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金融中心打造者森稔:商业需要想象力

　　“商业和小说一样需要想象力”

　　森稔的父亲曾是全球最富有的人，弟弟是日本首富，而他则热衷于建造摩天大楼。他在日本东京市中心拥有100 多处高回报率的建筑，但同时也负担着72 亿美元债务。他用17 年建造了日本的“香榭丽舍大街”，用14 年完成了日本东京六本木新城。在中国，他同样花了14 年才建成上海环球金融中心。“商业和小说本质上是一样的，都需要想象力，而且直指人心。”他说，“下一步，在中国我们最有可能去的城市是天津。”全球范围内，他正在谋划的地点还有纽约、曼谷、新加坡。

　　8月28日，上海环球金融中心启用。启用仪式上，这座大楼的缔造者、日本森大厦株式会社社长森稔带给人们一本书?《浦东奇迹》，由上海市前副市长赵启正所著，专门加印了日文版。它们被整整齐齐摆放在大堂，以供全球数百个记者阅读。在书的扉页上，高达492 米的上海环球金融中心成为这个城市最为醒目的天际线。

　　在此后的小型记者会上，一头银发、面色红润的73 岁老头森稔，语调平和缓慢；带着镶边眼镜的他，看起来更像一名大学教授。

当被问到“据说摩天大楼历来都摆脱不了一个魔咒??它完工之际就是当地经济衰退之日”时，森稔显得异常平静。事实上，在日本，每当森稔兴建起一幢当年的最高楼时，他都会遭遇类似的询问。每次，他的回答都是：“不，我不担心，我长期看好亚洲的经济。”这一次也不例外。后来，森稔甚至开始利用几秒钟的空隙时间，闭目养神。

　　上海环球金融中心里，他的数百名年轻同事正在殷切热望将这幢目前为止的中国最高楼作为自己漫长的事业。但森稔已经独自开始了更大的规划，“商业和小说本质上是一样的，都需要想象力，而且直指人心。”

　　“下一步，在中国我们最有可能去的城市是天津。”显然，在彻底改变了东京的天际线后，改造上海天际线让他显得意犹未尽。全球范围内他正在谋划的地点还有纽约、曼谷、新加坡。

　　“向不可能挑战”

　　1993 年，森稔来到上海，接待他的正是时任上海市副市长、主管浦东新区开发的赵启正，那时，他看见到处都是穿着褐色上衣的人群，还有庞大的自行车流，“但我知道这就是我要投资的城市，它在二战以前是整个亚洲的中心，我能肯定它一定会回来。”

　　当森稔下定决心来浦东投资，并且与中国的建筑公司签定了两米多高的合同后，日本国内对他的评价是“鲁莽草率，不可能完成。”1993 年的日本经济正处于衰败之势，同处亚洲的上海也受到影响。当时，许多其他外国投资者都回绝了投资上海浦东的邀请。

　　那时的浦东，正如赵启正在《浦东奇迹》一书中的描绘，每逢暴雨“烂泥渡路”，水漫金山，而这条路后来被誉为银城路，地处上海环球金融中心旁边。正是在这片荒地上，赵启正向森稔发出邀请：“以后在浦东新区中心将修建 3座商业大厦。我们将建第一座，另外两座还没决定谁来建。”森稔立即回答：“让我来建第二座”。

　　除了对未来的乐观，森稔觉得上海这座城市让他想起了战后东京的活力。他的父亲森代吉郎正是看到战后日本地价的机会，开始大量买进东京港区的土地后才一举成功。

　　1994 年，森稔开始了上海环球金融中心的正式投资。但其后“道路并不平坦”。1997年，建筑施工队刚刚打下地基，几个月后，亚洲金融危机爆发，上海环球金融中心被迫暂停施工。2001 年9月11 日，美国纽约世界贸易中心遭受恐怖分子袭击；2003 年，中国突发“非典”；这些削弱了投资者以及希望进驻摩天大厦的租户的信心。

　　这一系列事件让上海环球金融中心的工地沉睡了 6 年。但森稔仍不甘心，他也不想放弃。决定赌一把的森稔承接了为该项目融资而组建的投资财团的部分投资份额，因此，“投资比例从最初的30% 飙升到了最大时的80%。”

　　2003 年2 月，上海环球金融中心宣布重新开建。森稔再次回到绘图桌前，他要求建筑师强化建筑物抵御可能发生的恐怖袭击的能力，并且加高建筑物至492 米。做出后一个变化，是因为竞争对手在台湾竖起了更高的摩天大厦，2004 年竣工的中国台北 101 大厦有 101层，高度达508 米（包括60 米高的细细尖顶天线）。

　　重新开工后，公司遇到了更多的麻烦。2005 年，由于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参拜靖国神社，中日关系恶化，导致项目进度受阻。而在森稔认可的建筑设计中，大厦顶端留有一个圆形的洞，他希望日后在那里安装一个巨型摩天轮。

　　有人对此提出批评，指控这个设计阴谋地把日本国旗上的“日之丸”图案加入上海的天际线。森稔坚持说，他做梦都没想到会有人这样诠释这个圆形图案。他强调，建筑设计师的意图是此图形暗合了中国传统的月亮门。但批评愈演愈烈，为了平息这一争论，森稔不得不取消圆洞和摩天轮，取而代之的是方形观光台。但他坚称：“改变让我们得到更多，我们因此有了世界上最罕见、最高的观光台。”

　　“这么多年来，我们就是在向‘不可能’挑战。”在中国工人为这座492 米高的大厦装上最后一根钢梁后，森稔在上海说。但他也感慨，“（这幢大厦）从开工到开业，一波三折，14 年的历程，有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在日本，森稔当初兴建表参道丘时，所用的时间更为漫长??足足花了17 年。为获得开发六本木新城所需的28 英亩土地，森稔不得不与 500 位个人业主进行了 800 多轮磋商，历时 14 年；在开业仪式上，一向冷静的森稔不禁潸然泪下。

　　摩天大楼的热衷者

　　在日本，森家族的显赫镌刻在一幢幢建筑之上。

　　漫步在东京市中心的新桥、虎门、六本木等著名商务区，抬头能看到许多写字楼外墙上标着“MT”或“森大厦”的字样，这些文字的旁边，还带有阿拉伯数字的编序。这些风格各异的建筑物，都是日本房地产三巨头之一的森氏家族的两个企业集团经营的?由森稔经营的“森大厦株式会社”和由弟弟森明经营的“森托莱斯特”。

　　森稔的先祖是米商。第二次世界大战前，他的祖父做了家族中第一笔房地产投资，在东京都收购了一些地产。上世纪 50 年代初，森稔的父亲、横滨市立大学教授森代吉郎掌握了家族生意的控制权，很快他就发现，从地产业务中赚取的利润要远远超过稻米生意。1993年去世时，森代吉郎已经积累了 130 亿美元财富，他因此成为全世界最富有的人。

　　但是，如果没有森稔，森代吉郎可能无法实现这一切。森稔制定战略，与租户讨价还价，并且负责公司的日常运营。在 20 世纪 50 年代和 60 年代，森稔不辞辛劳地游说邻居，把他们的地块联合起来，以便为大规模的开发铺平道路。

　　在日本知名学府东京大学研究萨特的森稔更富有哲学头脑。随着建筑数量的增加，森稔逐渐对瑞士建筑师勒?柯布西耶的艺术和思想萌生了兴趣。他把勒?柯布西耶的“垂直庭院都市”概念视为解决东京杂乱无章的扩张问题的出路，“ ‘垂直庭院都市’的概念，就是让建筑不断地升向天空，但同时不剥夺大自然的野趣。”森稔在上海环球金融中心再次阐述这一概念时，已经在全球兴建了近150 幢摩天大楼。

　　完整体现森稔城市理想的首个项目是 Ark Hills。这个豪华建筑群于 1986 年投入使用，那里除了高档餐厅、酒店，还包括办公区和豪华公寓，中央大厦的顶层是一个会员俱乐部，里面展示森稔私人收藏的 300 幅勒?柯布西耶的油画和其他绘画作品。

　　“东京的闹市，也能樱花盛开、野鸟飞来”。在倾注40 亿美元兴建“六本木新城”时，森稔就满怀着这样的理想。2003 年“六本木新城”投入使用，这个目前日本最大的商业地产项目，被日本媒体称为“预示着日本10 年经济衰退的终结”。六本木新城在日本是空前的，它由 54 层高的写字楼、豪华住宅区、9 座电影院、精致的日式庭院以及世界级的艺术博物馆组成，囊括了三条街道。

　　站在六本木新城里，人们真看见了飞来的野鸟。因为在这里，按照森稔的要求，前后种植了将近7 万株树木；以至于这里的高楼非但没有产生热岛效应，反而比周边温度都低。现在，即便六本木新城的豪华公寓每个月的租金高达2000 到7000 美元，也总是被租赁一空。每年前来此处观光的游客数达4000 万，远远超过了东京迪斯尼乐园。

　　2006 年，森稔推出了由安藤忠雄设计的购物中心表参道丘，人们称之为日本的“香榭丽舍大街”。

　　此后，凭借这些项目的影响力，森稔开始向海外扩展。从中国到新加坡、泰国、越南甚至美国，森稔希望，上海人、纽约人、曼谷人都能和东京人一样，不用在烈日下行走，“那么‘垂直庭院都市’，应该建到这其中的任何一个城市中去。”

　　当全球都在困惑人类是否过度迷恋摩天大楼时，森稔却说：“我不认为高度是一个问题。事实上，大楼肯定是越高越好。除了向上，还是向上，但是你必须有足够的空间留给草地、树木和流水。”

　　正如他的弟弟森明所言，“森稔是爱动脑子的思想者，他希望先人一步。他喜欢大项目，他总是把油门一踩到底。我会尽量留有余地，尽量估算出可能出现的风险。”

　　但森稔的激进却让他和弟弟森明产生了矛盾，并最终分家。他们两人争论的核心是：森明对森稔背负巨额债务投资高风险项目的做法感到不满。 森稔自己也曾感叹，如果森大厦株式会社公开上市的话，他可能早就被迫下台了。

　　分家后，森明把重点放在了传统的低风险地产上，他也在今年成为全日本最富有的人。森稔未能入选；他的公司在东京市中心拥有 100 多处高回报率的建筑，但同时也负担 72 亿美元债务，大约相当于预期销售额的 5 倍。

　　日本的经济学家分析说：森稔的成功在于他总是预见到未来的经济走势；而漫长周期的投入，又正好使得他巧妙地回避开了投机带来的风险。

　　B=《 外滩画报》S= 森稔

　　B：有一种不好的传说，据说摩天大楼完工之时，就是当地经济衰退之日。你怎么看自己的这幢摩天大楼的命运呢？

　　S：我想这可能与摩天大楼修建周期很长有关，一般摩天大楼都是在经济繁荣时开始动工，然后在经济衰退时完工。但我们这个上海环球金融中心不一样，我们兴建的周期正好不是这样的。1994 年，我们投资上海的时候，上海才刚刚决定起步，所以我们不存在这个问题。

　　B：现在的经济形势其实不大乐观，除了美国发生的次贷危机，还有人认为无论是中国的房地产还是其他行业已经出现了衰退迹象，这些会不会影响你在上海环球金融中心的投资回报率？你怎么看中国的经济，你怎么看待上海的未来？

　　S：美国的次贷危机在全球范围内引起了一些混乱，但中国不大会受很大影响，上海还要举办2010 年的世界博览会，就更不会有经济衰退了。我在中国的投资，也让我真正感受到了中国经济的强大。我先后投资了三处，第一幢大楼是在大连，第二幢是上海的汇丰银行，第三就是环球金融中心。现在环球金融中心的入住率已经达到了90%，而前面两幢大楼的入住率是200%。我想，我不能单单从一幢大楼的出租情况，就来判定中国的经济。但我个人非常看好中国、看好上海。

　　B：当初兴建上海环球金融中心的时候，想到过它会是中日友好的一个象征吗？

　　S：1993 年开始的时候，我们没有料想中日关系会像一部过山车那样崎岖。我希望这是个自然而然的关系。所以我们没有意识到这个建筑将是中日关系的一个象征。但后来中日关系恶化了。经过这么多坎坷，我觉得这个大楼就越来越成为两国友好关系的一个象征了，正好今年也是中日邦交30 年。今年，我还应中国政府邀请参加了奥运会开幕式，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在此前举办了招待午宴，我也有幸参加了。作为一家日本民间企业的经营者，我能得到如此殊荣，说明了中国政府对这个项目的重视。

　　B：你在中国投资学到的是什么？

　　S：我进一步领悟到不要保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