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垄断：河南甲醇企业状告“乙醇办”

　　反垄断：河南甲醇企业状告“乙醇办”

　　本报记者 张春阳　 乔国栋　 实习生　 崔琦洪

　　“我们已经于《反垄断法》生效的第二天向漯河市中级人民法院提交了诉状，为生存、为保护合法利益，要以‘反垄断’之名状告河南省车用乙醇汽油推广办公室（以下简称河南省乙醇办）。

　　 ２００８年８月２７日，河南省漯河石化集团（以下简称漯河石化）董事会主席吴域琦对中国经济时报记者如是说。

　　吴域琦告诉记者，从２０００年开始，漯河石化就成功地研制出大比例甲醇汽油，岂料刚刚打开市场，却遇河南省封闭推广乙醇汽油试点并强制推广乙醇汽油。“一个天上不能有两个太阳，于是我们的甲醇项目即遭‘封杀’，一夜之间，企业几乎陷入绝境。”

　　 ２００８年８月１日，《反垄断法》正式生效。吴域琦看到了希望，意欲通过法律手段对抗河南省乙醇办对甲醇汽油的封杀，争取公平的市场竞争机会。

　　 “该案有可能成为河南省反垄断第一案。”河南一位法律界知名人士说。

　　 那么，甲醇、乙醇之争到底起于何时？河南省乙醇办为什么要封杀漯河石化的甲醇汽油项目？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２０００年，经过上千次、上万次的试验，我们终于成功研制出大比例甲醇汽油Ｍ５０，甲醇含量在５０％以上。一旦推向市场，机动车用户无需改动发动机就能直接使用。”谈到昔日的成功，身为中国石油和化学工业协会中小企业工作委员会副主任、国家醇醚燃料及醇醚清洁汽车专业委员会常务理事的吴域琦博士，至今仍掩饰不住激动的心情。

　　 他说，当年年底，在漯河市技术监督局的帮助下，漯河石化制定了国内第一个清洁甲醇汽油的企业标准。次年６月８日，河南省技术监督局也批准备案。

　　 于是，漯河石化加快了甲醇汽油的产业化进程，１０万吨甲醇汽油项目被漯河市计划委员会批准立项并允许建设生产。在随后的４年时间里，漯河石化的“Ｍ５０车用清洁甲醇汽油”在河南省内以及周边省份发展了３００多家用户。

　　然而，“厄运”却随之降临。河南省开始在南阳、郑州、洛阳三地率先试用车用乙醇汽油，要求在两年内完成试点工作，随后逐步向全省推广。“如果仅此而已，对于漯河石化来讲，也并非遇上了厄运。市场大得很，只要公平竞争，大家都有‘蛋糕’吃。关键是人家压根就不允许你生存。在乙醇试点生产中，相关部门发现，甲醇汽油已经‘冲击了车用乙醇汽油试点工作，扰乱了市场经济秩序’，于是，‘封杀’就开始了。”吴域琦说。

　　２００３年３月１８日，河南省整顿办联合调查组对漯河石化集团进行检查，当地工商部门收回了漯河石化集团的营业执照。８个多月后，虽然漯河石化通过诉讼要回了营业执照，但相关部门还是对其经营范围进行了变更，取消了甲醇汽油的经营资格。

　　 “这无疑将我们推向了绝路。不久，超过三分之一的员工离职。一夜之间，客户几乎损失殆尽。更为严重的是，２００４年底，河南省政府以政府令的形式发布了《河南省车用乙醇汽油管理办法》。《办法》规定：除国家定点的变性燃料乙醇生产企业、组分汽油生产企业和省政府指定的车用乙醇汽油配送中心外，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从事变形燃料乙醇、组分汽油和车用乙醇汽油的生产、调配；任何单位不得购入、销售、使用车用乙醇汽油以外的其他车用汽油……严禁生产、销售、使用添加甲醇的汽油等车用燃料。《办法》的出台，使我们更是陷入‘违规’困境：甲醇汽油在河南市场屡遭查处，新项目无法落地，产品在省外市场遭遇信任危机。这无疑是对河南省内的甲醇汽油生产企业的‘封杀令’。”吴域琦激动地对记者说。

　　 “我们从１９９７年起就开始研制开发甲醇汽油了，２０００年从专利申请、申办企业标准、计委批准立项、工商部门申请注册，所有手续完善，合法有效。”漯河石化白副总经理补充说，“但河南省政府‘８４号令’第十六条规定：违反本办法规定，生产、销售、使用添加甲醇的汽油等车用燃料的，依照《河南省查处生产销售假冒伪劣产品条例》给予处罚。政令之下，没有人敢跟我们做生意，大部分的省内客户遭到相关部门的检查、处罚。”

　　 他告诉记者，２００３年３月被检查后，漯河石化基本退出了南阳、郑州、洛阳三个试点城市的市场，此后又面临全面丧失河南市场的境地，只好转向陕西、山西、江西、湖北等周边省份。“相比黑龙江、吉林、辽宁、安徽四个‘封闭推广乙醇汽油’省份，河南省８４号政府令要严厉很多，以上四省的‘乙醇汽油管理办法’中并没有刻意对甲醇汽油进行限制。”

　　甲醇乙醇，各有其长

　　 资料显示，过去１０年，我国石油需求量几乎翻了一番，成为继美国之后第二大石油消费国。新一轮石油价格的大幅上涨再次给我国经济敲响了警钟。在这种情形下，包括甲醇、乙醇在内的石油替代品的研究、开发、生产备受关注。

　　 乙醇汽油是一种由粮食及各种植物纤维加工成的燃料乙醇和普通汽油按一定比例混配形成替代能源。按照我国的国家标准，乙醇汽油是用９０％的普通汽油与１０％的燃料乙醇调和而成。它可以有效改善油品的性能和质量，降低一氧化碳、碳氢化合物等主要污染物排放。

　　推广使用车用乙醇汽油作为国家的一项战略性举措，政策性强，涉及面广，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２００４年２月，经国务院同意，国家发展改革委等８部门联合制定颁布了《车用乙醇汽油扩大试点方案》和《车用乙醇汽油扩大试点工作实施细则》，相关工作全面启动。开展试点工作的有９个省，其中包括河南省。

　　 相对于乙醇汽油来说，甲醇汽油的优势也不可小觑。

　　 所谓甲醇汽油，是指在国际车用无铅汽油中，按体积或重量比加入一定比例（一般为１５％）的变性燃料甲醇，经严格科学工艺配制而成的一种车用清洁燃料。

　　原机械工业部部长、中国汽车工业协会名誉会长何光远撰文指出，甲醇替代燃料前景可观。煤制甲醇作为车用替代燃料在国内将大有可为。

　　 何光远看好甲醇燃料的理由是：首先，甲醇本身含氧，其燃烧过程中不需要消耗大量的空气，排放也比汽油更环保；其次，价格上甲醇仅相当于汽油的１／４，生产成本低，易推广普及；再其次，甲醇作为替代燃料的使用，对车辆技术要求不高，目前自主品牌的奇瑞和上海华普，都相继生产出了甲醇汽车，且随时可以投入量产；最后，甲醇来源多样化，不仅仅包括煤，把煤层气和焦炉气收集起来都可以制造甲醇。

　　 何光远认为，国外取得成功的生物能源战略并不适合中国：“现在生物能源也叫得很响，生物柴油、粮食乙醇都尝试过。但是在目前耕地供应紧张，全球粮荒的情况下，国家首先要确保粮食安全，用粮食造乙醇是走不通的。”美国、巴西都在研究生产乙醇汽油，欧洲是生物柴油，但他们都是结合了本国的资源，像巴西盛产甘蔗；美国农产品产量多，要寻找出路。

　　 另据资料显示，目前全球已探明石油储量为１２０００．７亿桶，可开采４０．６年；天然气已探明储量１７９．８３万亿立方米，可开采６５．１年。而全球２００６年底已探明可开采煤炭储量为９０９０．６４亿吨，可开采１５５年，随着可探明技术的发展，可开采煤炭储量将增加到２００年以上。因此，“汽车烧煤”前景可观。

　　　 　“汽车烧煤”的另一个优点是具有很好的经济性，与目前零售价达到６６７０元／吨的汽油相比，甲醇的年平均价格只有２８５０元／吨。

　　 在不违背经济规律的前提下，煤是最现实的替代汽油的能源。２００７年６月，温家宝总理主持国务院常务会议叫停粮食制乙醇和煤制油项目之后，替代能源的重点已经转向煤炭深加工、可再生能源、煤制醇醚烯烃等。

　　 ２００８年５月２４日，第十一届北京国际科技产业博览会上，全国醇醚燃料及醇醚清洁汽车专业委员会副会长、中国汽车工业协会专家委员会常务副主任荣惠康说：“发改委颁布的《我国醇醚燃料及醇醚清洁汽车发展专题报告》目前仍然在征求意见过程中。今年肯定要颁布车用甲醇汽油的国家标准，标准颁布之后将会有鼓励的政策出台。”

　　诉诸法律，胜算几许

　　吴域琦表示，未来的能源开发利用，无论是乙醇还是甲醇，都有很大的市场空间和前景，两者应公平竞争。“但是，被封杀的现状已经形成，我们只好借助法律的武器，来保护自己的合法权利。”

　　 吴域琦告诉中国经济时报记者，《反垄断法》规定，行政机关和法律、法规授权的具有管理公共事务职能的组织不得滥用权力，排除、限制竞争；限定或者变相限定单位或者个人经营、购买、使用其指定的经营者提供的商品。而第三十七条则更加明确：行政机关不得滥用行政权力，指定含有排除、限制竞争内容的规定。

　　 他认为，“河南省政府８４号令”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反垄断法》。河南省鼓励并支持乙醇及乙醇汽油生产厂家垄断河南市场，破坏了市场公平竞争。

　　 山西省是在国家主导下最早进入燃料甲醇与甲醇汽车研发领域的省份，１９８３年开始实施在载货车上掺烧Ｍ１５甲醇汽油的示范项目。山西省燃料甲醇与甲醇汽车领导组办公室主任和晓驰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醇醚燃料，特别是煤基甲醇燃料是最符合中国国情，能够实现规模化有效替代的替代能源。“山西省财政对于用甲醇燃料需改装的汽车给予适当的财政补贴，同时对审核认定的高比例甲醇车免征养路费、客运附加费，优惠政策延续到２０１０年。通过山西省的实践，现在甲醇燃料已获得国家有关部委的肯定和支持，与二甲醚共同作为今后２０年－３０年过渡性车用替代燃料。”

　　 那么，吴域琦的诉讼之旅到底能有几分的胜算呢？河南省乙醇办的领导自有看法。

　　 “我们正在商量如何处理它。”当得知漯河石化要状告本单位时，河南省乙醇办副主任任文杰气愤地对媒体记者说。“漯河石化集团涉嫌违反《产品质量法》。你可以看看国家乙醇汽油标准和普通汽油标准，一看就明白了。在上述两个标准中，都严格限制甲醇。”

　　 另据知情人士透露，河南省技术监督局曾经计划制定甲醇汽油地方标准，但由于省内进行乙醇汽油封闭推广，一直未能如愿。所以，漯河石化集团的产品质量一直被认为是“不合格”。相关部门已经开始对漯河石化集团进行调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为了彻底封杀甲醇汽油，他们修改了国家乙醇汽油标准，出台《河南省车用乙醇汽油管理办法》，设置壁垒让我们撞。只要我们动一动就有违法、违规之嫌。”吴域琦说：“我们诉诸法律是不得已而为之。”

　　 但是，诉讼一开始就遇到了麻烦。法院的法官告诉记者，河南省乙醇办并不是独立法人，不是合法诉讼主体。

　　 “既然这样，我们就要把河南省人民政府当做被告了。”吴域琦态度坚决地表示，“无论如何，这场诉讼都要坚持下去，直至为甲醇汽油的合法化讨到说法为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