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强制收回特许经营权 公交民营第一人折戟十堰

　　本报记者 陈 锋 十堰报道

　　隐忍5年的张朝荣终于发现，跨入十堰投资初始即出现的裂痕，已经变成鸿沟，他已无力逾越。

　　2008年4月15日，十堰市委市政府下令收回张朝荣在该市的公交特许经营权。

　　“这项改革值得反思。”十堰市政府一位不愿具名的副局级干部对《华夏时报》记者表示。

　　温州巨贾试水十堰

　　2002年11月，在浙江温州客运服务业摸爬滚打18年的张朝荣受邀到湖北十堰参加一次招商活动，在与十堰市党政领导座谈中，时任十堰市委书记兼市长的赵斌诚邀民营资本推动国企改革的决心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赵斌对温州客商允诺，十堰招商力度大，如果温州民资到十堰投资，将享受外资企业待遇，政府将重点保护外来企业，把十堰经济搞上去。

　　在温州一直从事客运服务业的张朝荣一时兴起，问能否经营十堰的公交，赵斌一口答应。双方随后进行了多次沟通。“正式跑这事，我到十堰6次。”张朝荣说。

　　令人始料未及的是，2002年12月，十堰市委常委会开会讨论拟将公交企业卖给私人老板的消息，被一位政府人员外泄，引发公交干部和司机恐慌，出于对下岗和日后生活的担心，一部分人发动罢工表示抗议。

　　在发生罢工事件后，因担心投资风险，张朝荣暂时停止了与十堰市政府的谈判。但政府改革决心很大，在事件平息后，委派一名副市长和建设局主要领导亲赴温州邀请张朝荣。

　　这次邀请直接变成了对投资具体问题的谈判，包括资产收购优惠政策、享受外资待遇等。十堰方面许诺，张的投资将享受外商待遇，在税收上“两免三减半”；如果投资额达到5000万元，国企所属约百亩的土地可以无偿使用，也可用于开发；如果油价上涨，政府会有补贴。“他们一直强调一句话，‘你发财我发展’，态度非常诚恳。”张说。

　　2003年4月28日，注册资金5000万元的十堰公交有限责任公司成立。次日，张朝荣与十堰市政府共同举行签约新闻发布会。当天，十堰成为全国首家实行公交民营化改革的新闻登上了央视新闻联播。

　　改革暗藏礁石

　　然而，兴奋并未持续多久，精明的温州商人渐渐发现了问题。在原企业的资产评估表上，他发现总共有1000多万元的资产存在问题，包括数百万的虚报。

　　由于心存疑虑，张朝荣一度拒绝与十堰市建委签订公共汽车特许经营合同，“政府对资产作了‘多退少补’的保证后我才签。事实上，当时我已经骑虎难下了”。记者注意到，该合同最终签订日期为2003年5月14日。

　　改革随后强力推进。以敢想敢做自居的张朝荣雷厉风行，动作频仍：员工聘用、推行新的管理模式、组建女子品牌线路、购置空调车汰换老旧车辆……

　　2003年、2004年公司连续两年盈利。“我摸了一下底，觉得在加强管理的情况下，公交事业还是可以盈利的。”据张朝荣介绍，两年内公司上缴税费1193万元，缴纳各项社会保险金、公积金995万元。

　　然而更大的危机还在后头。

　　因为油价大幅上涨，张朝荣的公交公司从2004年起开始连年亏损，并陷入危机。

　　据张朝荣提供的公司亏损数据，2005年是500万元，2006年是900万元，2007年是700万元。“2003年油价每升2.6元，到现在翻了一倍，虽然中央财政有补贴，但是杯水车薪，无法扭转巨亏的局面。”

　　公司亏损的另一个原因是企业承担的社会包袱重。据介绍，2005年十堰市将免费乘车老人的年限由70岁调整到65岁，再加上对学生实行六折优惠，对残疾人、军烈属免费，公司每年在这一项上减收一千万元。

　　记者掌握的材料显示，亏损之后，张朝荣多次向十堰市政府请示落实公交优先政策，兑现招商承诺，帮助企业渡过难关。如要求补偿对老年人和学生优惠乘车造成的亏损等。

　　“找市政府根本没有结果。”张朝荣说，到十堰时间不长，他就发现政府在很多方面与承诺的不一样，比如，承诺其享受外资待遇给予税收减免、在2003年底取消对公交车营运收入影响巨大的市区中巴车，“交涉多年，毫无作用”。

　　经营权被收回之争

　　2008年4月15日，十堰公交司机因不满待遇状况，第四次发生罢工事件。十堰市政府当日发布通报称，罢工事件给广大市民生产生活秩序造成了严重影响，公交公司已不能保证城市公交的正常营运。

　　“政府把四次罢工的责任推给我，并以此作为收回特许经营权的理由。”5月21日，张朝荣对记者叫屈，“事实上，只有第二次罢工与我勉强扯得上关系。”

　　张朝荣说，停运事件后，市委市政府在不征求意见也不打招呼的情况下，强行收回经营权，单方面全面接管属于他的公司，系违法之举。而十堰市方面指出，收回公交公司特许经营权，依据是《市政公用事业特许经营权管理办法》，并不违法。

　　目前，张朝荣已经对政府强制收回其特许经营权提出了听证申请。

　　“油价这么高，公司很艰难，但我尽到了责任和义务，从没欠工人一分钱，保障了公交正常、良好运行。相反，政府却重招商承诺，轻服务扶持。”在经营权被收走后，张朝荣这样总结他的十堰5年投资遭遇。

　　“实事求是地说，政府确实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比如取消中巴的承诺，比如税收减免等。”一位多次参与处理公交公司疑难问题的十堰市政府官员表示，政府不能把公交企业当做普通企业，毕竟它承担了很多社会公益责任，因此，政府应该大力帮助和扶持，“在矛盾刚刚出现时，政府应该打破常规去支持，不能局限于一些条条框框。”

　　本报记者从十堰公交临时党委主要负责人李玉金处了解到，目前正在对原公交公司进行清产核资，并准备筹建新的公司，初步设定公司由国有控股，由社会参股。据介绍，社会参股比例为49%，目前有几家民间资本有意参股。

　　“改革没有失败，只能说民营化的改革失败了，我们正在进行新的改革，是改革的深化。”李玉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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