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池社会化治理思辨：全流域控制取代工程治污?

　　滇池老了。滇池是世界上治理难度最大，富营养化最严重的湖泊之一。

　　20年来，投入可谓不菲，国家在十五期间投入47.62亿；十一五期间90多亿，今年4月，云南省有关方面更表示：２００８年至２０１０年的三年间，滇池流域水环境综合治理工作将开展４６个项目，估算总投资２９７．８４亿元。

　　一位学者在他的内部交流的科研文章中写到：滇池兴，则昆明兴。在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后，滇池水环境的质量离人们的期望还有距离。这既是治理滇池的良好社会基础，也给滇池水环境的理性整治带来了压力。

　　云南大学生命科学院副院长段昌群博士直言不讳,“前20年，应该说国家和云南省政府对滇池的治理，比较有效的抑制了滇池水环境加速恶化的趋势，后20年应该怎么做？继续采取透析的方法延续生命？抑或是从全流域的角度出发考虑综合治理?”

　　今年6月进入汛期以来，昆明的各大报纸上连续刊发这样的新闻：田河长调研宝象河；廖河长巡查晋宁茨巷河；杨河长回查虾坝河；李河长冒雨巡查柴河。

　　河长制，是2008年元旦昆明市委书记仇和在昆明市环保局听取有关滇池治理工作的详细情况后，提出“治湖先治水，治水先治河，治河先治污，治污先治人，治人先治官”的新理念。3月27日，仇和宣布，将在太湖治污中行之有效的“河长制”引入滇池治理，入户河道流经区域的党政一把手要对辖区内水质和截污目标负责。

　　“河长制，从治理的角度当然是对的，把末端治理和源头治理相结合，把分散治理和集中治理相结合。”但段昌群还认为，富营养化水体的治理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封闭的高原湖泊面临该类问题更属疑难杂症。滇池问题不仅仅是水的问题，而是全流域所有生态环境如何科学利用和合理配置、在维持区域生态系统健康的同时支持社会经济发展的问题。

　　补水工程与透析法

　　滇池是地质历史上因为地震之后的断陷构造形成的高原湖泊。

　　按照湖泊的产生发展历史，滇池处在老年阶段。七百年间，滇池水位下降了6.85米。相应的湖面面积也大大地减少，古地质年代中，滇池面积曾达1000平方公里，到十八世纪后叶，也仍有“五百里滇池”之载，经过20世纪70年代的围湖造田，现今只有300平方公里左右。从现状看，滇池水体湖面面积与入湖流域面积比仅为10%，湖水浅，库容量小，仅15.82 亿立方米，是我国单位水面库容量最低的湖泊之一。

　　滇池地区由低到高依次为湖面、坝平地、台地丘陵、山地，面积比相应为1：2：3：6，以湖面为中心四周的地形起伏大，没有比较大的开口同外部的环境相通，在这种立地条件下，低洼的湖面自然成为大多数物质循环的归宿，在人类活动的影响下，区域水土流失及其淋溶的营养物质，以及流域内所有的污染物注入河流，最终进入湖泊，成为水体富营养化的一个重要的影响因素。

　　滇池地处三江分水岭（地处珠江水系南盘江的西北、元江水系的东北、金沙江水系之南），来水量少。又是地球化学因素中磷的富集区，表面磷的本底值为0.32%，比一般地区的0.1%高三倍以上。由于滇池的封闭性，经水体相互交换排出磷的机会较少，导致磷在区域内向心移动，在滇池累集，使水体富营养化加深。

　　从“九五”开始，多年来围绕滇池治污，云南省和昆明市极尽末端治理之能事：滇池北岸段截污，西园隧道建设，草海底泥疏浚，这些举措从相当程度上减缓了滇池污染的加速度程度。

　　“工程治理，对于滇池这样的湖泊，只能是治表。”段昌群指出，“事实上也没有所谓终极之道，对滇池的治理，最终是要把滇池恢复到健康状态，让滇池恢复其复杂的生态功能和生命活动是所有治理的应有目标所在，比如渔业，比如娱乐，比如景观文化。”

　　从外流域引水则是近年来滇池治理者的“透析”之举。

　　2008年5月4日的一次记者招待会上，云南省水利厅厅长周运龙表示，牛栏江-滇池补水工程将最晚在今年年底开始。

　　“多年来滇池治理提出了环湖截污、 底泥疏浚、环湖生态、入湖河道整治、上游水土保持及外流域补水等6大工程措施，其中环湖截污及外流域补水是根本性措施，对滇池进行补水，是解决昆明‘水少’、滇池‘水脏’的现实选择。在国内外的湖泊水环境治理经验表明，通过调水增加入湖水量，进行水体置换，加快湖泊水体的循环和交换，是湖泊污染治理、水质保护及生态恢复行之有效的措施。” 周运龙指出。

　　外界质疑成本仍然过高??牛栏江-滇池方案即使做到成本最低，节水加治水仍需2元/方。

　　“透析可以活命，是现实的选择，但是也不是最优的选择。”段昌群说。对于河成湖，可以较大的河流水源补充并对污染进行冲刷和稀释，因为这些湖水的更新周期短，而对于滇池这样的构造湖，尤其是其处于低纬度、高海拔、气温恒定，换水周期长，所以用“透析”的方法恐难收奇效。

　　日本著名的“琵琶湖”案例治理，费时25年，耗资185亿美元，水质才得以接近3类标准。对于滇池这样一个功能负重多元，历史上破坏和污染积累已久的湖泊，治理的艰巨性和长期性可以预期。

　　全流域治污新思路

　　“根子还在全流域上。滇池的环境整治不仅仅只是工程治理的问题，投入的问题，而是需要整合科学研究-工程技术-社会管理??公众参与。”段昌群表示。

　　滇池的污染及整个流域生态环境的优劣，系于昆明市的发展方式，发展布局、发展规模。滇池流域面积只有昆明全市的18.8%，但是昆明的80%人口和经济总量环围滇池。

　　滇池是昆明城市唯一的纳污水体，滇池流域共有700多家大型企业，昆明80%的企业位于滇池流域内，这些企业占云南全省工业企业的40%，滇池地区的工农业总产值占云南全省的1/3，而滇池的面积只有云南全省的0.78%，却集中了云南全省总人口的8%。

　　根据环保数据测算，周边企业年污水排放量达4900多万吨，其中排出COD（化学需氧量，作为衡量水体有机物含量的重要指标，化学需氧量越高，说明水体中有机物含量越高）7900吨，总氮600多吨，总磷30多吨，流域内城镇生活污水年排放量达到2亿多立方米，日排放量50多万方，年排出COD4万多吨，总氮1万多吨，总磷800多吨。除此之外，农村面源污染产生COD2万多吨，总氮3000多吨，总磷400多吨。

　　在80%的工业污染基本得到有效控制时，城镇污染成为滇池污染的主要来源，农村面源污染因范围大、治理难度高而成为滇池污染治理的重要环节。

　　滇池早已经被列为“国家重大水专项”，国家水专项滇池项目实施方案《滇池流域水污染治理与富营养化综合控制技术及示范》业已编制完成，并上报国家审查。

　　项目选择昆明滇池为我国高原湖泊区重污染湖泊的典型对象，开展流域水污染治理与富营养化综合控制技术研究，开展有效的全流域污染控制管理体系。项目实施过程中示范区污染负荷入湖量将削减20%以上，为实现“十一五”期间滇池水污染物排放总量削减10%以及滇池流域水污染综合治理工程提供技术支撑。

　　“目前需要的是为滇池做彻底的CT检查，列出滇池污染的化验单，这是基础的基础，没有这份化验单，滇池治污无从谈起。”段昌群说。

　　“如果昆明能尽快地走向滇池流域外发展的道路，为昆明的城市发展拓展空间，将一些不适合滇池流域发展的工业和其他产业从流域中迁出，或在产业布局中限制其在滇池流域内发展，这样既有利于保护滇池，也挖掘和利用了其他区域的环境容量，为滇池发展提供机会。”

　　段昌群指，“现在到了集中全社会的资源，对滇池这个巨系统问题静下心来，进行理性整治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