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王益

　　

　　红周刊特约作者 殷翎

　　学与乐

　　“我现在担心的是王益带的那么多在校博士生怎么办？”一直致力于中国经济学教育的世界银行发展研究院研究员邹恒甫在“王益事件”曝光后忧心忡忡地说道。在很多人看来，这种与众不同的忧虑颇有几分“杞人忧天”的味道。

　　在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校友网上的“校友风采”栏目中，曾经有关王益的报道已被悄悄拿下。这位“在光华受欢迎的程度简直可以用‘夸张’二字来表达”的“敬爱的王老师”，在喧嚣的“范跑跑事件”后，出人意料地让久负盛名的北大历史系再度蒙羞??“我们以有这样的学生为耻辱！”6月17日，历史系党委书记在接受媒体电话连线时，对“5•12汶川地震”中扔下学生逃生并在自己的博客中对此予以宣扬的历史系毕业生范美忠愤怒地谴责道。这距财经网首度于6月10日晚率先披露《祸起证监案 国开行副行长王益被“双规”》，刚刚过去一周。

　　王益，滇西龙陵人，白族，1978年考入北大历史系。这对刚念到小学五年级就因“文革”中断了学业的王益来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文革”中好不容易又念了两年初中后，15岁的王益被招工到昆明钢铁公司当工人。据他自己回忆，“劳动之余并没有停止大学梦想的追求，还在自学一点东西，像数理化、中文、英语。希望也许有一天还能去大学。”

　　从“历史”看，读书时的王益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学生。他一口气读了六年半，获得了两个学位??学士和硕士，最终因成绩优异提前半年硕士毕业。

　　1998年，毕业了14年的王益再次回到北大，不过并不是回到历史系，而是以中国证监会副主席的身份，应厉以宁之邀担任光华兼职教授，后又担任了光华应用经济系博士生导师。后来，他又协助张维迎创办光华EMBA，他是首届EMBA班班主任。

　　“那个时候，EMBA办公室人很少，我们可真是在做班主任工作啊！”王益曾自豪地说。

　　“当时遇到的问题是，没有教育部批文，全靠自己改革……并且由于一万美金的学费在当时听起来很贵，大家觉得不可思议，所以报名的积极性不高。于是学院决定进行市场培育、组织。当时有两个班，金融班和诺基亚班，金融班的40多人，大都是王益组织进来的。”作为兼职教授的王益，对光华的贡献可见一斑。

　　有时不得不感慨世事也许真的无常。在2008年6月10日“王益事件”曝光前的一年，2007年6月10日的夜晚，王益站在北大百年讲堂的舞台上，接受着光华师生的欢呼。这天，中国交响乐团携他作曲填词的大型交响合唱《神州颂??献给正在复兴中的伟大祖国》来北大演出。此前的半年内，《神州颂》已经在北京、上海、杭州、广州、珠海、深圳、成都等地巡演了17场。再往前一年，2006年6月10日，王益词曲的合唱《去远方》??一首献给反法西斯斗争中为民族兴旺而牺牲的英烈们的乐曲，在北京音乐厅上演，冠名为“南方基金之夜”。这些在当时获得了“鲜花满怀，好评如潮”的赞誉。

　　王益自称，以前他是个“乐盲”，2002年和朋友去青藏高原旅行时，被壮丽的祖国山河激活了身上埋藏已久的“音乐基因”，于是，他从最基本的记谱、电脑作曲软件使用等开始，直到成为“非著名作曲家”。

　　为《神州行》演出做策划的，是魏锋??已故“涌金系”掌门人魏东的哥哥。

　　权与钱

　　2008年5月6日，魏东追悼会在北京八宝山公墓举行，前来吊唁的逾千人，其中不乏各界名流，经济学界的名流有吴晓求、金岩石等人，王益亦在其中。

　　4月29日，魏东在北京父母家中跳楼自杀。此前被有关部门叫去谈话（俗称“请去喝茶”）被认为是其寻短见的触发。如今人们知道了，同时被叫去谈话的还有王益。

　　在《涌金如船 魏东如蜂》（参见今年22期“人物夜话”）中，曾写到：然而，最终的结果却不如此文所料：“雪崩的时候很多人会被埋在下面，而魏东家族却在某处悠闲地喝茶！”而是正好相反，跳下去的是魏东，而“很多人”却在某处悠闲地喝茶并赞颂着魏东的优良品质。

　　同样地，结果亦没有如此文所料，魏东“斩仓出局”，“很多人”之一的王益并没能“悠闲地喝茶”。

　　王益是什么时候跟魏东扯上瓜葛的，如今已不可考。但业内认为涌金是王益“培养”得最为成功的民营机构，也许争议不大。据称，“王益很早就建议魏东投资法人股，比如每股1元买招行法人股；后来建议他借壳上市，国金是第一个借壳成功的。”

　　2006年12月22日，成都建投因重组停牌前的最后一个交易日，收盘于17.96元；3个月后，2007年3月29日重组成功，更名为国金证券复牌，开盘于35.01元，同年8月7日最高上摸159元。其中暴富者几何？几许？

　　2006年同时进行的另一起券商借壳发生S延边路身上，当年10月19日，此前连续涨停的S延边路停牌。2007年6月，借壳方广发证券总裁董正青因涉嫌内幕交易被带走调查，8月被正式批捕。据称董交代了不少“相关人士”，市场普遍猜测董的交代名单中有王益的名字。不过，广发现任代理总裁、为王益博士研究生同门师兄并与其私交甚好的李建勇表示，“王益跟我们上市没有关系。”

　　目前没有证据表明王益与上述两起券商借壳上市案有直接关联，但在国金证券成功上市同年最后一个交易日抢滩上市的太平洋证券，却成为了王益的“滑铁卢”。

　　就在太平洋上市后不久，一篇《谁批准了太平洋证券的上市》的文章揭开了冰山一角。其中“没有3年连续盈利”、既非借壳亦非IPO的太平洋，仅凭两纸??证监会机构部批准其增资扩股的批复，以及证监会办公厅以函的形式对其上市进行的批复，便成为既没有经过证监会发审委审核批准，也没有经过重大重组审核委员会审核却直接上市的公司。相关股东所获约40倍的暴利，成为太平洋快速蹊跷上市的惟一原因。

　　王益的哥哥王磊、妹妹王薇，先后从这个暴利者名单中浮出水面，而魏锋参与的“明天系”亦在其中。当然，这个名单从南到北、由西至东，还很长很长……

　　叵耐琢磨的是，这一切发生之时，王益已经离开了券业官场，而行走于国开行。回溯起来，王益从北大毕业后，仕途也算平顺，毕业后不久即进入中央顾问委员会办公厅，担任了副主任薄一波的秘书。在1985年11月至1992年9月总计7年的工作时间内，王益熟悉了很多“省级以上的干部包括秘书”。

　　1992年10月，国务院证券委员会和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两者于1998年4月合并组成国务院直属正部级事业单位。）宣告成立，王益被调任国务院证券委办公室副主任，在这个职位上干了3年。从1995年年开始，他担任中国证监会副主席。在这里，他并没能实现担任“证监会主席”的“理想”，反而于1999年2月被调任国家开发银行副行长，原因是“他的告状信有一尺高”。官是升至副部级了，但据称明升暗贬的王益在国开行过得并不开心??然而，“不开心”并不意味着“无建树”：根据《中国新闻周刊》报道，对王益的调查始于此前一次审计，今年初，国家审计署在审计国开行河南分行的时候，发现一笔由王益亲自审批的巨额贷款有违规操作嫌疑，引起纪检部门的关注。在这笔王益于2007年3月批示的金额达25亿元的贷款中，受贷方只用了2亿多。其弟王磊则收取了高额“财务顾问费”，并将其中的4000万元购买了太平洋证券的原始股份。

　　今年2月，王益在国开行的第一任秘书孟涛因在河南的一笔贷款中受贿数万元而被捕。

　　不过在业内人士的眼里以及目前曝光的材料，离开证券界的王益更加游刃有余的仍是老行当。

　　权与钱在王益身上的结合正始于其证券从业期间。根据《财经》报道，1993年，国务院证券委办公室副主任王益开始在海南炒作房地产并涉身股市，年底创办了北京百峰新技术开发股份有限公司并出任董事长，该公司先后参股了云南保山（600883，现为“博闻科技”）、参与组建青岛新益城市信用社等。云南保山于1995年12月（又是赶在一个新年到来前！）上市，上市推荐商之一正是太平洋证券的前身??云南证券。

　　历史，有时就是这样吊诡地轮回？

　　色与戒

　　“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很多个女人”？在王益身上，似乎再次印证了这句黑色戏言。“王益案”曝光的导火索，在坊间最初被“八卦”为深圳利联太阳百货有限公司董事长李涛以自己企业的名义替王益送给某电视台“清纯女主持人”两套房所致。关于这位女主持人，前后有两个不同的版本，这样的传言，颇有点妲己亡纣的味道。1996年与发妻（北大历史系本科和研究生时的同学）离婚后的王益在很多人眼里，无疑是“钻石王老五”。

　　“我强烈谴责王益之流的道德水平和学术品格！从政从商者应该就应该从校园滚出去！像王益这样的钱权学色‘四位一体’，玷污了学术圣地，给涉世不深的学生带来怎样的影响？！”邹恒甫愤怒地谴责道。

　　在如今已从网上被撤下的“光华校友风采”2007年对王益的采访《一样燕园情 共谱<神州颂>》中，曾有如下描述：演出结束后，前几排几位光华校友中他的女粉丝，异口同声地尖叫着“王益、王益、王益”，那势头绝不输于当下“快乐男声”、“好男儿”、新版红楼“宝哥哥”的海选现场。

　　而王益则表示对于这样的热情，“莫名的羞涩”。

　　就在同一次采访中，王益还表示：“作为北大人，使你觉得你应该终身为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服务，应该忠诚于这个国家、这个民族，你应该去做你能做的事情。”

　　根据《财经》披露的简历，王益出生于1956年的4月1日，这个日子，恰是“愚人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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