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底”底特律人才

　　本报记者 何芳

　　底特律的萧条正在弥漫。“在德尔福和凡世通工作的员工从明年1月份开始，强迫休假13个星期。”12月23日，远在底特律的华人协会(CAGD,Chinese Asociation of Greater Detroit)副主席宗林告诉记者，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在底特律工作的华人，普遍觉得前途渺茫。”19日，刚刚从底特律出差回来的福田汽车研究院院长邬学斌表示，仅仅在底特律的两个晚上，已经让他感到那里的低迷。

　　一个月以前，克莱斯勒推出了鼓励员工主动离职的“买断工龄”政策，针对十年以上的员工，一次性支付7.5万美元现金外加2.5万购车费用。“我的很多朋友都选择拿了这笔钱走人，因为等到强制让你走的时候，就什么都没有了。”宗林告诉记者。

　　据了解，通用也推出了类似的政策，但是力度没有克莱斯勒强，而最早推出买断工龄政策，而且持续减员的是福特公司。总体的趋势看来，这种政策提供的补偿现金正在逐渐减少。

　　与底特律的萧条形成对比的是国内汽车企业对底特律人才的热情。一个星期之前，长安集团刚刚在底特律举办了大规模的专场招聘会，在底特律一个大型的酒店里，摆满30桌的招聘会现场非常热闹，大概2000多人投递了简历。而类似的招聘会，上汽和广汽不久前也曾举办过。

　　与此同时，一些国内外的机构和组织对于人才的引进也是跃跃欲试。21日，专程从华盛顿赶到北京的北美中国学人国际交流中心主任尤伟顺告诉记者，根据国内汽车行业内的需求，在明年5月“留交会”期间，他们可以专门组织底特律汽车人才专场招聘会。

　　“现在，对海归需求最大的变化就是面变宽了。”邬学斌很肯定地表示，“以前侧重技术型人才，现在随着自主品牌的发展壮大和海外市场的开拓，国内对于项目管理、海外市场拓展与经营方面的人才需求也开始增多。”

　　目前，福田缺少的海外人才涉及产品研发、发动机、电控、液压等技术领域，还有市场营销、海外市场拓展、财务管理等众多领域。

　　一方面是国内对于人才需求的强烈，以及“抄底”底特律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声，另一方面是美国三大汽车公司大幅度裁员。然而，这看似“顺理成章”的回国大潮却并没有来得快且凶猛。底特律希望回来的人越来越多，但是成交率并不高。

　　拷问“成交率”

　　两年前从福特回国，现在国内一家自主汽车品牌工作的孙宗(化名)告诉记者，他在底特律的很多朋友在这次危机中并没有选择回来，而且放弃了汽车业。

　　由于学机械出身，底特律汽车行业的华人工程师已经开始分流，有的人去西雅图做飞机，有的去德克萨斯州做石油业，还有的去加州做军工企业。

　　邬学斌也不认为这次的危机会引发底特律华人的大规模的回潮。这次去美国，邬并非特意去招人，但也接触一些计划回国的人，这些人一般都不希望国内的待遇降得太低。

　　上世纪70年代，2000多名韩国汽车研发人才从美国返回国内，一举改变了韩国汽车工业的发展进程。中国没有出现像韩国一样大规模的回国潮，邬学斌认为待遇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一个在底特律工作十年以上的汽车工程师，年薪一般在10万美元左右。除了常规的医疗和养老保险之外，孙宗两年前在福特的时候，还可以享受全家人的医疗保险以及40天的带薪假期。

　　按照宗林的估计，在底特律大概有四五万华人，这些人与美国三大汽车企业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而在底特律三大汽车企业工作的华人大概在6000人。然而，目前的回国比例很低，不到10%。

　　除了事业前景、专业对口、薪酬待遇之外，房子、孩子的教育以及家庭的原因也在影响海归回国的决心。举例来说，宗林在底特律的一个朋友，2000年买了一套28万美元的房子，按照行情，他现在卖掉只能卖22万。

　　宗林身边的朋友，90%以上回国的人，都是一个人先回去。目前，从福特回来的孙总就是一个人，他的太太还在底特律上班，孩子还没有上大学，他每个季度都要回到底特律，这样的状况已经维持了两年。

　　根据经验，孙宗表示，去底特律招人也要寻找机会，不能过于盲目。2006年从福特出来一批人，当时福特可以为提前退休的员工提供每月2000美元的退休费，如果没有到提前退休的年龄，主动离职的人可以按照工作年限，一次性给予一年(根据工作年限不同有微调)的年薪。

　　在底特律专业化分工已经非常细，国内企业希望依靠一两个海归来实现研发水平的整体提升不太现实。

　　无论如何，底特律海归“回国潮”正在涌动，长期来看，它的猛烈程度将取决于美国三大汽车衰败的程度，以及中国汽车的前景，包括国家对于海归回国的支持力度。

　　一个海归的心路历程

　　两年前，和孙宗有着同样想法的一批华人从福特回到中国，其中大部分去了上汽和奇瑞，几个个人去了长安和广汽。

　　“离开福特的时候，我首先考虑的是到底要不要继续干汽车，在明确了不想去外州放弃汽车之后，我面临的第二个抉择是要不要离开美国。如果选择去通用、克莱斯勒或者是丰田美国，那我还不如留在福特。我也考虑过福特中国，但是福特中国目前在中国的发展策略的不同观点也让我放弃了这个想法。”

　　“长久来看，美国三大汽车企业未来的希望已经很渺茫了，更多发展的机会在中国，我应该会来看看。”孙宗告诉记者，他希望自己在本土化之后，可以尽快把家从底特律搬到上海。

　　然而，回国之后的文化差异体现在方方面面。第一个问题就是适应你的领导，对于70%-80%的分海归来说，这个关系并不好处理。在美国讲的是流程和条理，而在中国则是速度和灵活。“遇到分歧的时候，你也许可以暂时不买领导的账，但是后来是会吃亏的，关键是事情可能因此做不成。”

　　其次是其他部门之间的协调，很多本土的人与你做同样的工作，但是收入的差距，会让心理产生失衡，这就为工作之间的协作带来麻烦。

　　让孙宗感到有些失望的是，很多人一定要区别“海归”和“本土”，也往往把很多问题归结为“海归”的原因。实际上，很多事情是与海归本身没有直接关系，任何一个空降的本土人才，也会面临同样的问题。

　　水土不服是很多海归面临的问题。福田的邬学斌表示，这里面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国内企业花高价聘请了这些华人工程师，因此期望值非常高，没有给他们足够时间和空间来进行调整。“我在福田就是慢慢做起来的，如果一上来让我从副总做起，那可能就没有今天的我了。”邬表示。

　　另一个方面，从海归这个群体本身来看，他们也需要进行自身的调整。以站队为例，在美国他们站在队伍的中间，现在他们却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在美国从事的是技术研究，而且做得非常专业，而在中国从事的是技术管理。

　　政策支持

　　目前来看，由于合资企业的研发实力很弱，而类似于福特中国和通用中国这样的企业，在中国也没有建立核心的研发机构，目前，从底特律回国的华人工程师主要集中在本土品牌的主机厂。

　　此外，还有一批海归拿着自己的专利或资源回归创业。与孙宗同时从福特回来的黄瑞(化名)，在上海创办了自己的咨询公司，主要为国内的汽车企业提供研发方面的技术咨询与服务。

　　在与国内各大汽车打过交道之后，他告诉记者，目前国内汽车企业的研发还没有渡过探索期，很多汽车企业在研发上交了不少学费，他们对早期研发投入多少缺少概念，部分企业并不十分清楚自己到底需要什么样的研发人才。“中国本土的汽车企业更像是一个大学，而不是简单意义上的企业。”黄瑞认为，政策支持将成为海归回潮不小的动力。据了解，韩国汽车当年为了吸引留学人回国，政府主动承担了他们在美国工资的1/3，而更多的优惠政策是吸引他们回来创业。

　　中国欧美同学会商会会长王耀辉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抄底”底特律首先应该是人才的“抄底”，现在的中国不缺资金，缺的是人才。改革开放三十年，让中国积累了大量的资金，下一个三十年，中国应该从“招商引资”向“招才引智”过渡。

　　据了解，中组部下属中央人才工作领导小组，正在加紧制定有关人才引进的计划。一个千人海归招聘计划正在酝酿当中。

　　“回来的人需要事业心和精神动力，还有一份爱国热情。”邬学斌说，我相信越来越多的海归会愿意回来，而且真正想回来的人会主动找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