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中国经济走势难辨 调控重点转向资本泡沫防治

　　深冬的北京，经济之热，论争之热。

　　在过去的2006年，决策部门经历着行政调控向经济调控的转变，实体经济联动资本市场的变革、互相推动。随着连续4年的高速发展，体制矛盾、资源约束矛盾和社会均衡矛盾均开始显露。

　　股改之后，资本市场导向经济的力量在攀升、决策部门时隔5年召开第三次全国性金融工作会议谋划深层金融改革方案，这些背景使得宏观经济走势的判断更具难度。

　　进入2007年1月以来，数次高层论坛、各机构预测报告都释放出一个信号：中国宏观经济预测界，无论来自高校、政府研究机构还是证券市场分析群体，对2007年经济走势的预测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对立、分歧。

　　这些观点大致可以分为两派，一派认为中国经济在2007年仍需保持10％以上的高速增长，持这派观点的学者认为，矛盾与问题在高速攀升的动态中已经开始转化，出现了增长方式优化的迹象，无需过多干预，如果经济放缓，相关民生的收入与失业将对政府形成严峻的压力。

　　另一派则认为，全盘经济将在温和减速中趋稳，进入大调整时期，政经体系中深层的体制问题，比如对外经济政策、资源价格等，由于实体经济以及资本市场超预期发展，到了“不得不改”的关口。

　　2005年曾被誉为改革的攻坚之年，2006是宏观经济调控的关键一年，这些论调无疑都带着直指“核心”的意味，而2007年很可能是在现实层面的重要转折年，经济触动体制转型的深层实践可能发生。

　　前天，清华大学中国与世界经济研究中心召开了2007年第一次经济形势讨论会，与会10位经济学家演绎了两派观点的对立交锋。虽然对走势判断不同，但他们一致认为2007年宏观调控的重点将转向资本市场泡沫的防治。

　　2007，是否转折？

　　正方：持续高速增长

　　袁钢明（清华大学中国与世界经济研究院研究员）：我觉得2007年还会继续高速增长。2006年增长非常理想，宏观调控也做得比较好。虽然去年第一季度的时候，大家都说过热、危险，但实际上，政府采取的措施是保持这一种高速增长。在2006年第三季度的时候出现过一些下滑，但马上维持住了。而且多年来我们发现，国家的宏观调控部门的目标就是高速增长。在去年经济工作会议上，明确地肯定了2006年高速增长是非常好的，结构得到了改善，环境也得到了改善，各方面非常的好。并没有像年初那样，说是危险和过热。

　　另外，投资虽然过热，但是将增长降到26%还不如接近30%或28%的情况好。为什么？因为投资高速增长解决了一些短缺的问题，比如说运输、能源、钢铁等，使结构得到改善，而不是造成了恶化。所以我们需要高投资高增长保持经济良好的态势。

　　再者，高速增长中出现了比较新的问题，就是我们现在经常讨论的股市、房地产、汇率问题。

　　最后，2007年我们还会继续前4年的调控目标和调控方式，保持经济的高速增长，为什么？因为我们经济目标首先要解决的是如何使失业率降低，如何使结构得到改善。我说的结构改善，是如何使短缺的部分得到填补或者是满足。最后如何使人民生活和收入得到提高。在这一个目标的情况下，我们控制过热或者是控制风险的经验比过去充足得多，所以2007年会保持2006年10.5%这样高速的增长，而不是降到10%以下。

　　范剑平（国家信息中心经济预测部主任）：对2007年宏观经济走势非常乐观，基本经济走势会延续2006年的大格局。从速度预测上看，GDP的增长速度估计是9.5%至10.5%，而且偏上的可能性比较大。

　　经济继续保持较高热度可能性比较大。原因有三个：第一，国家宏观调控政府以及财税政策带来地方招商冲动和扩大投资的冲动。也就是说，国家想加快发展的欲望在2007年，尤其是将要召开十七大，会更加强烈。

　　第二，有这样的冲动、愿望，没有资金支持也不能实现，而2007年我们资金宽松现象不会得到根本改观。很显然，尽管采取了发行央行票据等一系列手段，也有对汇率调整等一系列政策，但是从2006年的情况来看，流动性过剩的问题作为世界现象在我国仍然存在。

　　第三，2007年资金使用效率比2006年更高。几大商业银行上市之后，更有效利用资金来获利的欲望越来越强烈。2006年上半年主要是银行的问题，企业融资主要是靠银行信贷，2006年下半年开始随着我国股市活跃之后，企业从证券市场能够获得大量的资金。从目前看，我国的证券市场为企业融资会提供更加好的环境。大量的资金会流到这些大企业手中，会使资金有效利用率大大提高。

　　张立群(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我认为2007年中国经济是高位走稳，主要是两方面理由。

　　第一，支持经济增长因素是很强劲的。从大的背景来看，中国处在工业化和城市化加快的时期。从2003至2006年以来经济增长一直是高位的。

　　同时，约束经济增长的因素也在向缓和趋势发展。首先国际收支 失衡矛盾，从中央到地方大家已经认识到了。正采取多种措施解决国际收支平衡矛盾，对外经济导向观念上也开始发生了扭转，开始对部分产品出口限制、对某类产品进口支持。

　　第二，对投资项目的准入门槛在提高，包括土地的供给和污染的排放，包括能源和其他资源的消耗。这方面的管理对投资增长的稳定会逐步产生一定的效益。

　　此外，我认为社会资金的供给还是很宽松。

　　反方：2007需要调整

　　王小广（国家发改委宏观经济研究院主任）：我的判断是，应该会呈现合理的调整期。有涨有跌，整体上趋缓。这一合理的调整可以分成三种：第一，GDP和投资是前低后高，上半年稍微调整，下半年有一个反弹。总的来说，尽管比2006年会低一些，可能是10%左右或者是偏下一点。

　　第二，就是物价和价格。价格和出口可能是前高后低。上半年CPI走势会比较高，增长会超过2%，下半年有回落态势。

　　第三，消费。我们原来的经济发展是比较失衡的，投资高，消费低，但去年内需增长较快，城镇农村居民收入增长幅度也是近年以来较高的，内需外需失衡在2006年有所缓解。因此2007年更有必要将矛盾缓和一些，将投资放缓。

　　作为一个稍微长期的预测，2007年可能是小幅调整期。2008年又上升。中国经济增长是两年一个小周期。

　　谭雅玲（中国银行国际金融研究所研究员）：2007年对我们国家来讲是非常重要的一年，重要就在于2008年要举办奥运会。2007年保持相对稳健调整的幅度加大，对宏观经济可持续发展是相对有利的。我个人认为，应该控制在8%至9%。10%以上的增长水平引起国际瞩目会更大，带来的风险也更大。

　　2007年会延续2006年的态势，惯性推动对经济态势有比较大的影响。但是，2007年需要放慢脚步。在宏观经济方面，外部动力对我们影响大一些，内部动力不足，我们不能沾沾自喜，我们跟发达国家在发展阶段上有很大差距，一个是需求经济、一个是供给经济，带来的结果和风险是不一样的。我们应该是一个稳健持续的阶段，不能有太高的预期，否则对于2008年奥运会的风险很大。

　　华生(华生博客,华生新闻,华生说吧)（燕京华侨大学校长）：对于中国研究宏观经济，特别是预测，我比较谨慎。对GDP的增长，我认为今年在9%左右，可能是决策层所需要看到的。

　　我也倾向于认为中国整体经济是不错的，但是这个“不错”受到两个方面挑战。

　　一是，外贸顺差。外贸顺差对国内经济拉动很大，但今年头件大事是减少顺差。我们不采取行动可能跟美国的贸易摩擦会越来越严重，但采取行动又会对我们有很大影响。

　　二是，内部的不可持续。一方面是资源和环境不可持续；另外，虽然我们讲以人为本的和谐社会，但是收入分配差距的问题对政府造成的压力越来越大。在这两方面要采取措施的话，都会使经济增长放缓。现在提出“又好又快”地发展，如果要“又好”，我认为GDP增速就要往下掉两个百分点。

　　我认为理想的物价的水平在2007年不是下降而是要显著上升，至少要到3%到5%。这样，才能舒缓以上两个方面的压力。因为，第一，适度的通胀会对汇率升值疏解压力；第二，严重偏低的资源环境价格要上调，希望政府在资源、能源价格上，在2007年迈出改革的步伐，使CPI温和上涨。

　　魏杰(魏杰新闻,魏杰说吧)（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2007年不确定性很大。经济过热分析之后一定会出台针对性的措施。措施如何出台会影响到经济形势。我认为应该考虑几个方面：

　　第一，要减少所谓外汇储备。要降低外汇储备就要减少出口和外资引进。但实施起来比较麻烦，因为涉及就业问题。所以，能做的就是，取消出口补贴，把出口退税取消掉，建立社会保障。这能解决多少问题，还要算一笔账，一旦出现大规模失业就麻烦了。

　　第二，下决心改革外汇政策，自由的外汇政策与自由的贸易政策相对应。

　　第三，日常调控，包括加息等。但是这一操作解决不了2006年引发国际收支不平衡的问题，而且对经济损伤比较大。

　　我个人更倾向于采用第二个手段。

　　资本市场将成为调控重点

　　随着近期股指的屡创新高，2007年初在高速增长中出现一个新问题，就是以股市、房地产为代表的资产市场的升温，开始引起宏观经济预测界的密切关注。股市是否有泡沫，股市上涨能否持续、对经济高速增长的影响以及对宏观调控部门干扰等问题的讨论是当下的又一经济热点。

　　正方：股市已经出现泡沫

　　华生：这一市场已经出现了过热的苗头。从我们对市场蓝筹股估值来说，总估值已经很充足了，一些好的预期都已经考虑了。最好的预期有没有可能实现？有可能。但那是最好的情况。现在牛市和熊市最大特点是，熊市的时候大家只看坏消息，牛市的时候大家只听好消息。现在都是好消息，没有坏消息，这显然孕育了风险。

　　以银行为例。现在外资银行可以办人民币业务，虽然有技术障碍，但只是拖延了三个月左右的时间。银行80%利润来自20%客户，那80%的客户不给你带来什么利润，所以外资银行进来之后，首先争夺的是高端客户，也就是说利润会分流。此外，银行有那么大的利润，估值好跟我们贷款利息高、存款利息低有关系。从这一个角度来看，中国银行业潜在风险很大。

　　再加上股市里有大量垃圾股。所以，在目前这个阶段，市场把好的因素比较充分地打进了价格。对不利因素忽略比较多，一旦出现比较差的状况，市场扭转就不可避免。如果各方面条件都很好，这一市场还是会有一个好的前景。所以，从中长期来看是有好的前景的。

　　左小蕾（银河证券首席经济学家）：当前的资本市场不太踏实，但是投资心理又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第一，宏观形势稳定。我对股权分置的评价是，解除了一个心结。

　　第二，流动性过剩，对股市的影响是非常明显，每天的交易量是上千亿元。说明资金很多。

　　第三，人民币升值。人民币稳定升值的预期导致了一个市场无风险的环境，也就是说我们没有汇率风险，鼓励了各种渠道的资金进来。人民币稳定升值的预期确定了无风险的状况，这对股票来说，流动性是非常负面的东西。但做升值的概念，越炒资金越进入。

　　第四，炒作。没钱炒不动，有钱，一闪就进来了。它不是在估值，价值是可以重估的，但是价格是市场形成的。估值过程提出的理由也不是很合理。

　　还有，我们非常关心定价权。定价权是什么意思？你要有定价的能力，要有价值发现的能力，定出来一个合理的价格。这才是定价权。现在是随心所欲，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这是扰乱市场、误导消费者。我觉得这一些东西都是市场很不成熟的表现。

　　我对资本市场长期发展是有信心的，但是为了减少我们的损失，我们要提醒大家在牛市的时候减少非理性的疯狂。

　　反方：当前股市上涨合理

　　孟原（巴黎银行分析师）：谈股市是不是泡沫，这是非常有挑战性的问题。讨论泡沫要先讨论内涵的价格，如果大于这一个价格是泡沫，如果远远低于这个价格，也可能是负的泡沫。必须假设市场是非常有理性的、非常有效率的，才能好贴现 未来的预期。

　　这个判断对政府来说也是很难，考虑什么水平是泡沫，如果知道它是泡沫将怎么办？假设你是央行你会提高利率吗？央行的任务主要是宏观经济稳定、经济增长、物价、就业等。中国的住宅市场是三四十万亿市场，股市才10万亿，房地产有很长的链条，对银行体系也有影响，谈到股市泡沫问题可以说是一个很困难的问题。所以，我们现在可以考虑一下，现在股市上涨是不是合理的？我认为是合理的。

　　第一，流动性问题；第二，除了资产膨胀之外，股票比例非常低。流通市值3万亿元。如果有泡沫的话，房地产的泡沫是远远大于股市泡沫。股市是处于进一步增加配置的问题。居民储蓄十六七万亿，但是流通不足3万亿，所以股市是非常小的市场。总的来说，股市的前景还是很乐观的。

　　第三，讨论估值的问题，脱离了对流动性的考虑是没有道理的。如果市盈率10倍是便宜，30倍就是贵，但是纳斯达克一直是30倍以上。

　　王小广：股市为什么会繁荣？这是一个综合因素，有体制上的问题，股权分置改革是非常重要的原因。股市繁荣几个因素有：1.宏观经济繁荣的效应；2.股权分置改革；3.资金流的变化必然会推动中国股市的繁荣；4.人民币升值，实际上有泡沫化预期在里面；5.炒作。

　　我认为股市的繁荣是有好处的，我是看好增长方式发生变化。中国经济模式转变会出现一次大调整，也许是之后几年而不是今年。但是股市恰恰是一个机会，为什么股市的转折是一个机会？股市的繁荣对于宏观经济稳定和解决房地产问题非常重要。股市吸引房地产资金，减缓房地产资产泡沫压力。另外，股市跟产业升值结合在一起，纳斯达克为高科技产业提供了一个资本平台，反之，纳斯达克的规模不断扩大也与高科技升级密切相关，这就是非常好的结合方式。

　　股市对于中国宏观经济的增长方式转变也非常重要。但是，股市是否是推动宏观层面的转折点不好说，也许不是在2007年，可能还会有一个更远的调整期点的出现。（宋蕾）

(责任编辑：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