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坚(复旦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金融学教授)
这两天,随着美国次贷危机进入向全球蔓延的流动性危机阶段后,全球金融市场的各类资产价格遭到了重创。在这场“血的洗礼”中,我们注意到一些大的实业集团出现了外汇财富管理上的严重漏洞。
虽然,中铁和铁建会认为自己运气不好,以前这样的操作都能带来收益,从而降低了实际的进口成本,并认为自己和中信泰富不一样,没有做“违规”的金融衍生交易。但是,在我看来,这些公司的问题性质都是一样,都是为了“对冲”进口成本上升的风险而采取的投资战略,而这些战略在金融市场上又都是风险敞口的。
长期以来,市场的刚性走势,比如澳元升值、澳元升息、美元贬值等,让大批实业家们和监管部门对金融市场风险麻痹大意,再加上分析师们“一边倒”的舆论干扰,让实业家们有了相信大宗商品出口国的货币只涨不跌的侥幸行为。更何况澳元又是高息货币,在金融市场做多澳元,将来支付进口成本,风险是小之又小?但是,在金融市场,这完全是一种投机行为。我们的实业家们是否在采取行动之前,已经像赌徒那样做好了万一事实不能如愿,财富将拱手相让的心理准备?或者有足额的损失拨备以保证经营正常地持续下去了呢?要知道,金融市场可以容忍 “投机”,但绝不宽容“侥幸”!是什么原因让实业家们认为不可能发生的格局会出现呢?
首先,小看了当今国际金融市场越来越流行的 “套息交易”,对资产价格调整机制的破坏作用。一般而言,高息的货币会带来未来因为大量获利回吐而贬值的趋势,而低息货币却因为套利动机的资本流入使得货币不断升值。但是,在今天世界经济失衡的格局下,澳洲因为资本的大量流入而不得不要求自己的货币政策不断加息,再加上大宗商品价格坚挺不下,出口顺差的增加又进一步推高了本币的需求。相反,日本这样持久的低息货币,造成了大量民间资本为寻求高收益的补偿而向海外流出。于是,有了高息货币反而升值、低息货币反而贬值这样违反“常理”的规律,不仅为今后越来越猖獗的套息交易的平仓所带来的市场风险埋下了隐患,而且,人们会把这种异常的状态去当作常理来认识,从而放松了对风险应有的认识和必要的监管,造成了目前财富缩水的大窟窿。
其次,美国经济周期的调整和次贷风波,削落了美元和美元资产在世界经济中的地位,为了控制美元及其资产风险,各国企业和机构都在准备不充分的条件下,不得以做出了资产结构的调整或对冲美元风险的战略,甚至采取投机的战略 (一种侥幸的心理),从而在次贷危机爆发后酿成了这场财富缩水的大灾难!看上去是个小概率事件,但它反映出世界经济对美元和美国资产依赖性的失衡。长期坚挺的澳元和高息货币的澳元,因为美国金融大海啸所造成的世界经济下挫,从而拉倒了一大批像中信泰富那样对它过分青睐的“粉丝”!
第三,我们的监管体系对金融资产的风险控制主要是通过金融机构来实现。当我们的企业家,尤其是东亚外向型经济的企业家在面临变幻莫测的汇率风险前,不得不启动自己缺乏的金融理财智慧时,监管部门对他们投资行为的指导和风险控制要求明显不够,从而使得吃了大亏的企业家在调整自己的财富结构时,不得不付出惨重的代价。因为他们没有像金融机构那样,留有充足的流动性以防金融风险所造成正常经营上的麻烦。
总之,当下我们在吸取中信泰富的教训时,一定要反思东亚金融脆弱性的内在原因,即外向型依赖的经济所需要管理的大量外汇财富,如何通过调整发展结构来降低不断加重的负担?如何通过发展机构和企业内部的金融团队来高效率地管理财富和控制风险?因为仅仅委托金融机构的理财,会因利益不一致而大打折扣。政府部门在加强有效监管的同时,也要鼓励我们的金融机构大胆创新,为企业不折不扣地提供更多更好的风险管理工具和财富保值手段。否则,中信泰富实业家们财富流失的悲剧还会继续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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