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人：等待奥巴马

　　本报首席记者 郑若麟

　　4年前，我曾写过一篇“等待克里”的文章，评述欧洲人期望当时的民主党候选人克里能取代布什；今天欧洲则在“等待奥巴马”，其深层原因却依然是……期望奥巴马能够带领美国走出“布什的新保守主义美国”的阴影。

　　近半年以来，欧洲媒体大肆宣扬奥巴马，将美国此次大选视为“种族歧视从此成为一个历史名词”的分水岭。然而令人备感讽刺意味的是，欧洲自己甚至没有一个黑人总统候选人出现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却以高得出人意料的民意——从76%甚至到85%——支持奥巴马当选美国总统！期望一位“黑人”入主“白宫”即可改变美国，是至今“白人至上”的政治欧洲广泛激起的一个幻想！事实上，欧洲支持的并不是黑人总统，尽管事实上奥巴马吸引欧洲人的地方确实有对种族歧视的跨越等多种“进步”因素，但欧洲希望奥巴马能够带领美国从此翻过以“伊战”为标志的“新保守主义”幽灵，才是欧洲潜意识里支持奥巴马的真正原因！

　　布什发动的伊拉克战争，使得西方整体形象陷入空前危机；反对伊战的欧洲在2004年美国大选时就广泛支持克里；今天全球陷入从美国华尔街爆发的金融危机之际，欧洲更是视布什的共和党为今日资本主义的一切困境的根源。欧洲深知，在今天的世界上，西方作为一个政治概念和国家集团，从伊战到金融危机，已经陷入深刻的危机之中。布什的美国当然应负主要责任。布什在欧洲已经成为历史上最不得人心的美国总统。

　　在这种背景下，民主党候选人在欧洲得到一边倒的支持，无论是克里还是奥巴马，在欧洲的支持率均远远超过美国自身！但可以非常明确地看到的是，欧洲对奥巴马的支持，并非对其肤色的欣赏，甚至并非对奥巴马对美国经济和社会政策的赞同。以欧洲的标准来评判，奥巴马与其他美国民主党总统候选人一样“过于右倾”。欧洲与美国的政治色谱差异甚大。美国的左翼，在欧洲则属于右翼。奥巴马被麦卡恩称为“美国最左倾的民主党人”；但要是在欧洲的话，奥巴马只能加入右翼政党！也就是说，欧洲的左翼如社会党或绿党之类的政党，在美国根本就没有生存的空间！

　　但与此同时，美国作为一个移民国家，在种族歧视问题上，却远远比更为左倾的欧洲进步。欧洲虽然已经在法律上严格禁止对黑人的歧视，但事实上这种歧视却广泛存在。以法国为例：如果询问法国选民“是否支持法国出现一名黑人总统候选人”的话，做出肯定答复的人很有可能占多数，因为这是“政治正确”的，但黑人在法国仍然处于社会地位相当低下的状况，根本没有任何成为总统候选人的可能，更毋庸论及成为总统！这到底是社会不公，还是黑人族群自身尚需努力，是一个非常敏感的问题。事实是：占法国总人口比率大约10%的黑人，在法国国民议会本土555名议员（即不计算法国海外领地）中，当选黑人议员人数是一名；法国政府内仅国务秘书级以上官员黑人人数也是一名；而在参议院305名本土议员中无一黑人；军队高级将领中无一黑人；173名驻外大使中无一黑人；法国四十强企业大老板无一黑人……其他欧洲国家也大致处于类似情况。因此，欧洲支持奥巴马，既非源于对其肤色的支持，亦非对其社会和经济政策的支持，而是出于反对共和党的新保守主义。“选择最不坏的而已”。

　　事实上欧洲从一开始就支持非共和党的美国候选人，从希拉里开始，直到奥巴马登上舞台。欧洲希望奥巴马能够使美国共和党代表的美国新保守主义从此从历史中被抹去。因此，尽管欧洲不是移民国家，尽管欧洲对黑人远比美国要歧视得多，但欧洲却支持奥巴马，以防止麦凯恩领导的美国继续执行“没有布什的布什政策”。然而问题在于奥巴马在对外政策上是否又与麦凯恩存在着根本的对立或不同呢？

　　奥巴马可能会更为礼貌地听取欧洲的意见，听取世界其他国家的声音，但从美国近二十年来的历史来看，美国所走的每一步棋，都在布热津斯基的《大棋局》中已经预见到。美国新保守主义也不是布什从真空里找来的，恰是从克林顿时代全面兴起的。因此，奥巴马将改变的，很有可能是他的新面孔，仅此而已。因此，在所有美国主要的对外卷宗上，特别是在中东、环保等问题上，欧洲在最初的热情消退之后，恐怕仍然会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