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改革要在关键环节有新突破

　　农村改革要在关键环节有新突破

　　——烟台市委书记孙永春与中国经济时报社长、总编辑包月阳共话城乡一体化发展

　　■本报记者 李成刚 李小千

　　“改革开放３０年，我国城乡发生了历史巨变，但城乡差距依然存在。

而在缩小城乡差距的过程中，农民付出了沉重的代价。”８月１４日，在接受中国经济时报赴山东采访组的专访时，中共烟台市委书记孙永春对中国经济时报社长、总编辑包月阳谈及城乡一体化发展，言语中充满了对农业、农民和农村问题的关切和感情。

　　孙永春自己也是出生、成长于农村。１９７１年家乡秋涝，庄稼几乎颗粒未收，１５岁正上中学的孙永春也尝到过每天只能吃一个糠菜窝窝的艰难日子。从生产队长干起，一直到现任烟台市委书记，孙永春的工作视野从来没有离开过农村。因此，他对农村有着深厚的感情——在谈及“三农”工作，他能直奔核心问题：“一切‘三农’工作的出发点，都要以提高农民收入为根本。”

　　孙永春说：“我们提解放思想，在‘三农’问题上，实际上最需要解放思想的，就是三个问题——土地问题，要让土地成为农民真正的财产；户籍问题，户籍制度必须改革，要让劳动力充分流动起来；意识问题，要承认对农民的长期占有，因此我们提出要回补农民。”

　　急题

　　包月阳：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中国广大农村历经了举目瞩目的巨大变化。烟台地处改革开放前沿，经济势力相对较强，在城乡一体化进程上，一定会有值得总结的经验。

　　孙永春：烟台地处胶东半岛，有着经济发展的雄厚基础和良好的资源禀赋，在城乡—体化发展进程中得取得了一些成效。我们主要采取了四种模式：强村带动型、强企带动型、小城镇辐射型、强村联合型。

　　包月阳：有具体的案例或事例吗？

　　孙永春：前不久我和市委办公室、市委组织部几名同志，在烟台海阳市郭城镇西古现村进行了１０天的蹲点调查，比较有典型性。

　　西古现村共有６４７户人家、２０００多人口，属于典型的山区农业村，全村３５００亩土地大多是山耩薄地，村民世代以种粮为生。改革开放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农民温饱问题解决了，但新问题也接踵而至：集体家底一夜之间分净卖光。加上班子软弱、人心涣散，村务管理一团糟，干群矛盾、邻里纠纷“按下葫芦起来瓢”，没过几年村集体就欠下近２０万元债务。

　　１９８７年１２月７日，在全体村民的极力推举下，曾担任过村团支部书记、自己办起木材加工厂的于笃平挑起了村支部书记这副担子，从此拉开了西古现村大发展的序幕。他们主攻苹果产业、并带动了二三产业共同发展。在最难的土地问题上，他们仅一个月就完成了所有土地的统一规划调整，随后开展大规模的治山治水治路工程，建起了优质高效果园，配套了节水喷灌系统。同时，积极兴办针织服装、铸造加工等工业项目。短短数年，西古现村迅速脱胎换骨。到２００７年，全村经济总收入超过５０００万元，农民人均纯收入７８００元。经济发展了，其他各项事业也都齐头并进，文化、教育、卫生、体育、水电、警务等公共服务应有尽有、一应俱全，成为远近闻名的富裕村、和谐村、文明村。

　　包月阳：西古现村由穷变富、从乱到治的轨迹，很值得总结和深思。

　　孙永春：是的。西古现村的变化，第一是扭住了农村改革发展的根本。其实，绝大多数富裕起来的村庄都是因为班子坚强、班长有力，这已是农村一条共性规律。

　　第二是扭住了农民发家致富的根本。能不能致富，关键看走什么路。于笃平和支部一班人盘算得很清楚，仅靠种粮食，永远都不可能摆脱受穷，必须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趟出一条农业产业化大路。

　　第三是扭住了农业丰产增收的根本。实施强有力的组织，提供全方位的保障，是农业增产、农民增收的关键，这应成为基层组织发挥作用的着力点和主阵地。

　　第四是扭住了农民盼望福祉的根本。现在有一种怪圈，农民有了钱渴望进城市，体验城市的繁华；市民有了钱梦想住农村，感受农村的清新。归结起来就是，农村缺少城市的公共服务，城市缺少农村的自然环境。西古现村清醒意识到这一点，在抓致富的同时，狠抓村庄环境的保护，狠抓服务设施的配套，努力让全体村民都过上城市一样的生活。如今的西古现村，俨然一幅小城镇的模样，基本具备了城市的雏形。

　　难题

　　包月阳：中国当前的新农村建设、城乡一体化进程，总体上还处在起步和爬坡阶段。虽然农村对城市化有强烈冲动并进行了尝试探索，但还受诸多因素制约难以有大的突破。从这个角度来看，城乡一体化进程还面临着哪些难题？

　　孙永春：当前农村的突出矛盾主要有几个方面：一是宏观政策取向与基层工作实际的矛盾。近几年来，中央对“三农”工作的重视和倾斜都是空前的，农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一身轻松，生产积极性空前高涨，干群矛盾有效缓解。但任何一项重大改革必然以另外一部分社会成员利益牺牲为代价，而这次付出代价的是广大农村干部。许多基层干部反映，中央政策重视了农民、忽视了干部，调动了农民积极性、影响了干部积极性，农民得到了实惠、集体受到了削弱。

　　二是巩固农村阵地与农村继乏人的矛盾。城乡—体化的根本大计在于发展，发展的第一要素在人，而目前农村最大隐忧恰恰是人的问题。首先是“村官”难选，特别是在集体收入匮乏的困难村。其次是劳力难留，大量青壮劳力离开农村到城里务工挣钱。再其次是学生难返，农村生活的艰苦单调，留不住见多识广的新—代青年人。

　　三是干部有心作为与集体无力办事的矛盾。村级组织现在普遍面临无力运转、无钱办事的尴尬局面。以郭城镇为例，全镇７２个村，去年集体收入３万元以上的只有３个，１万至３万的１１个，１万元以下的５２个，无收入的空壳村６个。这就意味着８０％以上的村，靠村集体自己的力量基本上为老百姓办不成什么事。另外，税费改革后债权债务遗留问题迟迟没有解决，成为农村中的重要不稳定因素。

　　四是支撑体系脆弱与发展农村经济的矛盾。农村经济发展，离不开各类服务体系作保障，而这—体系目前正受到严重冲击。从人才保障看，农业技术服务人员力量明显不足。从设施条件看，水库、灌渠、道路等设施由于多年投入不足，普遍老化失修，问题隐患较多。从产业支撑看，烟台农业产业化总体水平较高，但不平衡性依然突出，大多数村农业生产缺乏有效组织。

　　五是农民向往美好与公共服务短缺的矛盾。在对美好新生活的向往与追求上，农民与市民并无本质区别。应当讲我国城乡存在的明显二元结构，很大程度上在于两者所享受到的公共服务有巨大差异，这也反映了多年来对农村投入不足的事实。一些村庄的医疗、文化、体育、科普设施，要么年久失修、要么压根儿没有。生态保护无人顾及，文化娱乐生活单调乏味。

　　此外，散落的小农经济与城镇一体化要求的矛盾、人们文明程度、素质与城市形态的矛盾也是需要迫切解决的问题。

　　破题

　　包月阳：党的十七大作出统筹城乡发展、加快推进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总体部署，这既是长期的战略任务，也是紧迫的现实任务。我们一路看来，在很多方面，山东的农业、农村发展都走在前列。如何紧紧抓住城乡—体化建设最关键、最紧迫、最要害的问题，科学把握农村经济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实现新农村建设的长远目标？

　　孙永春：我国农村改革发展的路线图已经清晰和明朗——这就是最终要朝着城乡一体化的方向发展。从烟台来讲，“三农”工作很多方面都走在全省甚至全国前面。但是按照与时俱进的要求、对比先进城市的水平，还存在很大差距。这就需要我们理出头绪、挑出重点，有针对性加以推进。

　　第一，要在农村经济繁荣发展上实现大的飞跃。新农村建设的关键是定位要准确。作为一个区域，是适合优先发展中心城市、重点镇区经济，还是发展村办集体经济和农村个体工商户；是适合优先发展优质高效农业，还是发展依托农业资源的现代新型工业，或是发展农村服务业，需要有一个切合实际的总体规划和设想。

　　第二，要在农村面貌整体提升上实现大的改观。最近几年，烟台市通过大力开展“３＋１”联手共建新农村活动，发动各级机关、企事业单位对口支援困难农村，帮助修公路、上项目、通自来水，使整个农村的硬件设施有了明显提高。相比之下，农村生态等软环境显得还很不足，治脏治乱治污治荒的任务还相当艰巨。

　　第三，要在农村重大问题改革上实现大的突破。当前，农村发展进入攻坚阶段，从烟台的情况看，重点是深化农村经营体制改革，切实解决好农村现行体制下三个“过于分散”的问题（过于分散的村庄布局、过于分散的土地经营、过于分散的分户经营）。

　　第四，要在基层效能充分发挥上实现大的作为。无论过去有多少“妖魔化”基层干部的传闻，但实际上农村的大量工作，还是要靠广大基层干部来组织、来实施。

　　总之，城乡一体化是事关亿万农民切身利益的根本大计，需要不断加强领导、深化认识，强化措施、改进工作，真正体现出“重中之重”的战略地位，更有成效地在关键环节和重要领域取得新的突破，尽快开创城乡经济社会一体化发展的新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