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谎言·互联网”分论坛实录

　　主持人：2007年的网络继续与情色内容难舍难分，假新闻是2007年的一大热门话题，网络情色，背后是什么，什么人群，什么需求，什么环境？谁在决定互联网新闻事件？是互联网媒体，还是善于利用它的互联网用户？"清洁"的互联网可行吗？（请看大屏幕，播放VCR）我们下半场的主题是：性、谎言、互联网，有请本场论坛的主持人搜狐新闻中心总监覃里雯女士。

　　覃里雯：大家下午好！先介绍一下今天请来的几位嘉宾，当我们说到这个性字眼的时候，我想到一定是李银河女士，我从90年代初就看她当时做研究出的书，给我很大的震撼，因为她的坦诚和她的诚实还有她的勇气，一直以来这些年一直在鼓舞着我们去说真话，去面对人性。现在有请李银河女士。第二位是著名的博客人王小峰先生，有请王小峰先生。还有一位特殊的嘉宾，danwei.org创办人金玉米先生。《中国日报》高级编辑，独立影评人周黎明先生。嘉宾王珲，她是一本新兴的杂志《心理月刊》的主编。

　　覃里雯：我们先李银河老师，李银河老师最早从什么时候开始写博客的？

　　李银河：2005年。

　　覃里雯：当时网络上有很多对您不好的评论，当时您对互联网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李银河：我把那个评论功能关过三次，觉得有些人说得太不象话了。

　　覃里雯：我估计在现在的名博里面您是受到误解最多的一位，而且是被抨击得最猛烈的一位。这两年过来您觉得这些读者对于你的了解有变化吗？

　　李银河：其实我不太多看，我觉得可能慢慢的好一些吧。有些人有误解，我也解释了一下，有人听了。

　　覃里雯：您明知道这种情况下，为什么去谈论性这个话题呢？

　　李银河：主要因为它是我的专业，是我的研究领域。有些话我觉得一定要说，这个观点我想传播。比如说去年的情色六月天网站的头被判20年徒刑我觉得太重了，当时我也提出来，后来中央电视台12套又播了整个案件的侦破审判，我也是写了一个博客叫做淫秽评法质疑，我希望让大家知道。

　　覃里雯：当下很多姑娘往网站上贴裸照，一方面可能为了出名，另外一方面就是想展示自己。因为我们这个时代价值观太混乱了，还是一直以来都有的，只不过互联网给了一个出口？

　　李银河：裸照这个事情我没有太多看到，但是我听到有，这个东西到底会不会被删掉我也不知道，会吗？

　　李银河：如果有些人有这种冲动，其实这就跟那些去裸奔或者国外很多人去拍X级的电影或者做色情表演，有的人也有这种动机，就是觉得自己很美，把美展示出来，其实这也不算什么特别坏的动机吧。

　　覃里雯：《心理月刊》也有一个网站，上面征集很多人的故事，我估计能在上面看到很多很私密的东西。现在有一些学者就在研究博客和个人隐私，个人把他的隐私放在网上的这种习惯的这种现象对此研究。我们的文化向来是要藏着掖着，要露出来的话肯定是有问题。《心理月刊》的迅速走红也有一个原因，我们对隐私已经没有多少保护的意识了，好像越多人知道隐私越好，您觉得是这样吗？

　　王珲：我听到主持人说到这儿我才明白为什么把《心理月刊》的我邀请到这儿来，我之前一直以为“性、谎言”跟我们杂志比较相关。刚才主持人说我是远道而来，我特惊讶，我就在马路对面。后来我想可能是《心理月刊》关注人的心理和方式真是走了很多年，才在现在这样一个时代得以出现。为什么这么说？很多人情不自禁觉得我们这本杂志上会分享很多隐私，我更愿意用另外一个词说这个现象，分享很多私密的情感、私密的体验，就像是每个人都要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可能有些事情是自己独自承担的不太愿意跟别人讲的。自己独自承担很辛苦，有了一种信任愿意在这本杂志上讲出来。为什么这本杂志现在会受欢迎？其实我蛮想把这个原因跟今天的主题结合起来，因为你们的大主题是我时代的新价值观。在原故，每个人如果独资呆着的话一定是没有办法抗击恶劣的自然，也没有办法对付凶残的动物，只能跟氏族部落生活在一起，如果部落做了一个决定要把这个人驱逐出去，等于对这个人做了一个死亡的判断。

　　王珲：我们越来越可以做很多的事情，不出门可以跟美国那边的朋友朝夕相处，就是因为互联网、通信、交通这么好的技术手段载帮助我们。载帮助我们的时候，会觉得自己作为一个个体的力量真是变得越来越强大，你就会去寻找我自己表现出来的这样一个机会，就像我们认为，你永远不知道我王珲是怎么认为的，我开始说我王珲是怎么认为的，一定要凸现我。

　　王珲：对于一个心理健康的人来说也是一样的，如果不能确立我自己是什么样子的，我喜欢什么，我讨厌什么，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可能内心人性里面很多东西也就被压抑了，所以他要有这样一个自由的过程。可能每个人都会有体会，自由是难以承受的，因为你要自己做很多事情。单身的朋友可能都知道当你生病了，你连倒水的力气都没有的时候，特别希望有人陪伴你。当你越来越强调自我的时候，其实另外一个主题就出现了就是关系。你是不是拥有好的支持系统，我们这本杂志谈的就是一个好的支持系统。我觉得这个支持系统其实特别像互联网的状态，你以为自己是很孤僻的或者是很糟糕的，或者是特怪的甚至有点变态的心理。可是你跑到互联网上就能找到有人呼应你，你会发现原来其实不只是我一个人是这个样子的，或者你以为自己特别好，你特自以为是，结果在网上写博客劈头盖脸被骂了一通，你会发现网上永远是两种极端对立的声音，这样可能就能校正你自己了。

　　覃里雯：刚才你提到的自由很有意思，因为自由还有一个结果就是当你得到自由之后你有时候反而不知道自己是谁。当他获得表达的权利在互联网上面，一旦能够穿上马甲随便评论别人的时候，就变得很暴力，就会胡说八道，批评人家这个，批评人家那个，可能很正常的事情被他骂得一塌糊涂，这样也是蛮奇怪的。当然对《色戒》的讨论里面很大一部分也有关于情色的讨论，但是可能更多的还是关于个人选择的讨论。我们在座的周黎明先生，我看到他写《色戒》的评论不下于十篇，中文的英文的都有，非常热烈的个人抒发。

　　周黎明：我自费飞到香港那边看的，而且在十多年前我是上网比较早的，我90年就上网，那时候我们看一张黄色图片，那时候还没有视频，要使用三种不同的软件。第一种是下载下来，什么都看不到的。第二种要把不同的文档合在一起，一张图片分成好几个文档。第三个软件就是观看图片的软件才能看到。制片公司发行公司在做什么事情我完全不知道，但是大家对这个感兴趣的话主要是因为是名导有名演员在里面，如果汤唯跟大家从来没听说过的男演员，估计热度会降掉90%。因为性本身是大家都感兴趣的一个话题，这个不需要避讳。在互联网上表现出来因为是在别的渠道没有更加正常的渠道可以表现出来，在中国就比在西方国家更加集中体现在网上。再加上影片情节本来是影片的一部分，按照正常情况应该是你在看影片的时候看这些，然后再评价这些是有没有必要的，处理得好不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因为被剪掉了，大家把这几段凑在一起看，看的时候很像一个三级片，而且是一个很变态的三级片，这是中国特殊的情况造成的。你不能根据这几段戏来评判这个影片好不好。

　　覃里雯：为什么你那么热烈写了那么多篇去评论？你有没有收人家的钱？

　　周黎明：这个影片很容易引起不同的解读，这本身很正常。有些解读我完全没想到，在我个人看来是很荒谬的解读。不同的解读是正常的，只要看过可以用任何语言批评它，如果禁止别人去看这个影片那就是另外一个性质的问题，你在用自己的审美观剥夺别人欣赏一部影片的权利，这个性质就不一样了。我个人非常反感网上骂人的话，但是反过来如果他们看了这些影片很不喜欢，觉得这个汉奸不喜欢，他骂的话，他是有这个权利的话。

　　覃里雯：王小峰是没看《色戒》吧？

　　王小峰：没看。

　　覃里雯：是因为它是三级片吗？

　　王小峰：不是。我从来都是对大家都感兴趣的事情不感兴趣，好多大片我都没看过。

　　覃里雯：小峰是非常有个性的一个人，他不管别人说什么，凡是在后面跟贴的人要稍微智商低一点儿傻一点儿的，比如沙发土豆的，他马上管人家叫黑猩猩，所有留言的人都被他叫做黑猩猩，越是这样大家反而越爱看，看他博客的忠诚度在全国是首屈一指的。小峰在你写博客的时候，你会去设想你面对的读者是谁吗？

　　王小峰：没有。但是后来我能想到这些读者会有什么样的反映，以前我只是自己图一痛快，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因为以前我是不看留言的，后来老有人给我打电话，要把这个留言删掉，所以我就开始看留言。一看留言的时候发现你写一个东西，有一些反应是那样的，有一些人是看没看明白的，有些人是没看的，有些人是看明白了但是没说明白，还有看明白也说明白了。我原来写过一篇文章《把韩寒拉出去毙了》，一帮韩寒的粉丝留言骂我。实际那是一篇夸韩寒的文章。

　　覃里雯：你跟过别人的帖吗?

　　王小峰：我一般去朋友的博客里面瞎起哄，知道是我留言，大家私下里比较熟悉，你说一句什么话他大概明白。我从来不在陌生的博客里面留言，我觉得看明白了就明白了，如果对你有什么启发的话，就把它学过来，如果没有启发的话就把网页关了。中国文化这十年给闹的，一定要站队表衷心，都是这些。现在网民都跟红卫兵一样了，只不过那个时候是打砸抢，现在是人肉搜索。

　　覃里雯：我们新闻的PK台或者新闻跟贴很容易造成强迫性的让人们选择立场的环境，一旦我跟贴一定要顶这个人或者一定反这个人，或者一定要做一个很恭敬的样子评价这个人。我很少看到在跟贴当中会有一个描述性的语言讲一个故事或者讲一个相关的东西，大多数有很鲜明的立场，好像我们突然之间有了网络这么一个平台，其实也就是过去几年的事情，讲到谎言这个东西，丁香小慧被继母毒殴，最后证明是精心策划的慈善活动，显然，一群熟知网络传播方式并善于利用它的人群已经产生，并不是网络编辑能够意识到的。小峰也做过假，某一天把自己的博客关了，害得美国记者说中国封杀中国舆论自由，还特意写了一篇报道。小峰怎么看待这个事情？利用互联网造假，虽然动机是好的。

　　王小峰：现在可能跟公关这种策划有关系，以前新闻都是静态的，现在是动态的，很容易产生互动。一产生互动达到的效果是很明显的，很多公司开始跟网站合作，或者自己干脆在网上炒一些东西。按照传统的公关或者市场推广方式达到的效果很小，付出很大的成本，但是现在有一个互联网，找两个推手在幕后做一下就行了。恰恰是因为这个，他就缺乏一种约束。这种约束很有可能利用这个造假，而且这种情况确实很多。有时候我上网看新闻，有些东西不敢去判断是真是假。从最开始策划到最后结果出来，中间要经过好几个环节，好几个环节经过好几道手，经过好几个人，最后看结果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初衷是什么了，已经拐了好几个弯。我的朋友干过这样的事情，他跟我讲怎么在网上炒作一件事情。他先写一篇博客，先到论坛上发帖子，先把一个初始的东西弄出来，再让别人去开一个博客或者到别的论坛上发一个帖子，然后出来一个第三方来搅合，对于普通网民上网看新闻很难做出判断。最后几个点联系在一起的话，最后一串可能就把这个事情炒起来了。

　　覃里雯：这样的事情你肯定见得不少，这些年你对互联网的看法，你对门户网站的看法是什么样的？

　　王小峰：门户网站就是菜市场，进去之后什么都有，也不知道买什么，我的感觉就是这样的。我平时基本上一天大概只上四五个网站，太多的信息是重复的。我上搜狐、新浪、新华网、人民网，内容都差不多，有时候看一半就知道今天的新闻大概是什么东西了。有时候我也很困惑，到底上网要干什么东西。

　　李银河：淫秽品的市场我看到国外有一个统计，在北欧人们印象以为只要是男人在看，其实女人在淫秽品市场占40%，他们是从平面媒体色情杂志的发行量统计的。为什么人们还要看？审美或者做爱的辅助，有种种动机，不同的动机。

　　金玉米：非洲是人类的起始点，大概亿万年前有一组原始人在非洲，我去过这个民族住的地方，他们住在洞里会画画。有一些特别黄色的图片，这是亿万年前在石头上刻的东西。我觉得这个是很自然的，当然现在我们有先进的技术，所以可以拍片子，可以有图片有电影。

　　覃里雯：人类社会里面还是有很多不太自然的东西，所以会引发很多的争论。某一个跨国公司的姑娘在自己的邮箱里面放了裸照被别人偷出去往网上贴，贴了之后还到处传播，给这个姑娘造成很大的精神创伤。这个时代不是贴个裸照就会怎么着，这些东西到最后还是有一点，跟希望消除自己的孤独感有一定的关系。现在大学生上互联网第一需求是聊天交友，第七个需求才是看新闻，他们的孤独感显然是很明显的。王珲给我们讲讲，在《心理月刊》制作的过程当中，你们是不是也有这个感觉？

　　王珲：很难轻松说出你提的这个问题，当你自己什么都说我喜欢怎样就怎样的时候，你越是在表达你自己的时候，可能把你跟别人区分开了。但是有时候你被区分也就意味这被孤立，孤立这样的感受你说是不是很好？人都有生老病死，你生病或者家里遇到事情的时候你是不是特别希望周围有情感的支持呢？如果你一味强调个性或者自由主义的话，你的支持又从哪里来？我们杂志更多是谈这个关系，首先能不能跟你自己相处好，能不能跟你周围最亲密的朋友或者家人同事，能不能跟周围的环境相处好。因为你获得不了这个支持的话，你也不可能在这儿继续下去。

　　覃里雯：人们上互联网贴裸照看黄图发暴力帖子是不是跟孤独感有关系呢？

　　周黎明：因为我们没有一个正常的渠道可以宣泄这些情感，比如说情色的一些内容应该是有它分类的网站或者是印刷品，保证未成年人得不到这些东西。但是成年人如果他们有需求，他们应该能拿到这些东西。但是我们现在这边是一锅粥，什么东西都能拿到，不管你18岁还是3岁，监管层把受众统一看成是18岁以下的未成年人。有规矩的地方往往是没有规矩，而没规矩的那些东西是做得比人家还要厉害。

　　覃里雯：金玉米看中国的门户网站会很吃惊吗？因为上面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有。

　　金玉米：我最早刚开始看这种东西是挺惊讶的，但是现在已经习惯了，没办法。我写的很多东西不是主流新闻的东西，我们经常看一些不三不四的网站，包括很多门户网站都有很多不三不四的图片，比如两性专栏，这种东西挺多的，我看的时候觉得挺惊讶的。 我在中国呆了那么长时间，真的发现中国人跟外国人是一样的，不是说中国文化跟西方文化是一样的，当然区别很大，但是很多最基本的东西是很像的。

　　覃里雯：将来如果大家还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跟这几位嘉宾去联系，这里有疏导心理问题的，还有讲文化问题的，还有社会文化事件的还有性学专家。我想他们说的都是一个意思，互联网是复杂的，但是复杂的互联网背后其实是更加复杂的人。我们在这里面看到的是人和这个时代折射出来的一点一点不同的光和色谱，非常感谢五位嘉宾到场，谢谢大家！

　　主持人：谢谢各位！虽然可能有的朋友觉得刚才的讨论还不够前卫，但是我相信我们大家都会承认这是一场充满智慧的对话。我想告诉大家的是，如果我们今天的活动从早上8：40开始在电视台直播的话，今天的节目应该收视率还是蛮不错的，当然前提是如果能够全部播出的话。

　　主持人： 我们做电视可能会追求两个境界，第一个境界是要好看，第二个境界是要传播这个社会上不同的价值观。我想今天这样一个活动之所以让大家感觉到很有收获，是因为这两点都做到了。说到价值观，之所以我们能够这么真实地感受到台上的每一个人的思想，是因为来到这个台上的人他们真的都是放下身段很真实把自己内心的价值观拿出来和大家一起分享一起拷问。

　　主持人：我们今天每场论坛上都能感受到三个字，关于价值观。在岁末年初非常流行的一句话，这句话我想经常上搜狐或者其它网站看视频的朋友可能都看到过，中国在没有输出价值观之前不会算得上是一个大国。我不想说这句话的出处，我也不想评价这句话是对是错，这句话至少引发了我们的很多思考。思考在这个时代我们需要的是一种什么样的价值观，当然每个人在内心深处会有一个不同的答案，其实这正是我们社会进步所在。因为社会进步了，我们的价值观就是多元的，而且我们要建设和谐社会所以首先要包容各种各样的价值观。

　　主持人：非常高兴今天能够在这样一个机会听到很多在平时很难听到的不同人的不同观点，这是收获所在。距离2008年的8月8号也就是奥运会开幕的日子现在只剩下210天，希望到开幕的时候每个人还能够记得在今天1月11号我们曾经进行过这样一场心灵的对话。我们也相信因为有搜狐等新媒体的参与，2008年的北京奥运会一定会给我们一个全新的感受，我们今天的主题叫做奥运照耀中国，也希望奥运能够照耀每一个中国人。祝福奥运，祝福每一个人。谢谢大家！ 今天的活动到此结束，感谢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