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黄陂试水:“海归版”农业合作社现身

　　8月19日下午4时,湖北黄陂长轩岭镇闵家下湾村。村民闵国桥站在自家门前,望着对面山上的15亩葛根,一脸笑意:葛根将在今年年底收获,卖给湖北木兰葛产品专业合作社,可以给他带来最少四五万元的收入。

　　17天前,湖北省木兰葛产品专业合作社悄然注册,闵国桥是社员之一。有业内人士称,这是<农业专业合作社法>(以下简称<合作社法>)实施一个多月来,国内首家成立的农业合作社。

　　在注册资本为3000万元的木兰葛产品专业合作社中,刚从美国归来的陶兵林和妻子徐薇以自己企业博嘉科技入股2180万元,而闵国桥等15户农民,则以自己承包的山地及种植的葛根入股,每户计作10万元。

　　在长轩岭镇党委副书记张钦,这位出过两本书、对"三农"问题颇有研究的乡镇干部,正是这一"海归版"合作社的幕后推手。

　　成立

　　根据<合作社法>,一家合作社的发起人,最低为20人,而农民的比例,最低为80%。而木兰葛产品专业合作社,发起人正是20人。其中,有16位农民(一位农民以企业入股,算作一户农民),1家企业,另加3位海归。

　　在这家合作社中,陶兵林和夫人徐薇除了企业入股外,还以个人名义认购560万元的股份;留日学生邵仙墙以自己的企业石门山天然食品有限公司入股,作价60万元;本地农民张远胜,以自己的企业羊角山圆圆食品有限公司入股,该企业50万元注册资金转为股本;其余的15位农民,则以荒山和种植的葛根入股。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三家企业的"腹地"只有这15户农民。邵仙墙和张远胜的企业,都跟当地农民签有保护价收购葛根及其产品的合同。这样算下来,合作社目前有土地1000亩以上,相关农民有3000多人。

　　"我们的目标是,争取明年土地有2500亩,农民增加到10000人。"陶兵林向记者表示。

　　长轩岭镇邻近武汉,葛产品种植加工产业发达,有着一条比较成熟的产业链。但近年来,葛根种植始终跟不上加工能力的迅速扩张。

　　该镇最初酝酿的,是成立葛根协会,而不是农业合作社。转机来自今年6月,国家允许成立合作社的消息传出,张钦与陶兵林、邵仙墙、张远胜等协商,决定成立农业合作社。

　　"过去种植什么,都是由村委会发起,他们其实是在行使农业龙头企业的职责。我们合作社,就是代替政府行使这方面的职能。"陶兵林向记者坦陈,相比于葛根协会,农业合作社是独立的企业法人,拥有生产经营权,在贷款方面,也更为便利。

　　农业部农经司专业合作处副处长鞠传莲向记者表示,非农民作为合作社的理事长,"我们不提倡也不反对"。而木兰葛产品农业合作社的理事长,正是留学归来的陶兵林。

　　合作社15户农民有13位来自同一个村闵家下湾,这是否是为了成立合作社凑人数?对此,张钦向记者表示,选择的农户都是"种植葛根的积极分子"。12户种植葛根的农民,显然和闵国桥一样,感觉加入合作社划算:政府给苗子,合作社包销路,这样的好事到哪里找?

　　邵仙墙向记者表示,没有让更多的农民加入进来,是担心他们能不能提供稳定的原材料。此外,一旦生产能力过剩了,合作社亦无力消化农民的产品。

　　"强人俱乐部"

　　虽然发起人里有16位农民,与之相关的农民有3000人,但真正操控这家合作社的,还是三家企业,相当于"强人俱乐部"。

　　而这三家企业,正好处于产业链的上中下游。

　　张远胜的羊角山圆圆食品有限公司,主要生产葛粉豆丝、葛粉油面等食品,销往大型超市。邵仙墙的石门山天然食品有限公司,主要是加工提炼葛粉并出口到日本。而博嘉科技,则是在葛粉中提取葛根素和黄酮中间体,其市场全部在海外。

　　张钦向记者介绍了合作社将来的运作模式。一方面,合作社以保护价收购农民手中的葛根。根据三家企业的承诺,合作社内部,按照保底价1元每公斤收购葛根,如果市场价格超过一元,则是以不低于市场价收购。另一方面,合作社内部形成一种互相让利的机制,提高整体面对外界的竞争力。

　　"比如葛粉,只有邵仙墙一家生产,根据协议,他就不能以高于合作社之外的价格销售给合作社内的企业。"张钦认为,在安内的前提下,三家企业一致对外,"竞争力强了,市场扩大了,大家分红也就多起来了"。

　　不过,对于农民来说,分红还存在一些困难。张钦向记者表示,"如果合作社的规模扩大到10000户农民,分红就会像撒胡椒面一样,每户的收益很少"。

　　相反,在购销环节上,给农民以实惠,正是合作社运营的核心。

　　这在法律上也行得通。农业部农经司专业合作处副处长鞠传莲表示,根据<合作社法>,专业合作社年终分配盈余,首先按成员与本社的交易量(额)比例返还;其次,按股金和公积金份额的比例分配。

　　张钦透露,今后合作社会在总收入或者利润中,拿出一定的比例,作为公共积累。"如果出现企业和农民利益的不一致,我们就会考虑用公积金来平抑各方面利益差距。"

　　目前,在合作社内,农民种植葛根,种苗和平整土地由政府完成,农民10亩葛根仅需投入100多元的复合肥。农业合作社成立之后,政府每年数百万元的投入,可以转为合作社的公共投入。

　　根据<农业专业合作社法>,理事会会议、监事会会议的表决,实行一人一票。几家出资企业并不担心"大权旁落"。

　　在这家合作社,决策时候,16位农民每人一票,占有80%的表决权;其余20%的投票权,则按出资额分配的投票系数表决。

　　陶兵林向记者表示,"我本人就是合作社理事长,加上按出资额分配的投票系数,我基本可以保障企业的利益。"

　　在合作社中,农民也需承担相应义务。除了按时供应产品外,产品质量还要符合企业的绿色要求。闵国桥的葛根基地,因为兔子猖獗,曾经打算打农药治兔子,但这遭到了合作社的否决。"不仅葛根不能打农药,就是周边也不能打农药。"

　　合作社计划给每个农民生产出来的葛根,贴上商标或者编号,一旦出了问题, 就可以追根溯源。

　　"摸着石头过河"

　　张钦坦言,至今合作社的具体运行机制仍在探索之中。

　　他现在正在考虑,对农民以自己的土地承包权入股,实行货币化核算。"按照现在黄陂对农民的土地征用补偿,是2万元每亩。"

　　但这一设想在法律上是否行得通,还有待上级政府明确。

　　张钦告诉记者,他们希望有一些原则性的东西出来,同时又不要绑得太紧。太宽泛了,合作社不知道自己是否越线;太具体了,又限制了基层的创造性。

　　今年7月31日,国家发布文件,将选择100家全国性示范建设合作社,资助2000万元进行扶植。"目前,合作社挂湖北名字的,全省只有我们一家,我们有希望成为湖北队的主力入选100家之列。"陶兵林告诉记者。

　　鞠传莲向记者介绍,目前全国的农业合作社还处于探索阶段。相对而言,浙江在这方面走在前列。

　　华中科技大学著名三农问题研究专家吴毅教授分析,判断一个农业合作社是否成功,关键有三点:一是农民是否自愿;二是农民是否从中受益;三是农民的谈判和维权能力是否得到提高。

　　黄陂的葛产品农业合作社,盈余返还的是股东,而不是生产者。以此为标准,显然,第三点正是湖北省木兰葛产品专业合作社的软肋,也是他们正在着力研究解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