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规划局原局长涉嫌受贿超过2000万 被双归

　　本报记者 吴红缨 重庆报道

　　9月22日上午9时，重庆市规划局前副局长梁晓琦在两名法警押送下，步入法庭。等待他的，将是应得的惩罚。公诉方称，其在1999年7月至2008年3月，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贿赂达1589万元。

　　继“7·26大案”之后，被官方称之为“3·23专案”的落马官员，从9月起，陆续进入诉讼程序。除梁外，原九龙坡区区长黄云，原国土局副局长王斌已分别在本月5日和12日一审开庭。

　　另据重庆市检方透露，原市规划局局长蒋勇，已进入侦查终结阶段，其涉嫌受贿的金额可能超过2000万元。

　　而另一位重要的涉案官员，原经济开发区副主任唐文峰案的开庭日期则尚未确定。

　　“3·23专案”系根据办案机关启动调查日期得名，坊间则按主要落马官员名字，称之为“峰琦云勇”案。这一称谓颇为贴切地表达了这一大案在重庆官场和地产、规划界激荡的“风起云涌”之态。

　　随着这些落马厅官犯罪事实浮出水面，地产、规划领域的反商业贿赂显得尤为迫切。

　　3·23专案

　　重庆市政府在今年4月对外公开了蒋勇等人被“双规”的消息。“3·23专案”由于案情复杂，涉案金额巨大，由市纪委亲自查办。进入司法程序后，则由重庆市检察院负责侦办。该检察院为此专门集中了80余名优势警力侦办此案。

　　随着案件的审理，涉案官员的犯罪细节陆续浮出水面。梁晓琦是“3·23专案”中，受贿金额上千万的厅级官员之一。

　　该市检察院对梁以涉嫌受贿罪立案侦查时间为今年3月28日。公诉书共指控梁受贿事实29件，这些受贿发生于1999年7月至2008年3月，在这10年间，分88次，梁总共收受贿赂款1589.3836万元。

　　梁晓琦1957年出生，1999年进入重庆市规划局，先后担任总规划师、副局长等要职，先后分管规划监察、市政规划、规划编制和区县规划管理等工作。

　　检察机关查证指出，这一期间，经受行贿人的请托，梁晓琦通过项目规划选址、调整用地性质和容积率、允许禁建区建设等方式，为相关房地产开发商谋取巨额经济利益，从中收受贿赂。

　　2007年至2008年1月，梁任重庆市江北嘴中央商务区开发投资有限公司董事长兼党委书记。这一期间，他又先后收受多家公司贿赂款，其中最大一笔是为陕西某公司参与重庆大剧院幕墙工程招投标提供帮助，为此先后5次收受该公司所送的人民币680万元。

　　今年年初审理的“7·26大案”系重庆一家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董事长史影(化名)举报而起，此人在“7·26大案”中，曾向原渝中区区长王政行贿。而在梁晓琦受贿案中，史影再次扮演了重要角色。

　　公诉人称，2003年至2007年4月，梁晓琦受史影请托，利用职务之便，为该公司一地产项目取消5米建筑后退线、容积率上调至3·95以及调整绿地位置等事项提供帮助。梁晓琦为此先后8次收受史影所送的人民币225万元、6万美元。

　　梁晓琦收受的财物多用于个人购房、购买股票、家庭日常开支和高息借予他人。由于与史影的密切关系，梁的“贷款”多由史经手。检方表示，案发后，已追缴赃款800余万元及赃物“江诗丹顿”手表两块。

　　黄云受贿案在本月5日开庭审理。检方指控其受贿事实12项，指其从1997年到2008年，在担任沙坪坝区政府党组成员、区长助理、区长、重庆大学城城区建设委员会主任期间，利用职务便利，为十多名地产商在降低征地费用、提高容积率、扩大危旧房改造范围等方面提供帮助，另黄还收受政府官员贿赂，替其亲属调动工作，两者共计收受贿赂232万元。

　　王斌案在本月12日开庭。王斌3月31被“双规”，检方指控其犯罪事8项，收贿金额170万元。公诉书中，据检察机关指控，1993年至2008年3月，王斌在先后担任重庆市房管局市中区分局局长、重庆市国土房管局副局长、重庆市地产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期间，利用职务便利，在审批征地项目、办理房屋所有权证、降低和减免土地出让金等方面，为多家地产公司提供方便，并收受贿赂。

　　落马官员，如蒋勇、梁晓琦，黄云他们三人均毕业于重庆建筑工程学院(后合并到重庆大学)，该学院为重庆房产、规划领域输送了大批人才。

　　“国家正处于大开发、大建设时期，建筑、规划系专业到今天都很热门，收分比本校其他专业要高出五六十分，进来的学生都很优秀，尤其是他们早期的，都是知名校友。”该院一个老教授表示，“落到这个地步，是非常愦憾的事。”

　　地产商

　　“3·23专案”具体涉及多少官员目前还不得而知，据重庆市检察院资深检察官透露，“3·23专案”涉及几十家房地产开发企业，有的在“7·29大案”中被查出过行贿，现在第二次接调查。

　　“3·23专案”是房地产开发企业领域发生的系列典型腐败案件。房地产商为实现其利益，对开发涉及的各个环节的官员用金钱收买，因而形成腐败的系列案件。

　　在3·23专案中，重庆F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便是这样一个串起了蒋勇、梁晓琦、黄云和王斌等官员的开发商。

　　公开资料显示，F地产成立于2004年9月，该地产成立后，第一个开发项目是沙区某统征项目。

　　综合公诉人所诉，2005到2006年，王斌为F地产取得国有土地使用权提供帮助，并违规降低土地出让金标准，此举使F地产在2004年所获得的该项目799亩土地土地出让金少缴纳1.7亿。

　　由于该项目由30个地块拼凑而成，产权分属多家单位，地理位置优越，但征地难度极大，时在沙区任职的黄云，在F地产的请托下，三次召开相关协调会，作出提高征地补偿，加大推进该地块征地力度的决定。

　　2006年，因沙区建高九路，需回购部分F地产项目的部分土地。在黄云协调下，沙区决定按每亩97.8万元价格，回购该项目土地60多亩，财政共计向F地产支付回购款5868万元。而据地产界人士介绍，当时重庆主城平均地价为每亩73万。

　　此外，2005年1月，黄云还介绍F地产董事长与蒋勇、梁晓琦认识，请其为调规提供方便。公诉人指控称梁晓琦在2005年1月至2006年7月，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F公司项目地块增加居住用地、调整电力线路走廊等事项提供了帮助。

　　通过行贿，该项目原来容积率为2，调整为3.33。即整个建筑面积原规则为133万平方米，而实际建成200万平方米。有业界人士估算，这一调整可使F地产增加超过2亿元的销售收入。

　　据公诉书，F地产向黄云、梁晓琦分别行贿3万美元，向王斌行贿10万元人民币和3万美金。蒋勇的具体受贿数据目前尚不清晰。

　　据记者了解，一些涉案开发商已被立案侦查。上述检察官表示，“3·23专案”行贿的开发商，很多成为“污点证人”，绝大部分没有确立为犯罪嫌人。

　　上述检察官表示，这当中有立法的因素，现行法律没有污点证人豁免制度和证人的保护制度，使污点证人和犯罪嫌疑人之间，没有明确法律界线。

　　检方在侦办此案中，还注意到，3·23和7·29专案中，行贿犯罪人呈现精英化倾向，大多数有政治身份，像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及各种社会团体知名人士。“他们影响力非常的大，可以影响到政策出台，立法产生，另一方面又在犯罪，破法法制，这是非常值得警惕的。”上述检察官还表示。

　　反思

　　重庆地产、规划领域“风起云涌”的另一面，彰显了中央及地方对打击房地产、建设规划领域商业贿赂的反腐力度。

　　房地产领域正在成为商业贿赂的高发区域。据市检察院统计，去年到今年8月，全市立案查处的行贿案件中，房地产工程建设共72件，占全部行贿案的近60%。“不光是重庆，从全国一些地方所发生的类似案件看，都说明房地产建设领域成为贿赂犯罪的高发领域。”

　　检方分析认为，一个原因是，中国房地产市场处于发展、培育期，市场机制尚不完善。很多开发建设用地的获取，真正形成公开的招拍挂，只是最近三到五年的事。这之前，有些地土地获取很不规范。

　　“房地产市场是非常特殊的市场，以前说它是一个高投入、高风险、高回报的市场，现在认真来看这个市场，由于其机制的不完善，真正的风险并没有由市场主体承担。”检方分析说。

　　另一个原因，是土地规划建设系统内部多多少少存在监督乏力的现象。在具体运行中，土地从整治到出让，几乎都是国土局一家定，规划从指标设定，到修改，也是规划系统内在运作，在这个过程中，往往只要把一些关键位置的官员搞定了，事情就能办成，社会缺乏对公共权利的有效监督和制约。

　　在缺乏监督的背景下，房地产犯罪的高智能化，使得一些权钱交易被掩盖。

　　检方注意到，“3·23专案”，与“7·26专案”，显示土地、规划系统贿赂案的一种新趋势，即谋取利益程序的表面合法化。梁晓琦、王斌等人都在审讯中表示，有些项目的操作是合法的，牟取利益的程序也很正当。如调规，均由开发企业向基层的规划部门提出，基层再向市局规划部门呈报，市局通过会议形式，集体研究决定。

　　在表面合法化的底下，交易是存在的。举例说，一个开发商轻松通过招拍挂，低价获得别的开放商不感兴趣的容积率极低的土地，但实际上他早就与土地、规划的官员事先有过勾兑，拿了地，马上就调规。

　　调规的理由也非常正当，而像蒋勇、梁晓琦，都是规划的高级专家，“出主意，也出得很到位”，而上级政府在审批过程中，不可能了解这背后的细节。

　　重庆市一位地产界人士也表示，这些官员的落马，某种程度上是制度的悲剧，加强规划监督，做到阳光规则，实际也是在拯救更多的规划官员。

　　第三个原因是这些年司法机关，对行贿犯罪惩处力度不够。本报获悉，由于种种因素，重庆市去年到今年8月，法院对行贿人作出有罪判决，只占同期立案13.8%。一是侦查机关立案的，只有很少一部分起诉到法院，二是有罪判决中，只有2人判了有期，其余是缓刑。这使刑法对社会的威慑力完全没有发挥。

　　“开发商付很少代价，就得到很高回报，所以屡禁不止。”有专家评论称，“总结起来，市场客观因素，权利监督，惩处力度，使得房地产开发和规划领域的贿赂犯罪没有得到有效治理。”

　　据了解，重庆市政府正在制定《重庆市城乡规划管理违纪违法行为行政处分办法》以防范违反法定程序修改或擅自修改经批准的容积率等行为。

　　同时，据记者了解，在年初，重庆市纪委将“7·26大案”，制成录像带，供全市干部学习。“3·23专案”也有意向制成录像，向各级官员们提供警示。

　　片子若制成，重庆官员们将有机会读到梁晓琦的悔过书。检方称，“长达八页，写得很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