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司徒霖摄影

    本报记者 司徒霖 唐山、北京报道

    高炉林立,户户炼钢,无证生产,浓烟滚滚———在河北省唐山市家庭作坊式小钢厂现场,记者看到,钢铁业淘汰落后产能的效果正面临考验。

    近日,“第一钢铁大省”河北省钢铁工业淘汰落后产能和产业结构调整成为敏感话题。11月29日,河北省发改委等部门正式公布该省2007年底第一批淘汰落后生产装备企业名单,外界普遍视为是对日前国家发改委等四部委清理令的回应。

    唐山已制定淘汰计划

    11月14日,国家发改委等四部委联合下发《关于对河北省新增钢铁产能进行清理,推动钢铁工业结构调整步伐的通知》。两天后,国家发改委工业司召开钢铁工业结构调整淘汰落后座谈会,进一步督促地方抓紧落实明年的调整和淘汰任务。

    业内人士认为,国家发改委频频出手意味着对钢铁工业落后产能的清理,开始动真格的了。

    11月13日,在河北钢铁落后产能的“重灾区”唐山市,题为“全市钢铁工业结构调整、淘汰落后”的动员大会召开,市政府明确提出“依法依规关闭淘汰一批、实施差别价格政策挤垮一批、严格项目审查清理整顿一批、加大整合重组力度做大做强一批、积极引导关停和淘汰落后装备企业转产转业一批”的方针。

    在唐山市“关闭淘汰一批”的日程表上,四大步骤清晰：第一步,2006年底以前,全部淘汰单工艺钢铁冶炼企业的130立方米及以下高炉、20吨以下转炉或电炉；第二步,到2007年3月底前,全部淘汰列入《河北省2007年第一批淘汰落后钢铁生产能力名单》中的落后工艺装备,以及2004年以来投产项目手续不完善企业中仍在生产的200立方米及以下高炉、20吨及以下转炉、电炉装备；第三步,在2007年6月底前,按“等量置换”原则,对完成改造提升项目所对应的企业承诺淘汰200立方米及以下高炉、20吨及以下转炉、电炉予以淘汰；第四步,2007年底前,按“等量置换”原则,对完成改造提升项目所对应的企业承诺淘汰的200至300立方米及以下高炉予以淘汰,对正在进行改造提升项目所对应的企业承诺淘汰的300立方米及以下高炉、20吨及以下转炉予以淘汰。

    至于“挤垮一批”,唐山市决定,从2006年12月起,三年内将淘汰类生产设备用电的差别电价标准,由现行的每度0.05元调整为0.20元；对限制类生产设备用电的差别电价标准,由现行的每度0.02元调整为0.05元。从2006年12月起,对淘汰类和限制类钢铁企业工艺装备用水,每吨分别加价4元和2元。

    此次河北省公布的名单内共有26家企业,其中唐山市16家,承德市4家,邯郸市3家,石家庄市1家,张家口市1家,邢台市1家,共涉及炼铁能力398万吨和炼钢能力373万吨。河北省发改委副主任郭大建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明年3月和9月河北省还将公布第二批和第三批落后装备企业名单。

    但知情人士指出,上述名单中涉及的都是合法注册的企业,并且是地方政府的税收大户。据此判断,淘汰的阻力不小。

    而记者在非法小钢厂看到的情况则进一步表明,落后产能的退出,可能比想像的还要难。

    “作坊钢”屡禁不止

    唐山有着相对完整的钢铁生产链。据介绍,采矿企业主要分布在迁西、迁安和遵化地区；炼钢企业主要分布在迁安、迁西、滦南、丰南、丰润地区；铸钢企业则广泛分布于市内各县市。

    在当地人的指引下,记者来到家庭作坊式小钢厂比较集中的丰润区欢喜庄。

    出租车还没有开进位于丰润区新军屯外环南侧的欢喜庄,远远就可以望见四处林立的高炉。原来,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炼钢或轧钢设备：院外矿粉、废钢等原材料四处堆积,院内钢坯、轧钢等成品或半成品杂乱堆放,高炉出口浓烟滚滚,拖拉机进进出出,地面坑洼不平。

    出租车绕着庄子转了半圈,记者看到了十几个这样的“作坊式”小钢厂。正当记者准备下车看看时,一辆宝来和两辆捷达呼啸而来。车上跳下五条大汉,将出租车团团围住,并拍打着车门大喊：“出来！出来！”

    为首的一个抓住记者的衣襟,盘问来意,并要求查证件。记者掏出身份证,告诉对方自己只是一个学生,毕业设计想找个钢厂实地考察一下。这时一个戴眼镜的上来说,只要记者肯把照片删除就可以走。于是,在格式化了相机的存储卡后,他们用一辆捷达“护送”记者离开了村庄。“眼镜”说,村里偷盗严重,他们是政府委派的稽查队。

    “什么稽查队？！”和记者一起受了不少委屈的出租司机小魏忿忿地说：“他们其实就是小钢厂主,像黑社会似的,生怕外来人将他们曝光。”

    那么,这些“作坊钢”为什么还能存活下来呢？唐山市一位钢铁业资深人士道出了原委：与丰南区一些合法的民营企业不同,这些小钢厂什么生产许可证都没有,但却是当地乡镇政府的“摇钱树”,因此屡次清理都得到了庇护。“上面来人检查时,由于事先有人通风报信,小钢厂往往能通过拆除部分设备‘销声匿迹’”。

    “在这里,地方政府的利益和小钢厂的利益捆绑在一起,因此清理很难奏效。”

    强制淘汰尚存争议

    与此同时,业界对此次清理的效果也有着不同的看法。

    今年6月成立的全国工商联冶金业商会,首次以团体的名义向国家发改委质疑淘汰产能的相关技术政策。

    该商会认为,现有企业通过技术改造,转炉达到120吨以上、高炉达到1000立方米以上的技术政策,对生产热轧宽钢带等大吨位品种无疑是正确的；但对生产线材、中小型材、棒材等品种也采用120吨以上转炉,则与目前使用的连铸机、轧钢机等设备很不匹配,工艺流程很不合理。这类钢材品种的消费量和生产量很大,占全国钢材总量的56.7%,涉及企业很多,因此容易招致部分地方政府和企业的抵制。

    该商会指出,现有的120吨以下转炉和1000立方米以下高炉中,既有落后产能,又有先进产能,不宜笼统按炉容大小划分先进与落后。产能先进与落后的划分,除考虑“规模经济”、“块头大小”外,国家更应该看重能耗、物耗、环保、社会共用资源消耗水平等因素。

    而在日前召开的第二届环渤海钢铁市场论坛上,河北省冶金协会副会长宋继军表示,河北省钢材产量增加很快有两个重要原因：一是市场需求拉动,“没有市场的拉动河北的钢材卖到哪里去呢？”二是国家产业政策的促进,自2003年起国家开始讨论提高钢铁业门槛,结果河北省钢铁业为了不被淘汰,纷纷扩大设备,产能也就扩大起来了。

    对于此次清理的效果,宋继军表示不乐观：“很多企业都是合法的,能耗等指标并不差,怎么淘汰？”

    上述业内人士指出,目前钢材市场回暖,很多小钢厂市场需求依然强劲。小厂200万元的投资,一年半至两年就可以收回,因此他们认为,强制淘汰未必能阻挡住投资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