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升外滩”？ 一位外企老总的另类“狂想”

　　（文章来源：《中国机电工业》）

　　如果一位文质彬彬的陌生人告诉你他的名字叫“潇然”，你会联想到他的职业是什么？

　　或许你会猜测他应该是位才华出众的作家，或者是个诗人，要不也应该是个跟文字打交道的人，诸如新闻记者之类的。

　　然而，猜测毕竟有对有错。也许有一天你会遇到这样一个人，他跟你交换名片时，名片上的名字是“潇然”，名字底下是“博士、教授、总裁”。

　　那么，这个学者型企业家就是美国实用动力集团公司中国区总裁潇然了，他同时兼职东华大学、河南科技大学等大学教授。

　　更出乎想象的是，这个潇然与鸟巢、上海音乐厅、上海外滩都有紧密的联系。

　　最近在接受《中国机电工业》记者采访时，潇然很骄傲地说，“在上海，如果你问实用动力，人们也许不知道它是干嘛的；但如果你说就是那家在几年前平移上海音乐厅的公司，人们就会恍然大悟，‘哦，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这个曾经为轰动一时的平移上海音乐厅提供平移整套设备和技术的外企总经理和总工程师正是潇然。

　　随着今年9月17日鸟巢钢结构的顺利卸载，更多钦慕的目光投向了为“鸟巢”钢结构提供卸载技术的实用动力中国公司。据了解，当时鸟巢招标时，正是潇然团队用计算机系统演示鸟巢卸载时应该用“多点液压分步同步控制”技术、才能使鸟巢顶盖平稳而安全的卸载方案，使得实用动力公司中标鸟巢的卸载任务。

　　尽管如此，一部分人还是对潇然所提出的改造外滩方案表示了质疑。无论是2003年提出的“平移外滩”计划，还是2005年初潇然又抛出的第二版——“外滩复兴计划”，至今都没有任何突破。

　　但一谈起这个话题，潇然还是显得很兴奋。在他看来，这个计划是会实现的，只是时间的问题，相比英吉利海峡隧道提了一百多年后才实现，他认为要是8～10年能实现，他就很满足了。

　　潇然的改造外滩方案

　　众所周知，万国建筑群组成的外滩，曾经是上海繁荣的标志，是上海乃至远东的金融中心。但现在外滩外边建了高大的防洪墙，外滩亲水的感觉没有了，上海市民也越来越少到外滩观看，外滩似乎离上海的现代生活越来越远。因此，一些学者、专家、政界人士及企业高管等都表示应该通过改造外滩，赋予外滩新的生命力，使复兴后的外滩跟上上海现代化进程的步伐。

　　不过，潇然提出的改造外滩方案似乎超越了人们的想象。根据香港大公报的报道，2003年潇然提出的“平移外滩”计划的构想是：在外滩最黄金地段的两公里范围内，将面对着黄浦江的历史建筑，逐一向后平移一百米（具体有待权衡、论证）至先期建好的地基上，进而将23幢历史建筑物全面原地升高两层。再在两公里的外滩十车道之上铺就新的架高的地平面，与临江的防波堤连接，建成一个临江的约10万平方米的，集观景、休闲、步行街、绿化带和商业设施于一体的大型综合功能的广场，从而腾出20万平方米的邻水广场和10万平方米的新商业空间，以几十亿元的成本创造近千亿的商机，并大大缓解交通压力。

　　当时就有不少人提出了质疑，认为“项目难度太大，不具备操作性”，或认为“这将破坏外滩的原汁原味”等等。

　　之后，随着一些媒体的热炒，这个方案一直被人们所争议。而潇然本人也带着他的计划与中国建筑学界及其他方面进行了广泛探讨。

　　结合公众的争议与多场讨论所获得的有利信息，2005年底潇然修改了2003年的“平移顶升计划”，减去了会带来太大困难和争议的向后平移100米的内容，提出了“外滩复兴计划”。这个计划是将外滩中山东一路沿线的23幢大楼组成的西式建筑群全面依次升高约6～9米至外滩防潮堤平行或稍高。

　　如此一来，从浦西外滩建筑升高后的一层走出，经过新建的外滩广场便能像从前一样直接看到黄浦江江面了。而底层的架空区域则可用于设置车行道、停车场、临街商业等等，顶升后的外滩建筑群预计可增加7万～14万平方米的底层面积(依顶升后建筑物增加的层数而定)，加上新增的广场，可以创建十几万平方米的商业面积。这无疑会带来巨大的商业价值和人文价值。

　　然而，这个方案又遭来了一些质疑。有位教授更是直言，“听说有人提出要顶升外滩6米，真是荒唐”，“亏他想得出来，这是教育的失败。”

　　“我很不欣赏这样的学者，这是没文化修养的表现。”潇然反驳道，“他根本不认识我，没有本着开放和科学的精神经过研究和讨论，就下结论。别人的观点与他不一样，就攻击别人。我只承认他是某些技术的专家，但我不认为这是很有文化的学者。”

　　潇然的坚实后盾

　　无疑，潇然始终坚信“外滩复兴计划”具有可行性。

　　这种自信主要来源于实用动力中国公司的坚实基础。回溯到2000年，潇然成为实用动力中国公司总裁时，公司只有二十几个人，包括有6名员工在外地工作，公司主营业务为代理总部公司的液压产品——恩派克，年收入为200万美元，收入排名为实用动力亚洲公司第五，从属于新加坡公司管辖。

　　“当时没有任何资源可以整合，只能创造新资源。”潇然如此描述当时的中国公司状况。但在当时，由于公司总部的恩派克产品具有世界液压行业的领先技术，从而使中国公司所代理的恩派克产品在国内市场也独占鳌头，占到了高达50%的国内市场。

　　经过分析，潇然认为，从实用动力拿到的数据资料来看，公司年收入200万美元的液压产品收入占了50%的国内市场，那么整个市场大约就只有400万美元（潇然明白市场肯定没有那么小）；而且国内液压行业并不成熟，没有形成独立的行业，只是作为工厂所需的配件存在，行业内普遍存在着无序竞争、薄利多销的现象。

　　因此，潇然决定重新定位市场，把原来的“液压工具产品”定位改为“强力驱动系统”，突破原来的领域，一大突破就是进军在建筑方面的应用。

　　凭借恩派克液压产品一直以来保持的领先技术，2003年潇然团队以创新的专利技术成功地平移了上海音乐厅。据了解，上海音乐厅建于1930年，原名南京大戏院，1950年改名为北京电影院，1959年再更名为上海音乐厅。这是一幢由我国著名建筑师范文照、赵深设计的具有欧洲古典主义风格的建筑，被誉为“上海的巴黎歌剧院”。作为人民广场综合改造工程组成部分，上海音乐厅进行整体平移是最合适的选择。但由于建筑物已趋高龄加上结构的复杂性等原因，使得上海音乐厅平移工程成为上海乃至全国规模最大、技术最复杂的一次古建筑平移工程。

　　当时，实用动力中国公司针对上海音乐厅工程开发了一套具有四组共60个高精度顶升点的计算机控制同步顶升、顶推系统和开发了一套力和位移综合控制的闭环多点系统，通过系统的精确计算控制，将建筑物推移至需要位置。

　　通过这项工程，潇然和实用动力中国公司在上海及业界名声大噪。之后不久，潇然提出了“平移外滩”计划。不幸的是，这项计划并没有得到所有人的认可，而引起了争议。

　　但这并没有挫败潇然的志气，在彼岸的总部公司让潇然看到了更多的希望。2004年5月，总重36000吨的米劳大桥钢结构桥面从南北两侧成功地平移汇合，这标志着世界最高大桥——米劳大桥主体工程顺利完成。正是美国实用动力集团公司恩派克欧洲工程中心解决了大桥建造中的技术难题，为这一工程提供了这样的解决方案：一方面采用计算机控制同步顶升系统辅助桥墩建造，帮助桥墩长高到77米到245米不等；另一方面采用特殊设计的计算机控制超高压液压平移系统，解决大桥总重36000吨的钢结构桥面在两百多米的高空平移就位的难题。

　　而潇然带领的实用动力中国公司也很给他争气。到了2004年，中国公司收入已经排在亚洲第一名，并且代理了总部公司拥有的多个品牌产品，还建立了自己的技术研发中心，员工也从20多名增加到了近500名，总销售收入超过了10亿元。2005年后，实用动力又在南通用计算机控制多点同步液压技术为中国建造了第一个大型体育场超大型滑移屋盖的全套驱动系统设备，其技术为世界首例。

　　或许有了这些保障，潇然在2005年底又提出了“外滩复兴计划”。尽管仍遭争议，但潇然乐在其中。

　　潇然文化观

　　有人这么认为，潇然肯定是看到了改造外滩方案能获取巨大的利润，因此才会为此出谋划策。

　　但是潇然似乎想得更多。他坦言，为外滩提供顶升平移技术是不会给实用动力直接带来大利润的。就像平移上海音乐厅，整个平移工程的造价约为900多万元，液压系统部分只涉及270余万元。而实用动力平移的高技术产品成本大约就有300万元，这个工程实用动力辛苦付出后并没有赚钱。

　　据潇然介绍，鸟巢获取的利润也很微薄，当时有关部门把价钱压得很低，实用动力从今年6月底到9月17号完成卸载期间，有十多名顶尖工程师及工作人员监守现场，但实用动力只赚了100多万元。

　　潇然还毫不隐晦地告诉记者，目前在建筑方面的销售收入增长很快，占到了1/4左右，但实际上这一块领域的利润收入只占到总利润的1/10都不到。

　　既然如此，潇然为什么还热衷于这些工作呢？

　　据了解，潇然从小便特别喜欢读书，由于父亲以前在图书馆工作，因此他能读到各种各样的书。上小学、中学时，都是班里的宣传委员，经常做板报，投稿，还喜欢上了摄影。

　　然而喜欢文科的他在高考时却选择了工科，因为当时正值恢复高考第一年，那时学文科给他的感觉是今后有可能要违心说假话，因此他选择了工科。

　　在校期间，潇然一边努力学习专业知识，一边却对管理产生了兴趣。1984年，他参与创建了清华大学华实科技服务公司并任总经理，寻找各个行业的研究项目，组织同学来共同完成。这期间，他主持了清华大学与原兵器工业部内蒙一机厂的三项重点科研项目，带领多学科的研究生和工厂技术人员对造成工厂严重损失的装甲钢热裂问题进行了系统研究。在他及团队的努力奋战下，这个以100元创办的公司不到两年就发展成为了具有10万元资金的公司。他也顺利获得了清华大学机械工程博士学位，其博士论文还被专家评为“中国工程博士论文的典范”。

　　1989年潇然到美国留学，攻读美国纽约州立大学管理硕士。毕业后，先后在美国多家著名公司任副总裁、总工程师、中国经营总监等高级职位。

　　这些经历让潇然除了具有踏实的专业知识以外，在思考问题时能突破常规，而对文科的爱好，使他对鸟巢、上海音乐厅、外滩等都充满了兴趣，更是希望能在这些工程中扮演一些角色。平移上海音乐厅的成功和鸟巢顺利卸载让他信心倍加。

　　当然，潇然并不是因为个人爱好，就把公司的利益置之度外。他认为，通过这些工作，实用动力能形成良好的社会人文形象。

　　这除了在外界提高实用动力知名度以外，也能使公司内部的员工提高人文素质修养。潇然一直坚信“老板文化就是企业文化”，作为独生子女的他从小就渴望与别人交往，而从小就觉得挺好的“共产主义”目前却又不能实现。“那么，在自己能控制的范围内，应该形成一种公平、信任、友爱、有社会责任心的氛围。”潇然笑道。

　　据了解，每次新员工来上班的第一天，潇然都要给他（她）一张上班卡，这个上班卡并不是普遍意义上的强制员工按时上班的卡，而是一张上面写有老板基本要求的卡。潇然希望所有员工都要做到：“心存感激”，在得到别人的帮助后要说“谢谢”，做错了事要道歉等。

　　因此，潇然也希望员工能像他一样关心社会发展，不要以自我为中心或只做涉及企业日常的工作。

　　他表示，长久以来国内通过人海战术来换取企业发展的局面已经快要成为过去了，人的价值会日益提高。但实用动力并不是世界500强企业，而中国公司相对于在上海这个大都市立足的很多外企来说，无论是知名度还是待遇福利方面都不是最好的，那么唯一能做的是，靠良好的企业文化和个人发展机会来吸引人才。诸如鸟巢卸载、改造外滩这些工作具有比较大的挑战性，也能使员工产生兴趣，并不断创新，提高技术水平。

　　“狂想”也能实现吗？

　　无论是“外滩复兴计划”，还是鸟巢卸载技术和平移上海音乐厅，可以说潇然的方案都是突破常规的。现在鸟巢和上海音乐厅都已经有了比较完美的结果，“外滩复兴计划”也会如此吗？

　　据了解，目前改造外滩的方案除了潇然这个方案外，还有其它方案。如隧道方案，即通过挖隧道，把地面车转到隧道。还有大开挖方案。但潇然认为，正如个别专家质疑他的方案一样， 这两种做法在未得到政府认可的前提下，同样不符合有关文物保护原则，相关文物法律不允许通过隧道改造文物，其次风险很大，在河边挖平行的隧道，一边是高楼的压力，一边是江水的压力，从力学角度来考虑很不安全，此外并没有增加商业面积和改善外滩亲水状况。

　　至于应该如何决定选择哪个方案，潇然希望能够通过听证会，让全民参与来决定比较好。

　　但是现实似乎对潇然方案很不利。根据《第一财经日报》的报道，抛开技术层面的讨论，潇然忽视了政府意愿与历史保护两个核心命题。潇然强调这项计划一旦实施就将为上海带来数十亿美元的收益，但一位直接参与外滩综合改造工程的黄浦区政府官员却透露，2005年4月外滩已被明确为金融贸易区，其功能定位大致为：提升现有的金融贸易功能；拓展高档商业商务功能。后者为前者的补充，但不会成为主流。而同济大学教授阮仪三强调建筑文物具有不可移动性，除非是在不可逆转的条件下，才会被迫采取移动方案，但今天的外滩显然还未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另外，持反对意见的人还有这么一种担忧，平移上海音乐厅只局限于单个建筑物。对于“外滩复兴计划”来说，要完成23幢建筑物的顶升平移，需要建筑部门、社会、政府等方方面面来同心协力完成才行，在这其中，任何一方的失误或怠慢，恐怕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这种风险是潇然及实用动力无法控制的。

　　脸色白皙、说话声音缓和、再加上戴着一副眼镜的潇然保留着几分书生气。他坚持认为，无论哪种理论，只要有20%～30%是正确的，就值得研究、思考，任何人都不应该跟着别人说不好就认为不好，要有科学精神。

　　从这个角度出发，或许我们应该抛开“外滩复兴计划”能否实现的争论，更多地思考这个“狂想”本身的意义。

(责任编辑：丁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