儿跑得快,又要马儿不吃草,这不可能。

  财经文摘:政府现在试图通过第19次行动来实现降低药品价格的目的,根据经验,以前的18次降价都存在不同程度的空转迹象,很多人对此表示怀疑,我们很想知道您的态度?

  于明德:为什么药价降不下来?或者总会有所反复?实际上,药品价格并非由国家发改委所能决定,发改委只负责发布文件,真正的价格决定权在于医院。如果医院认为国家的降价政策不符合自身利益需要,就会拒绝使用降价药物。现在许多药品从采购目录中已经消失,就是因为医院认为影响了他们的收益。

  财经文摘:医院为什么能够影响和阻挠药品价格政策?

  于明德:医院是药业市场的需求终端,对于药品消费有着主宰权。在中国药品消费总量中,医院占到80%,另外20%则从药店或其他渠道销售。这种情形决定了医院在药品消费中扮演着一种不可替代的角色。

  医院为什么会影响药品价格?这是医疗卫生体制所导致。

  现行体制是由原来的公费医疗体制演变过来的。没有改革以前,人们吃药基本都靠国家,医院属于事业单位,有多少钱办多少事。随着市场经济的建立,政府对医院的资金供给越来越少,90%的资金需要靠医院自己创收。

  财经文摘:他们怎么创收?完全依靠销售药品吗?

  于明德:医院的创收有两种来源,一半靠医疗,一半靠药品加价,大致的比例是,40%的药品,20%的医疗,也可能会更多一点。当全部资金中有超过一半的收入要靠药品加成维系,他们肯定非常重视药品销售。

  中国制药工业近几年发展很快,生产力严重过剩,药品种类多而且替代性强,增加了医院的选择空间,哪一类药品加价空间大,医院就采购哪个品种,这是“规矩”,全国的医院没有例外。没有办法强迫医院不要这样做而去改卖最便宜的药。这是抬升药价的一个重要环节。

  财经文摘:我们一直想知道,医院通过药品销售获得的利润到底丰厚到什么程度,以致使他们面对来自政府的降价命令和行政调控可以无动于衷?

  于明德:国家发改委有过一个统计,2005年中国医院药品进销差率42%,这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就是说,药厂将药品卖给医院,医院再把药品卖给患者,在这一过程中间留下了42%作为发展资金。这是利润的最大一块儿。

  相比之下,药品批发销售企业的利润则比较薄。中国的药品批发销售企业有不同等级,包括一级、二级和三级,一些地方也有四级企业。我作过一个宏观分析,全国批发企业的平均销售利润只有6‰。

  财经文摘:这是否意味着在整个药品流通环节中,只有医院操控了价格?

  于明德:当然不可能只有医院,而没有批发销售企业。

  财经文摘:也就是说,在药品流通的整个环节中,可能存在着许多影响价格的利益主体,比如医药批发和销售公司?

  于明德:是的。相关主体都可能抬高药品价格。流通环节越多,流通成本就越高;流通环节越多,加成次数就越多,这也是一种规律。

  许多药品的流通必须经过分布在全国31个省份的销售企业完成。城市里的流通一般有两到三个环节,而在偏远的农村,药品倒手次数可能会多一些,四个环节的情况会比较多。

  政府已经推动药品生产和流通环节的改革,改革的指向是批发企业过多过乱,生产企业过小过杂。这种改革已经产生了一定的效果,原来中国有批发销售企业15000到16000多家,现在则只有7000到8000家,药品生产企业现在只有5000多家不到,削减了将近三分之一。

  财经文摘:问题是,这样的改革效果在哪里,它有助于削减药品价格的上涨幅度吗?

  于明德:流通环节多,肯定需要改革。我们希望“多渠道、少环节”,环节越少,越有利于降低药价。但是,永远也不可能消灭那些批发销售企业,因为这不符合经济规律,我们只能减少他们的数量。

  中国药业市场有三四百家批发销售企业就够了。现在太多,又都是很小的一点销售规模,大家都要抢饭吃,结果拼命给医院让利、折扣、贿赂,但靠这个生存是长远不了的。

  财经文摘:现在药品价格形成的关键性症结是因为流通环节过于庞杂,还是您刚才所指医院的垄断渠道所致?

  于明德:在去年政府命令调整价格的药品中,有99%的都是仿制药,我们称之为“三改药”,改规格、改剂型、改包装——都是为了对付降价出现的。企业是经济动物,此路不通,他就会想办法绕过去。这是猫捉老鼠的游戏,这些年都这样玩,搞得都很累,也都很无奈。

  问题的关键,在于医疗卫生体制改革。体制不改,虚高价格不可能被消除,19次降价降此涨彼,就已是很好的证明。

  财经文摘:可是我们知道,牵涉到体制的问题,短期内是很难扭转的。您有什么办法?

  于明德:你认为加价率太高,要求降下来,就得给一个明确的政策指导。不然就会按下葫芦翘了瓢。

  比如医院42%的药品进销差率,医院也要开支,也要发展。如果你说取消,那你就给个补偿办法,否则再来19次降价,也于事无补。

  但是,光靠政府财政的全额补助来解决,这在全世界几乎都是不可能的。能不能换一个方法?比如政府主导和市场机制相结合。最低医疗保障需求政府买单,最穷的人也必须政府出钱给予医疗保障,虽然是低水平的,但是必须要有。剩下的不同医药需求,可以通过不同的途径解决,不能由政府全包。

  财经文摘:是不是所有的药品问题都可以追溯到制度原因?当前的卫生体制,不能很好地兼顾到药品流通环节各利益主体的利益需要吗?

  于明德:改革到现在,有点止步不前。比如药品集中招标采购政策,这是件好事情,招标采购是要引进竞争机制,但实践证明这不行。这只是一种方法,根本的卫生体制改革没有做好。所以往往会出现药价降下来了,药品也消失了。这种情况很多,原因在于机制在背后起着主导作用。

  财经文摘:一项有着良好用意的政策却激怒了舆论和许多人,我们知道现在有各种组织包括个人给政府写信,呼吁他们取消这一政策。面对这种情况,您作何感想?

  于明德:从2000年到2006年,中国的药品集中招标采购搞了6年,现在是生产企业不满意,批发销售企业不满意,医院也不满意,患者就更不满意了。为什么各个利益方对同一件事情都不满?

  招标手续特别繁杂,增加了很多环节,人们总是疲于奔命。结果药厂被压得没办法生产了,他们就抱怨。批发销售企业说这种招标让他活不下去,利润空间越来越小。医院本来是最大的受益者,但招标之后他们没有了权力,招标采购由卫生行政主管部门主导,他们也会丧失利益。

  财经文摘: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取消招标采购政策?或者进行更好的改革?

  于明德:招标采购制度已经进行了多轮修改,目前还没看到哪一个人能把这些补充文件弄明白的。因为总是有问题出现,各方面都在提意见,政府也针对这些问题在不断地修改。

  我们的改革,需要寻求一个平衡。医院活得很好,剩下的活得不好,这不行。生产企业好,流通企业不好,那也不行。

  本刊记者/章剑锋

(责任编辑:胡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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