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货币体系变局：人民币应适时变身“国际货币”

　　在次贷危机的影响之下，美元一路贬值，对美国经济和美国财政长期是否可持续的担心，则引起了更多人对美元地位和国际货币体系变局的思考。

　　在上周六“2008陆家嘴论坛”上，两位担任过中国央行货币政策委员会委员的学者都对此发表了看法：社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所长余永定称“国际货币体系的未来”为“一个非常重要的课题”；社科院金融所所长李扬将其称为“一个非常重要，但是还没有被人们充分认识的问题”。

　　在可能的变局之下，中国在人民币国际化和推进东亚金融合作的方向上，则成为讨论的焦点。

　　1 利益和责任不对称

　　中国进出口银行行长李若谷认为，当前的国际货币体系并不合理，利益和责任不对称。美国经济金融政策是国内决定的，美元松紧只考虑自己的利益，不考虑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利益，很多时候甚至是相反的。美元的国际货币地位使得其他国家和地区无法控制风险。李若谷曾任中国央行分管国际业务的副行长。

　　对于当前的国际货币体系，李扬则指出，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之后国际上出现了两个路径的努力：一是欧元路径，用一个多边协议的方式放弃本国的货币主权，在区域内形成一个统一货币；二是亚洲和拉美地区或多或少、或明或暗地回归美元。

　　“欧元应该是比较成功的，逐渐获得了可以和美元一争高下的地位，但其他国家就不行了。其主要矛盾就在于，我们实行美元本位制，但是跟布雷顿森林体系最大的区别就是美元不承担责任，这样责任都落在非关键货币的一些国家身上。”李扬指出，非关键货币国家面临着诸多困境，一是危机的转嫁，关键货币国家存在一个机制，可以向其他国家和地区转嫁危机，而非关键货币国家不能摆脱也摆脱不了；二是货币错配，所持有的外币资产净值减少等；三是广大的非关键货币国的货币政策陷入两难境地。

　　新布雷顿森林委员会执行长官马克?乌然也认为，美元的疲软以及新兴市场国家过度的外汇储备已经危及国际货币体系的正常运行，而且，我们现在的国际货币体系对于这些情况的掌控和调控手段不多，有的时候甚至是束手无策。

　　2 新兴市场的冲击

　　马克?乌然特别指出，当前在经济金融领域，新兴市场国家已经在超越传统的G7国家，很多金融活动中心已经从G7转移到了新兴市场国家，而美国则是造成当今危机的源头，这是建立在过去格局上的国际货币体系上的根本问题。

　　央行调查统计司司长张涛表达了同样的认识，他指出，今天许多国际金融机构对新兴市场的重视，与几十年前相比是完全不可比的，数据也可以支撑这一点。1985年，新兴市场国家的GDP占全球12%，到2006年升到21%，2006年新兴市场国家的进口已经占到G7国家的42%等。

　　“新兴市场在高速成长，但是国际货币体系还是以美元为主，后来出现了欧元但基本格局没有太大的变化。然而这种格局我们觉得越来越不适应。”张涛说，这种不适应，也就是国际货币体系的问题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新兴市场积累了大量的外汇储备，全球外汇储备的分配失去了平衡。1998年，新兴市场国家的外汇储备占全球的1/3，到了2006年已经超过了全球的一半，而这些国家的GDP只占全球的16%，外汇储备太集中，失去了平衡。二是，全球的货币风险高度集中。以美元为主的货币体系的风险，表现在储备资产风险和金融交易的风险上。当前美元储备资产占全部储备资产的比例长期以来一直稳定在65%以上；全球外汇交易市场上，2007年美元交易达到43.2%，美元作为国际储备货币、交易货币，如果美元体系没有很好的制约因素，一旦市场发生动荡，风险集中就会出现问题。三是，新兴市场国家在国际机构中的代表性严重不足。新兴市场国家在国际金融机构，特别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份额提高了，但改善是微乎其微的。这导致新兴市场国家特别是东亚国家在经历了东南亚金融危机以后，就不得不依靠自身的力量来面对。

　　3 二元货币，三元货币？

　　“当前利益和责任不对称的国际货币体系应该尽早改变。”李若谷指出，用一个国家的货币作为国际货币，就避免不了这些弊病，国际货币需要大家都可以接受，解决当前的国际货币体系需要加速创造一个新的国际货币。

　　李若谷指出，现在比较有希望的是IMF特别提款权（SDR，Special Drawing Right）来充当这个角色，不过这并没有得到李扬的赞同，因为SDR和经济实力不联系，在实践上很难走通。李若谷也指出，美国也对SDR存有异议。

　　李扬认为，从短期看，美元、欧元的国际货币体系“双元”状态是不可能改变的，这种背景下，很多国家恐怕就只能积累大量的外汇储备，并且对外汇储备做多样化投资。从长期来看，实现全球统一货币非常遥远，包括建立世界中央银行等。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全球货币体系可能是三元货币，然后三元货币之间建立稳定的系统体系。所谓三元就是美元、欧元和一个某种形式的亚洲货币。

　　对于世界货币体系的方向，国际、国内还有一种声音认为，可以回归金本位，但李扬认为，金本位使世界经济受到黄金总量的限制，并不合适。

　　但马克?乌然将黄金建议为外汇储备的多样化增持对象。他指出，新兴市场过度的外汇储备，在货币的选择上面被挖了一个更大的坑。比如，如果宣布人民币对美元升值，那么最后就对市场操作造成很大的影响。所以储备的货币不应该更多的在美元上面，而是应该更多样化，包括欧元、黄金等。

　　4 推进人民币亚洲化、国际化

　　李若谷认为，中国是当前国际货币体系最大的受害者之一。过去这几年，次贷危机使得美元贬值、人民币升值。央行通过发行货币购进美元，但原来发行货币的平均成本高于现在的汇率水平，因此，同样的1.7万亿美元再也买不回原来发行的货币。在央行的资产负债表当中，一定有一个很大的损失缺口。中国还有一个很大的损失是，这两年在石油、资源等领域进口所多花的成本。

　　“要解决这个问题，除了要加速创造一个新的国际货币，另外一个始终的主张是人民币的国际化，让人民币变成一个国际交易的手段。”李若谷说，人民币现在还不可以完全可兑换，资本账下对外汇管理也就是15%左右，但是他认为，资本账户的完全可兑换并不一定是货币国际化。上世纪60年代日元有没有完全放开之前就推进了日元国际化，上世纪80年代美国推出的一些资本管制也没有影响到美元的国际化。

　　李扬指出，亚洲地区的一体化货币进程，不管这种货币最后是什么形式，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就是人民币一定会，而且应该在其中发挥相当重要的作用。现在要做的就是推进人民币的亚洲化、进一步推进人民币的国际化。

　　“更重要的是，中国通往世界的道路是与其他任何国家都不相同的。因为我们先有一个香港地区路径，人民币通过港币的联系汇率制对应着美元。还有一个通道是台湾地区的新台币，一些非官方的信息是，人民币与新台币可能加快可兑换的步伐，这样人民币通过新台币的浮动汇率制可以对应更广泛的国际浮动汇率体系。这两个通道对我们的利益影响都是不相同的，都是新的挑战和机遇。”李扬说。

　　5 区域金融合作：不能只是防范危机

　　在推进人民币区域化和国际化的同时，中国如何深化区域金融合作是另一个方向。

　　张涛指出，过去的经验表明，现在国内发展自身的问题对全球战略和区域合作的发展眼光还没有走到诉求的时候，而今天应该考虑到这个问题。中国需要深化金融合作和加强与这些国家的政策协调。东亚金融合作正在逐步地加强，除了清迈协议的多边化之外，同时我们正在考虑区域的担保机制。

　　李扬尤其强调，至今为止中国的国际货币合作都还是防范危机，还没有达到建立新的制度的层面。

　　“东亚金融合作下一步应该在建设防范危机机制的基础上，进一步探讨建立亚洲统一货币，这是非常必要的。”李扬认为，在人民币国际化的过程中，上海要成为国际金融中心，成为人民币的金融中心是不可避免的条件，而上海也具有成为人民币金融中心的得天独厚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