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越南高利贷老板的生存样本

　　“我们也在静观其变”。6月18日下午，阿俊在光线幽暗的咖啡馆里说。

　　此人是河内一间高利贷公司的老板。从3月份逐渐加重的经济环境的波动，让他在这段时间充满烦恼，“我们的钱也很紧张，”阿俊说。

　　阿俊做这行已经9年，他的个人经历紧跟着越南的开放。

　　阿俊今年36岁，父亲曾是河内一加国有企业的领导。差不多20年前，正逢越南的开放，中学毕业的阿俊开始了生意闯荡。刚开始的时候，他选择了做司机跑运输。花了差不多10年的时间，他拥有了4辆大卡车，在越南各地之间运送货物。

　　在这个过程之中，他发现做汽车贸易是一件挣钱的事情。所以一边继续经营自己的运输公司，一边做起了汽车贸易。

　　这些生意让他接触和熟悉了社会上的形形色色的人。在“朋友”的建议下，9年前，他开始做起了高利贷生意。

　　越南高利贷行情

　　在越南，在银行等现代融资体系之外，高利贷公司一直是一种合法的存在。他们一般以类似于中国当铺的形式出现。他们收取抵押，借出资金，成为民间融资的一种方式。它们的印象在外人眼里，一直充满让人赶到神秘和隐约的恐惧。

　　在河内一条叫做PHung hung的街上，至少有70家高利贷铺面，阿俊拥有其中四家。这只是整个越南高利贷公司很小的部分，据称这类在册登记的公司，在河内共有290多家。而没在政府相关机构登记的，没人去统计准确的数据。

　　“应该有上千家”，阿俊估计。至于全越南，那至少有几千家这样的机构。

　　这些机构平时做的，就是民间放贷。按照阿俊的介绍，一般来说，对于放贷的金额和时间长短，没有明确的限制。只要你有足够的抵押。经常所做的放贷是以1-2个月为期，至于贷款利率，在经济正常的状态下，如果是熟客则是日息一分（百分之一），每周一结。如果不是熟客，则放贷利息会涨到日息两分。

　　按照这样的利息，如果你从这些机构借出100万人民币，在一个月之内你就必须付出30-60万的利息。

　　即使这样，在越南民间借高利贷的人依然十分普遍。“生意人、学生、以及赌徒都是我们的主要对象”，阿俊说，“在每个大学的附近，一般都有一二十家这样的公司”。它们的顾客来源，就是那些临时缺钱花的学生。他们会把自己的摩托车开到这些铺面，然后抵押获取现金。等到有了足够的钱再来把摩托车赎回。

　　在越南，高校的学生们每个月的花费，根据河内国立大学的一位学生介绍，一般水平大约在100万越南盾(大约相当于人民币400-500元左右)。而一些男孩子的花费可能会超过200万越南盾。他们常常在这月与下月之间，家里支付的花费还有到手时，有短暂的资金短缺。

　　“常常都有人来借款”，阿俊说。

　　在这些高利贷公司借款，除非是有很好的信誉，一般都需要凭借抵押品。一般来说，这些抵押品包括动产与不动产：摩托车、汽车、房屋、土地，甚至黄金或黄金饰品，都可以作为抵押品获得借款。但是，按照规矩，这些物品都是按照公司的评估按50%获得借款。

　　“如果你有一条纯金的项链，按照现在金价值1万人民币，我就可以放5000元的现金给你”，阿俊如此解释。

　　在贷款金额方面，阿俊解释说，“如果你要三五百万的人民币”，他们自己一般都能随时给出。对于特别巨大的，在这些登记在册的公司之上，有一个行业协会，它可以在众多的成员之间进行协调。

　　波动期的艰难

　　今年生意艰难。

　　从去年12月开始，越南盾开始进入缓慢的贬值通道。开年之后，石油、原材料涨价的消息不断传来。到了三月，糟糕的情况还在加重。阿俊们也作出了调整措施。

　　“我们把放款利息从1-2分，调整到了3-4分”，阿俊说。

　　阿俊们的决策信息，来自行业协会。协会里有专人进行经济分析，关注越南盾的走向，并提供较为安全的抵押品种类指导。

　　但是这些调整在不断变化的经济环境面前，还是显得不足。于是他们开始改变游戏规则：从原来的借出越南盾，偿还越南盾，改成借出越南盾偿还美元，或者是按美元计价进行偿还。这样可以避免由于货币贬值而带来的风险。

　　具体的做法是，按照贷款人所借出的现金金额，依照借款人当日汇率折算成美元，然后计算本金和利息。

　　根据在当地了解的情形，越南盾对美元的汇率，从3月份开始一路贬值，从16000：1，到最低的时候达到18000：1。并且，为了控制外汇流出，政府于本月早些时候出台政策规定，限制美元的随意出售。

　　如今，在黑市上，如果用越南盾购买美元，价格大约需要19300越南盾才能买到一美元。

　　“现在美金很缺乏”，阿俊说，“有美金是最好的”。

　　据阿俊介绍，原来每个月他的四个铺面大约可以房贷500万人民币以上。但在刚刚过去的两个月，他主要的工作却是追还贷款。

　　到目前，他已经回笼了差不多相当于2000万人民币的贷款。还收购了总计面积在4亩左右的20多块土地。

　　这些都是原来借出款项的抵押品。

　　“我们都是一周一结，必须结清一周的利息”，阿俊说，“由于经济波动，有些客人的还款能力跟不上，就要求我们收购抵押物”。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收购。这导致他支出了大笔现金。

　　所以他说，现在现金也很紧张。

　　据阿俊介绍，现在他的大部分回笼的资金，都换成了黄金。他不愿意透露他从哪里购买的黄金。

　　对于收购来的土地，将来是否会赚钱，阿俊没有什么把握。“要看国家的政策”，他说，“如果土地价格下跌，也可能亏的”。

　　和中国类似，在越南土地依然是国家所有，但是购买土地的人可以享有土地的永久使用权??理论上可以父传子，子传孙。

　　一位在当地生活了12年的华人，与阿俊关系密切的阿明透露说，事实上，目前这段时间，高利贷公司的主要业务，来自于欧洲杯外围赛的博彩。

　　虽然阿俊不愿意详细讨论这个问题，但这显然是个事实。因为在快6点的时候阿俊已经显出不耐烦的神色。阿明解释说，阿俊说他必须回家了，因为要去准备晚上欧洲杯的博彩。

　　他走出咖啡馆的时候。一头扎入天色暗淡的大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