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作电荒 煤电联动博弈下的一个样本

　　电荒，正在影响着焦作市的生活、生产、工业发展等各方面。而焦作电荒仅仅是煤电联动体制博弈下的一个缩影。

　　□经济视点报主笔 桑 燕

　　四川地震灾区的现场，救援和重建工作仍然在紧张有序地进行。小建（化名）坐在电视机前看着这些场面，不时揉着眼睛。

“好几天没看电视了，也几天没了解到灾区的情况了，今天终于有电了。”他感叹说。

　　小建是河南省焦作市武陟县小董乡街面上的一间理发店老板，开着一个叫“小建美容美发”的理发店。经常性的停电不但使他看不了电视、家电电器全部闲置，也使得他的生意一落千丈。

　　从今年初的那场发生在中国南方的雪灾开始，一场电荒开始在焦作市蔓延。尤其是农村，白天大部分时间没电，晚上10点后供电，早上7点停电，有时候连续24小时甚至48小时没电。

　　4个多月过去了，情况仍没有好转。面对即将到来的炎夏，人们心生焦虑??这电到底要停到什么时候？

　　停电，停电

　　武陟县大部分乡镇都过着像小董乡一样的生活。即使是县城，有些街道也时不时停电，晚上一片漆黑。

　　看一会儿电视，小建就跑到门口站一会儿，看着冷清的大街。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客人了，他显得百无聊赖。“由于白天经常没电，现在理发大多用手推。”他说。但这只能对付中老年人，对于那些要烫发、染发、要求用吹风机的女孩子就失去了吸引力。

　　其实从今年1月初，这种情况就开始持续了。刚开始，有人说大规模停电是因为受南方雪灾的影响，大家也就不以为然。2008年春节前3天供电开始正常，很多人认为雪灾过去了，供电正常了。但是，他们没想到的是，正月十五过后，情况更糟了起来。有时候白天会供2～3小时的电，大多数时间整个白天都没有电，有时候连晚上也没有电。“一个月里，白天有电的日子占一个星期就不错了。”小建的一个街坊说。

　　与小建理发店隔一间房是一个百货小超市。“以前，一年还卖不了一箱蜡烛，现在一个月就能卖一箱，甚至更多。”小超市的孙老板介绍。 “蜡烛缺货，进货都进不到，临近县的蜡烛厂都生产不及。”而蜡烛的价格也有所提升。

　　除了蜡烛外，这里充电电灯卖得也比较好。这种小电灯价格在50元至80元不等，充一次电可以用五六个小时，晚上照明比蜡烛亮得多。但是，对于小董乡的人们来说，每天充电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最困难的是吃水，这里大部分人家都是自备的抽水泵，没电他们就没水吃。“所以，无论多晚，都要留心什么时候来电，来电的第一件事就是赶快去抽几桶水放在那儿，不然，第二天就没水吃。”一位老太太说。最怕的就是连续几天没电。

　　小董乡只是武陟县一个样本，除了县城情况不太严重之外，武陟县大部分乡镇都过着像小董乡一样的生活。即使是县城，有些街道也时不时停电，晚上一片漆黑。

　　位于武陟县朝阳一街上的电动工具店的老板浦卫东是该县为数不多的几个最早经营小型发电机的人之一。“以前一年也就卖上一两台，现在每月都能卖个20多台。”他说。

　　企业的情况也并不比农村好。

　　“我们厂里已经连续一星期没电了，昨天才来电，刚刚恢复生产。”5月17日，焦作市金箭磁电有限公司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位于武陟县工业区的金箭公司刚刚投产两个多月，由于经常性经电，“实际生产时间不到一个月。”该公司董事长王永传说。而以前，工业区一般是不停电的。

　　因停电而停工的不仅仅是金箭公司一个。据王永传介绍，他所了解的很多中小企业基本都与他的遭遇相似。“可能是保大企业，中小企业也保不了。”他分析。

　　而武陟仅仅是焦作市的一个缩影，孟州、修武等焦作所辖县市大部分都经历着与武陟相似的遭遇。

　　即使是焦作市也不能幸免。一位饭店老板在电话中告诉晚上订桌的老主顾说：“不是不让你来，是因为我怕你们吃到一半停电了。”

　　要电，要电

　　“发电成本高过了从电网上购买电的成本，谁还愿意发电？”绿宇化电公司副总经理顾小成坦言。

　　没有电，人们便谴责供电公司，而其实，供电公司的日子也不好过。

　　“我们也是经常向焦作市供电公司跑，就是为了要电。”武陟县供电公司办公室王主任介绍。不仅供电公司跑，武陟县政府领导也去跑，就是为了多要些电。但是，没办法，整个焦作市都缺电。所以，武陟县实际需电量与上级下拨的指标差距仍非常大。

　　不仅电网供电负荷减少了，更为重要的是当地的地方电厂也停机了。

　　武陟原本有三个地方电厂，包括与韩国合资的韩电集团和河南省绿宇化电有限公司的自备电厂。

　　由于电煤价格上涨，2008年初，韩电集团停机。随后，绿宇化电有限公司的自备电厂机组也停止发电。

　　“发电成本高过了从电网上购买电的成本，谁还愿意发电。”绿宇化电公司副总经理顾小成认为。

　　绿宇化电公司是武陟县的化肥厂，拥有两台发电机组，作为化肥厂的自备电厂，它平时主要是保证化肥厂的蒸汽及用电，多余的一部分向外供应。但是，随着电煤价格上涨，发电成本越来越高，进入2008年，绿宇化电的发电机组就停机了。

　　对于电力调度犯难的不仅是武陟县供电公司，焦作市供电公司也不例外。

　　据公开数字显示，2008年前5个月，焦作市网供负荷日均需求220万千瓦时，而实际网供负荷一直处在115万～135万千瓦时之间。由于负荷缺口较大，致使截止到5月8日，全市累计拉闸1037次。

　　“电力公司天天开保电会，向各县、局、大客户汇报情况。”河南焦作供电公司新闻中心主任王亚莉说。

　　焦作市企业发展服务局副局长乔学达是负责该市电力协调的主要负责人。他讲起一个小故事，不久前，去河南省发改委开关于应对夏季用电高峰的会议，会上，省发改委要求每个地方负责人都要拿一个应对预案。“其他地方的人拿方案都是在未雨绸缪，万一怎么着怎么着。而我是真刀真枪啊，每天都在拿这样的方案。”他说。

　　“以前，在用电上焦作市还提出保30户重点企业，后来降到18户，现在工业重点也不保了，根据生产特点压负荷。”他介绍。今年4月份焦作供电最困难的时候，实行工厂轮休。

　　“最困难的时候，各县县长、局长都坐在我的办公室里。”乔学达说。不仅各县市跑到焦作市要电，焦作市的领导们向省电力公司、省发改委跑。“我们市委书记都亲自去协调煤、协调电。”乔学达介绍。

　　发电，发电

　　焦作电荒只是豫北乃至全国电力紧张的一个缩影。随着电煤价格飙升，而电价不变，电企已经不堪煤价重负。在亏损的情况下，只得减少发电量。

　　焦作是中国著名的煤炭基地，发电企业众多，这样一个能源基地为何出现如此大规模、长时间的电荒？

　　根据乔学达的分析，焦作电荒的一个原因是其电网结构不合理。由于焦作是能源基地，属于输出性结构，向外输出方便，但是，一旦焦作电力紧张，外面的电进不来。因为焦作市没有50万伏变电站，华中电网的电无法供焦作使用。

　　而焦作电荒的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宏观背景??电煤价格上涨。

　　一是发电用煤供应严重不足。去年，山西省对煤矿企业实施整顿，关停30万吨产能以下的小煤矿，山西煤炭产量急速减少，电煤供应随之趋紧。而焦作市多数电企依靠山西煤炭，造成发电企业购煤量严重不足。据了解，目前，焦作市依靠山西煤源的发电企业购煤量不足50%。

　　焦作电厂就是典型的例子。该电厂实际每天需要1.2万～1.3万吨煤炭，而在最困难的2008年4月份，它每天储煤只有4000-5000吨，有时候还不到4000万吨，不得不部分停机待煤。“有一段时间，我们用煤都刮地皮。”一名焦作电厂职工形容。

　　比缺煤更严重的是亏损，这也是造成电荒的一个深层次原因。

　　“2008年第一季度，焦作电厂亏损5000多万元，照此下去，今年仅在电煤方面焦作电厂就要亏损2个亿。”一位接近高层的焦作电厂工作人员介绍。

　　而乔学达的说法更为严重：“据预算，焦作电厂2008年可能将亏损4个亿。”

　　有一个说法是大家都认同的：“每发一度电就亏损5分钱。”武陟县的韩电集团、化肥厂的自备电厂停机都是这一原因。

　　据焦作市发改委交通能源科科长张永刚介绍，即使在关停小火电之后，焦作市的总装机容量还达到293万千瓦左右，足够焦作市使用。之所以出现电荒，是因为由于亏损，造成一些发电企业非计划停机，或者故意延长机组检修时间，出力不足。大部分地方发电企业停机。

　　据有关资料显示，焦作韩电、武热电厂机组全停，博爱电厂停产，武化电厂仅开一台6千瓦机组，加上小火电关停，地方电厂装机71万千瓦，并网运行机组51万千瓦，目前，实际发电出力仅在36万千瓦左右。

　　焦作电厂是焦作市最大的发电企业，按照焦作市的官方说法，“焦作市的供电80%取决于焦作电厂。”即便如此，有一段时间，其6台机组，只有4台机组运营，并且并非满负荷运营。

　　在乔学达看来，这已经很不错了，“因为，焦作电厂确实很困难，资金链条已经断了，还能这样坚持。”据焦作电厂员工介绍，春节期间，为了买煤，所有员工的奖金都扣发了。即使是现在，工资也发的不正常，有的连续两三个月发不下工资。

　　“焦作电厂坚持发电也是站在社会责任的立场上。如果有一天焦作电厂也坚持不下去了，焦作市就真的很困难了。”乔学达说。

　　面对电荒、煤荒，焦作市成立了由市委副书记、市长孙立坤挂帅的电力供应工作领导小组，对电煤供应和资金筹措等问题进行部署。向省发改委、山西省政府、晋城市政府、晋煤集团、郑煤集团等单位和部门争取煤源，协调铁路、公安、公路、交通等有关方面保障电煤运输。

　　目前，通过协调焦煤集团向焦作电厂日供煤4400吨，5月7日，在焦作市政府的协调下，焦作市商业银行向焦作电厂注资5000万元，加上在郑州、山西协调的电煤支持，使焦作电厂的储煤达到了9万吨。从5月16日，焦作电荒才有所缓解。

　　“老百姓看到电荒缓解了，都在欢欣鼓舞，他们不知道，我们心里还是心急如焚。存煤已经在下降了。”乔学达仍然忧虑万分。

　　因为，他明白电荒并没有根本性解决。最大的威胁还是焦作电厂，资金链已经断了，如果，电煤形势没有任何改善，9万吨的储煤对它来说也就是七八天的用量，七八天之后怎么办？由于大家都知道电企是亏损的，银行贷款也不太容易。

　　夏季是用电高峰，加上夏粮生产和观看奥运会，电负荷还会增加，供电形势将更加严峻。

　　对于焦作来说，彻底解决用电问题有两个途径，一是10月份位于焦作市博爱县的50万伏变电站建成使用，到时对焦作电厂的依赖性就小了。第二，就是苦撑，等待国家政策出台。

　　“我们现在是在苦海中煎熬。”乔学达形容。

　　综合分析，焦作电荒只是豫北乃至全国电力紧张的一个缩影。近年来，由于市场煤，计划电，随着电煤价格飙升，而电价不变，电企已经不堪煤价重负。在亏损的情况下，只得减少发电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