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为人民币贬值鼓掌加油

　　　经过了两年多小步慢跑以及最近半年多的加速升值后，许多人都认为人民币升值势头该缓一缓了，一些人甚至提出应该让人民币一次性贬值。而在美国经济难见复苏前景，美国人依然希望保持弱美元的情况下，类似的想法都是缺乏现实基础的。

　　⊙刘 宇

　　人民币对美元汇率自7月16日在银行间外汇市场见高6.8128后，便一路走软，到本周二为止，已连续六个交易日收低。这是2005年7月汇改以来非常少见的情景。在经过了两年多小步慢跑以及最近半年多的加速升值后，许多人都认为人民币升值势头该缓一缓了，一些人甚至提出应该让人民币一次性贬值。最近半个月以来的人民币对美元走势，似乎也印证了预期的悄然改变。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今年下半年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会是一种横向震荡，甚至略有贬值的格局。至于明年的走势，则要看美国经济恢复情况，一旦美国从次贷危机中解脱，强势美元可能会重现江湖，那时人民币对美元汇率将不会再现此前的单边上升走势。

　　然而，我们还应该注意以下两个事实。第一，美国经济在财长保尔森1500亿美元的减税刺激方案下仅同比增长了1.9%，虽然比去年四季度的表现略好，但大大低于预期的3%。第二，国际油价已回落至每桶120美元一线，其它大宗商品价格也均向下回落，一段时期内，原油等大宗商品价格难见新高。前一个事实说明，财政政策对挽救美国经济作用不大，要想恢复到潜在产出水平，还要依靠美国人惯用的货币政策。后一个事实表明，对于美国而言，因石油和大宗商品价格投机性上涨而带来的通货膨胀压力减轻了许多。两个现实的结合，对美国近期货币政策的影响意义明显。伯南克很难在本次以及接下来的利率决议中提高现行的2%的联邦基准利率，美元缺乏持续走强动力。而且，为了振兴美国经济，放任美元进一步走软乃是情理之中的事。人民币升值的主要动力就是疲软的美元，在美国经济难见复苏前景，美元利率维持低位，美国人依然希望保持弱美元的情况下，希望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下跌甚至走平的想法都是缺乏现实基础的。不该为人民币贬值鼓掌加油。

　　理论上，货币间的汇率取决于各自的购买能力之比。就人民币与美元的购买力平价看，两者间汇率的合理水平应该在4.5到5之间，现在的6.85远远高于两种货币汇率的合理水平。然而为什么向合理水平的回归会那么不受欢迎呢？

　　笔者认为，人民币汇率升值进程实际上是一种资源再配置的过程，而不是帕累托改进过程，总有一些行业会受到冲击，反对的声音在所难免。但是，就当下的中国经济而言，升值的好处是长期性、根本性的。汇率本质上是一种相对价格，从相对价格的角度看，人民币升值最大的好处在于能够改善中国经济增长的质量。中国单位GDP的资源投入量是OECD国家的5倍，单位GDP的劳动投入量是OECD国家的二十多倍，这表明中国经济增长主要来自投入的增加，而非创新行为引致的技术进步。中国迫切需要提高经济增长的质量，改变增长过分依赖投入的局面。

　　对企业而言，升值会改变不同生产要素间的相对价格，由于流动能力不足，劳动力要素是国别定价，而流动能力很高的资本以及与其捆绑的专利许可技术则是全球定价。人民币升值后，相对具有全球一致性回报的资本和专利许可技术而言，中国劳动力的价格提高了。这会改变企业的投入决策，促使企业以资本和技术来替代劳动，加快中国产业结构向资本和技术密集型的转移。另外，低汇率下的出口企业习惯以价格为主要竞争手段，汇率升值一方面抑制了没有效率的出口行为，另一方面刺激出口企业以创新代替价格去竞争，这种被动型创新同样能够改善经济增长质量。

　　对中国居民而言，汇率升值意味着货币购买力的增加，货币购买力的增加又意味着居民实际收入水平的提高。鉴于中国当前的外贸依存度已经超过了60%，人民币升值的实际收入效应非常显著。此外，由于货币工资黏性机制，通货膨胀一般会导致居民实际收入水平降低，汇率升值能够牵制一般物价水平的上升，是对通货膨胀的抵消。在能源和原材料等基础商品逐渐成为中国进口商品目录中的主角这一背景下，人民币购买力的增强是控制国内物价水平过快上涨的有效工具。去年以来的一般物价水平上涨，之所以到目前为止还处于可以接受的范围，与同期人民币升值步伐有所加快关系密切。

　　居民实际收入水平的提高，在两个方面有利于经济增长质量的改善，首先，从结构升级角度看，由于技术类产品的需求收入弹性普遍较高，当居民实际收入水平提高后，这一类产品的需求强度增加很快，促使生产资源从低技术部门流向高技术部门，推动了产业结构的升级。其次，从产业内的垂直创新角度看，企业需要考虑创新产品能够索取的价格水平以及预期的市场规模，只有当能够接受相对较高价格水平的消费者达到一定数量时，创新才会有足够的回报，企业才愿意创新。汇率升值提高了居民实际收入水平，也就加快了创新产品的市场规模扩大速度，提高了创新回报，这就能刺激企业把更多的资源投入到研发部门。

　　笔者认为，中国当下最重要的目标不是保持两位数的经济增长速度，而是在适度增长的基础上尽快完成结构转型，鼓励创新，提高经济增长的质量。因此，通过压低汇率，借助外部需求的扩张实现高速增长不再可取。相反，认识到人民币升值的资源再配置效应，以渐进升值促进中国经济增长质量的改善更具战略意义。

　　（作者系复旦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