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成

　　现在实行的资本账户管制制度，其实“相当于腐败管制”，即防止少数腐败人员的资本外逃行为。目前人民币改革过程中最难解决的难题实际是对国内腐败资金外逃的监管担忧

　　近日，随着中国外汇储备创新高，随着人民币汇率创新高，关于人民币是否升值的讨论不仅在中国，在世界都成为热点。而在我看来，关于人民币是否应该升值，其实是个伪问题，因为人民币改革的实质不是升值或贬值，而是自由兑换。这个问题的时间表已经写在了我国“十一五”规划中：“十一五”规划期间取消资本项目下的管制，人民币实现完全的自由兑换。

　　没有自由兑换

　　升值、贬值意义不大

　　在人民币无法实现自由兑换的背景下，人民币的真实价值根本得不到准确体现，也就无所谓什么升值或贬值。

　　我曾在《货币异化与产权革命》一书中指出，在新经济时代，由于诸多经济规律的改变，货币的价值评价基础已经异化，通俗地说就是：货币的定价原则或比价关系除了继续受到“劳动力价值比较”的基本规律支配外，还受到多方面因素的影响，我将它(货币的定价原则或比价关系)简单归结为五方面的因素：一是国际间的购买力平价比较；二是各国经济虚拟化的程度差异；三是国际外汇储备的选择比例和储备投资理念的变化；四是市场投机力量的增强；五是大国内部和大国之间政治平衡的基本稳定。

　　在以上五个因素中，除了按购买力平价衡量人民币具有极大的升值空间外，经济的虚拟化程度，国际社会是否选择人民币作为外汇储备，以及市场是否会炒作人民币等因素都与人民币是否能够实现自由兑换有关。也就是说，在人民币不能实现自由兑换的今天，虚拟金融市场得不到发展，各国考虑外汇储备不会选择人民币，外汇市场也没有人民币兑其他货币的买卖。因此，人民币的国际市场价格即汇率水平肯定不真实，这也是为什么人民币会被大幅度低估的原因。准确地说：没有人民币的自由买卖，讨论人民币是否应该升值或贬值没有多大意义。

　　当然，我说现在人民币是否升值其实是个伪问题，并不等于不承认人民币应该升值或不承认人民币有巨大的升值预期。相反，由于中国政府已经将人民币改革计划公之于众，这样，人民币在几年后可以实现自由兑换就是一个固定预期。因为这个条件的巨大变化可以预期，等人民币实现了自由兑换，就可能存在巨大的升值空间(因为按上面指出的几条标准，人民币的改革空间最大，增值潜力当然最大)。所以我看好人民币，国际社会也一致看好人民币。

　　为什么我国外汇储备短时间内可以出现每年35%以上的大增长，除了中国商品和劳动力价值被低估外，其中有相当部分是人民币升值预期的溢价成分，即人民币大幅度升值的预期与现价的差额——溢价部分也体现在了外汇储备的增量中。

　　人民币改革的本质

　　是产权界定

　　那么，今后五年内，人民币实现自由兑换的阻碍与难题在什么地方呢？在我看来，因为人民币改革的本质实际是一场空前的产权革命，而产权改革涉及的利益关系非常复杂，特别是将触动一些利益群体的利益，他们将成为改革的障碍。

　　由于人民币的自由买卖是实现自由兑换的基础条件，而买卖人民币的市场主体是谁，我们却说不清楚。如果说都是个人，人民币早就实现自由浮动了，因为个人的产权是最清晰的，也就是说每个人选择持有人民币或者外币既是自主决策，也是个人承担损益。

　　而企业却不同。由于中国不少企业仍然产权不清晰，有些企业打着全民、集体、甚至股份制等旗号，实际干的却是赢利归己，亏损完全推给国家的买卖。这种企业如果让他们自主炒卖外汇，很容易给国家带来巨大损失。我们知道，外汇市场的盈亏波动是非常剧烈的，每天都可能巨亏，也可能大赢。如果制度设计上存在这样的漏洞：赢利由少数几个人分，亏损则由“全民所有制”的国家兜着，任何操盘手都会肆无忌惮。先不说这种产权制度设计得是否合理，只说这样的买卖行为会是真实的吗？由一群完全玩别人钱的人去操盘虚拟金融市场，这个市场会是真实的吗？这也是我们为何难以建立国际标准的虚拟金融市场以及人民币无法在短期内实现自由兑换的根本原因。

　　资本账户管制：

　　对腐败的担忧

　　最近，央行货币政策委员会委员樊纲撰文指出：“在我国目前尚未开放资本账户的情况下，人民币升值更容易造成资本更多流入的局面。”他强调，升值不一定能够解决、尤其不能够解决国际储备问题。

　　通过升值解决巨大的贸易顺差需要资本的自由流动，即货币的自由兑换。也就是说，要鼓励人民币的资本流出，这样才能降低外汇储备的增速。而现在的难点就是不能太鼓励人民币的资本流出，因为我们无法知道流出的人民币是市场行为还是投机行为，甚至无法知道有多少流出的钱与腐败有关。樊纲认为，在可以预见的将来，我国仍不可能完全开放资本账户，让资本自由流动。因为我们天生的制度缺陷，使我国很难实现“走出去”的战略转移。

　　目前，在我国的一些领域和地方，还存在对私有财产权利保护不够的现象，更存在公有产权界定不清晰的问题。如果资本账户完全开放，很多钱出去之后就可能不再回来，因为这些流出的钱很可能是将国家的钱、人民的钱变成了个人的钱。因此，樊纲说了句关键的话：现在实行的资本账户管制制度，其实“相当于腐败管制”，即防止少数腐败人员的资本外逃行为。

　　从樊纲透露的信息看，目前人民币改革过程中最难解决的难题实际是对国内腐败资金外逃的监管担忧。相关决策部门担心：如果资本账户开放了，可能会导致更多的“蛮干”甚至是资本外逃或资本(由公产变私产)转移。因此，人民币能否顺利实现“十一五”规划中明确的改革目标，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中国反腐败的力度以及产权改革深入的程度。

　　人民币改革的确牵一发而动全身，它涉及改革的方方面面，但是，如果每一个企业的管理者处置他们“代理”的国家资产像对待他们个人的财产那样“谨慎”，如果他们在处置其“代理”的国家资产时，有公平、合理的分配制度设计(产权责任制)，其市场(买卖)行为才可能是真实的，人民币的价格才会真实。

　　(作者为中国农业银行总行营业部高级经济师)

(责任编辑：悲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