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三平：电影就是要让观众喜欢

　　2009年1月14日，2008年CCTV中国经济年度人物评选活动的候选人围炉论道。在节目录制的现场，主持人王小丫与候选人——中国电影集团公司董事长韩三平精彩对话：

    主持人：在2008年，给你留下最深的印象的是什么？是哪一天？

　　韩三平：2008年，中国电影集团公司经过十年的努力，在北京的怀柔建了一个基地，制片基地。

　　主持人：制片基地？

　　韩三平：制片基地，8月1号建成了，开工了，使用了，这个为中国电影的品质的整个提升打下了物质基础，这一天我们是最难忘的。

　　主持人：这一年其实对于中影公司所说有很多很难忘的事情，有很多观众心目中都知道，那天怎么了，那一天又怎么了，我们都知道，但唯独这一天给韩总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我们来看一下。

　　鼓掌的很多朋友当中，我在想都是属于热爱电影的人，都是会自己买去电影院看的，我也是这样。中影集团有很多大事，刚才韩总您说到的制片基地有这么重要吗？

　　韩三平：太重要了。

　　主持人：都怎么个重要法？

　　韩三平：其实电影分成两个大的部分，一个是制片，就是刚才王小丫说的制片，就是好的剧本、好的导演、好的成本，甚至大明星、各类艺术家聚到一块，这个时候还不可能出一好作品。电影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工艺，化装、服装、道具、录音、剪接、焰火，一直到电脑制作，最后再做成拷贝，才能生产出一部好的电影来，就要有一个集中的生产的制作基地，我们很落后在这一块，这个部分中国的落后很多，没有这个基地之前，我们连泰国都不如。

　　主持人：是吗？

　　韩三平：对，比如洗印，拷贝，原来大量的拷贝都是在澳大利亚、新西兰洗印的，现在我们完全可以制作，水平可以达到世界一流。

　　主持人：世界一流。

　　韩三平：世界的一流，亚洲第一。另外它有一个规模，这个规模应该是蛮大的，单体规模和总规模都是相当大的。这样才能满足两个东西，一个是中国电影的制作需要，另外一个是吸引发达国家的电影到这儿来制作。中国要成为一个不光是电影消费大国，它还是一个制作大国，制片大国，生产大国，这是我们应该追求的。消费很被动，特别是文化，不能都看美国电影，决不能都看外国电影，必须要看中国电影，中国观众、中国老百姓希望的是看中国电影。因此，我们这个基地，而且经过十年的努力，建这么个基地非常不容易，将来我觉得这个基地反过来对你们电视台也有好处，对电视剧制作也有好处。

　　主持人：有什么好处？

　　韩三平：比如数字制作，刚才万总拿了两幅画我们看了一下，分辨不出来，其实在电影院放的是两种拷贝，两种完全不同的拷贝，一个是胶片拷贝，一个是数字拷贝，开始大家对数字拷贝都持排斥，电影导演都不愿意用高清数字来拍摄，都想用胶片拍。

　　主持人：觉得那不是导演干的事。

　　韩国：觉得那个档次低了，飘了，轻了，虚了，其实这个数字神奇到了极点，复制不光是复制一个艺术品，可以复制人，现在演员不到场可以拍出电影来，美国的电影工业发展已经到这种程度了，演员不到场，可能用这个演员拍出一部电影来。明天第一部电影就产生了。

　　主持人：是吗？是中国电影吗？

　　韩三平：当然是美国电影，但是我们的距离正在缩小，这个基地正在产生。

　　主持人：以前我们采访某个大导演的时候，他们说我们的电影在日本做后期或者在澳大利亚做后期，观众觉得很神秘，是不是有了这个基地之后，他可以说，我们在怀柔做后期，这是完全可以替代的吗？

　　韩三平：我举一个例子，《赤壁》在中国电影制作规模上是一流的，制作的含量上是一流的，制作的科技含量上也是一流的，但是它的后期是在怀柔完成的。吴宇森导演对怀柔制作的力量非常满意。所以能够完成《赤壁》这样的影片，我相信一般的中国电影都能完成。

　　主持人：这是咱们自己的基地。我们要请两位观察员。我先提一个问题，两位观察员经常去电影院吗？

　　刘东华：我经常去电影院，我非常喜欢看电影。

　　主持人：立新呢？

　　宋立新：对我来说是享受一个任务，因为我答应我儿子，每周带他去电影院看一部电影。

　　主持人：每周都去。

　　刘东华：但是大家知道，中国我们过去一方面钱不多，现在我们是挣了一些钱了，改革开放，过去我们一方面钱不多，另外一方面我们的钱花得不见得特别好。刚才韩总在说到中影的电子制作基地，他那么高兴，其实我特别关心的一个问题，就是20亿够吗？

　　韩三平：不到20亿。

　　刘东华：就是这么多钱，打造这个基地，我不知道这个钱主要是国家投资的呢，还是我们中影集团我们自己挣的钱或者是融的资。因为比如说，同样做电影，我们的另外一个朋友，华谊兄弟的王中军他是投不起的，但是我能想象，如果他能够做这样一个基地，他一定能把这个基地的使用，那能够用出花来。我就想问一下韩总，咱们这个基地咱们能够把它用到什么程度，甚至比如说美国电影到我们这儿来用我们的基地，有没有可能比我们用得还好？我就提这个问题。

　　韩三平：我不知道，你这个就是说这个基地能不能赚钱是吧，简单的说是吧，不要搞浪费。

　　刘东华：赚钱也是很重要的。

　　韩三平：肯定赚钱，因为美国八大公司都有这么个基地，它叫片场，至于中影能不能把它用好，你提了个问题，我们回去要考虑很慎重，我们要考虑，应该没有问题，但是我们怎么提高这些操作人员，就是我们的软件开发人员，比如手机大概有上百个功能，我只会两个功能，接电话、打电话，显然这个手机在我手里就没有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这是我们要重点解决的。但是有一条要相信，中国到现在为止，到目前，它的最大优势是比较优势，劳动力成本和加工成本相对较低，所以法国、英国、德国的片商到我们这儿加工制作是有的，但是这种加工制作没有副作用，至少没有污染的副作用，特别是现在经济危机给我们带来一个非常好的发展机遇，美国影片大量削减成本，但是美国导演和美国艺术家又不愿意降低质量，怎么办呢？本来十块钱干的活儿七块钱要完成，拿到中国来。所以我们已经吸引了大量的国外的导演和明星到怀柔基地来拍戏，中国既然要成为一个大国，这个基地不仅要看到中国的明星，更要看到全球的明星，而且我们相信，我们不是相信了，从1月份以后已经有若干美国明星到这儿拍电影，合同已经签署了，我不知道大家知不知道威尔史密斯这些演员，威尔史密斯在1月底到怀柔这个基地拍戏。

　　主持人：他们到这儿拍戏是什么意思，是经济危机了吗？

　　韩三平：经济危机了，他们减少制作成本，或者压缩制作成本，比如一个导演原来预计一个亿美金，现在七千万你拍不拍，要不这个项目就下马了，要不就用七千万拍，这个导演肯定想拍，但是他又不愿意降低艺术标准和规模，怎么办？他就寻求更便宜的加工，更便宜的市场，因此就到我们这儿来了。这是一个。另外一个，中国我们现在已经有很多电影的能够供法国的导演和演员，名可夫是美国导演，他可能很快到中影来合作拍电影，片酬降得很多，这是我们发展，利用他们的困难，或者利用他们遇到的危机来发展我们自己最好的机会。所以我觉得我们中国电影应该说迎来了一个非常好的发展时机，原因就是中国电影市场很大，中国的加工能力很强，特别是电影，一些电影还是一个劳动密集型的，你比如说一件汉代的服装，你要把它生产和创作成跟汉代差不多，这个不是大工业能完成的，这个也没有必要用大工业完成，大工业完不成，必须要手工。所以它是一个工艺密集、劳动密集，这两点是我们中国目前最大的比较优势，紧紧抓住这两点，利用这两点，我们不会有失业，我们也不会有危机，而且我们会迅速提高我们的实力。我相信将来不光是中国电影，中国电影完全有能力跟好莱坞电影对话，我老用“对话”这个字，美国大导演来了，老说“抗衡”，否则你连对话的资格都没有。《赤壁》为什么意义重大，如果我们发到1亿美金，1亿美金是什么概念，一个片在一个国家能发到过亿美金，那只有中国，除了美国以外，因为美国当然是一个电影的大国了，只有中国，日本差得远，德国差得更远，这是不是大国，这是标志，只有你这样了，他才会关注你，才会敬仰你，甚至才平等地对你，否则他根本不平等对你。所以《赤壁》的意义就在于，它在一个国家，一个电影发展到了发行票房达到1亿美金，就是将近7亿人民币，证明我们强了，这就证明了第二个问题，不光大，还要强。你说中国13亿人口，电影在你们那儿卖三千万、五千万，他根本不看你，对不起，在中国卖1亿美金，所有的商人和艺术家都会看重我们，看重我们这个国家和民族，这就是《赤壁》的意义。

　　主持人：我其实可以理解韩总这个话的意思，就是说尊重，或者是看重是从什么来的，首先是从关注来的，关注从哪里来，在市场，我们这个市场又厚又大。

　　宋立新：我想接着这个话题再问韩总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是有关中影电影内容的路线，我们知道美国电影走的是产品化路线，所以流程化、模式化这些方面都做得很好，但是欧洲电影一直坚持艺术品质化，所以美国电影市场占有率肯定远远大于欧洲电影，就是把欧洲所有的这些电影加起来都没有美国的电影影响力大。但是总是让我们感动的，让我们印象深刻的，包括这几年获奥斯卡的外语片的这些获奖的作品，都是欧洲的电影，所以在艺术化和产品化这两个方面，有没有矛盾？中影会选择走哪路线？

　　韩三平：这个矛盾太久了，阳春白雪、下里巴人，这个矛盾两千年前就有了。阳春白雪，何种状况，就是少，看的人少，这个矛盾早就存在了，不是在今天才存在的。我觉得在大雅小雅，它的对象是不同的，它的品质是不同的，所以艺术和观赏性是有矛盾的。但是你要看到一点，我们知道美国是一个非常枯竭的国家，没有办法，只能规模化生产，这是美国，中国是一个资源丰富、丰厚的国家，别说过了，四大名著就可以远远高于美国，《赤壁》就取了《三国演义》一个章节，就拍了两部。《水浒》也是108将，我们太深厚了，我们要防止出现美国的就业化特点，美国只能走工业化，没有前途，这是我对好莱坞的看法，它没有底蕴，没有资源。我们资源很丰富，但是欧洲为什么又搞不过美国人呢，欧洲没有工业，没有市场，一个法国才四五千万人，怎么样来培育和发展本土的文化和电影呢？因为电影成本太高了，投资太高了，所以中国，我们把两个东西很好的结合，一个是我们丰富的文化底蕴，五千年的文化，13亿人口，56个民族，加上从南到北，今天我们在北京穿棉衣，在海南还可以下海游泳，丰富的造型资源，这是我们的底蕴，这是谁都拿不走的。不可能里卫斯来演孙悟空，也不可能一个美国女演员来演杜十娘，这是都拿不走的，只能是中国的。但是我们要结合，高科技、高商业高度结合，丰厚的文化、高科技强大的电影制作能力和适应现在全球电影市场的营销手段，这三者结合，中国电影不得了。这是我的看法。

　　当然你提的问题我们一定要去注意它，去有意识地来调整这两者的关系，但是肯定不可能永远，不可能达到观赏性和艺术性统一了，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也统一了，这个矛盾是永恒的，永恒的矛盾相对的统一。不过当然我们中影集团，当然观众也有各种各样的议论，电影好看，但是没有文化内容，或者它对心灵的冲击力不够，视觉听觉的冲击力倒是很强烈，但是对心灵的冲击力不够，这些东西怎么来协调，怎么来结合，来完美地发展，这个确实我们路子还很长，还很远。但是有一条，根据电影观众的需要开始制作和生产，这一条已经成为一个共识，观众喜欢不喜欢，是我们拍不拍这部电影的前提，而不是导演喜欢不喜欢，更不能是某个演员喜欢不喜欢，所以我们已经把我们的电影事业，计划经济的电影事业通过艰苦努力相对地改革到了市场经济的电影产业，只要这个刚刚建立，这一条建立了以后，电影的发展速度会非常快，我认为远远超过年增长率30%。

　　主持人：觉得韩总说了一句话，大家听起来很窝心的，电影是要让观众喜欢，我们看了很多大片，在拉字幕的时候都会看到六个字“出品人韩三平”，我们要请韩出品人听一听观众想看什么电影，你们心中的大片是什么样的，你们想听什么大片，这个交流非常重要，没准儿明天中影公司内部就会出一个文件，要拍这样的大片。

　　观众：您好，主持人好，韩总、万总好，我想提一个问题，咱什么时候能拍出像美国，比如说最近的《钢铁狭》，还有以前一年的《变形金钢》的片子，大规模，内容也比较丰富，什么时候咱们中影集团，咱们中国能出类似的片子，谢谢。

　　韩三平：中国电影人在做这个努力，但是时间表我很难做保证，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他问了一个问题，什么时候能拍出这样的片子，我相信中国电影人非常聪明，中国电影人的才智非常的高深，我相信很快会生产出来，这个类型叫魔幻电影，中国的魔幻是最发达的，你想想《西游记》什么时候写的，《西游记》是最典型的魔幻小说，中国写《西游记》的时候，还没有美国这个国家呢。

　　主持人：《封神榜》。

　　韩三平：中国的想象力比美国人、欧洲人长远得多，长久得多。我们有这么好的魔幻小说的基础，这是我们的底蕴，这是我们民族五千年贯下来的，因此我觉得我们将来生产出来的片子是会超过《指环王》的。

　　主持人：关键怀柔的基地已经建好了。

　　韩三平：不能这么说，基地还是一个硬件，最关键的是人，最关键的是人的聪明才智，我们最优秀的编剧、导演、演员、化装、录音、剪辑，我相信中国的魔幻电影会超过好莱坞的。而且我觉得你要让我列时间表，我觉得五年之内。我们已经开始在做大规模的制作《西游记》了，已经开始了，但是很难，你知道做一个《指环王》的周期远远超过做《赤壁》，开始拍摄到完成要五年，《狮子王》的制作周期是四年半，就是导演开始做《狮子王》，最后《狮子王》完成在全球的公映，四年半，而且成本未必高。

　　韩三平：还有IT业，我还需要IT人才。这个电影是无中生有。相信五年你们可以看到中国的魔幻电影。

　　提问：主持人好，万总好，韩总好。我是在媒体的宣传和诱惑下看了《赤壁》的上集，在满怀着激动的心情看了《赤壁》下集，我觉得这是我心中的大片，谁说中影集团的电影不如美国，我觉得可以超过。我看了下集，有一点点遗憾，就是中间等的时间太煎熬了这种感觉。

　　韩三平：为什么？我给你解释一下中间，因为投资太高，所以中国电影集团公司经济支撑是有问题的，就先发行了上集，拿上集收回来的钱再做下集，我们宣布我们还要做一个实验，我跟吴宇森还做了一个版本，精编版，全片加起来2小时45分钟，今年暑假再发行一次。

　　主持人：你把他的胃口吊起来了，什么时候发快告诉他。

　　韩三平：你是我们的衣食父母。

　　主持人：上帝，上帝。哪位朋友。

　　观众：咱们什么时候发一个像《亮剑》这样的影片，因为我对这个影片感触很深。

　　韩三平：你说的是电视剧《亮剑》对吧，你说的是像电视剧这样的电影。你放心，我们正在做，好莱坞是把电影归类型的，《亮剑》这样的类型叫战争题材。

　　观众：对，您说得非常正确，这个题材当中，能反映咱们当代经济也好，还是什么也好，能反映一些真实的东西。

　　主持人：你一定是当过兵，您有军人情节。

　　观众：是的。

　　主持人：我看出来了。

　　韩三平：放心，我们现在正在制作一些建国60周年的一些片子，我们就开始要把这种片子类型化，我告诉你，我不知道你看过李向阳没有，李向阳是典型的英雄人物，英雄无敌，兰博尔根本打不死，他死了又活回来，死了又活回来，发展到写意了，兰博尔是什么，美国精神。我们10月份就会发出来。

　　主持人：记得去电影院买票。

　　观众：韩总，我感觉呢，可能进了电影院多次，可能都是听到媒体或者是在网上看到一些片子的宣传，给我吸引到电影院，但看完之后，真的可能差很大，比如《满城尽带黄金甲》，我到现在想起来还是那种宫廷的装束，还是有一种被忽悠了的感觉。

　　韩三平：说得非常好，之所以观众有被忽悠的感觉，证明中国观众很厉害，如果中国观众出来都满意了的话，我们就很难前进了，很难进步了，正因为你们不满意，这是一个。第二，我们做的片子也很难一步就到大家都满意，真的，这个非常难，大家一看，都是你心目中想的《赤壁》，但是有一条，中国电影人你比如说像冯小刚、张艺谋、陈凯歌等等这样的，他们是在不断调整自己，非常大幅度地调整自己，你比如说《夜宴》以后，冯小刚拍《集结号》，比如《无极》以后陈凯歌拍《梅兰芳》，是不是在调整，我觉得他们这种调整是带有自我批判的牺牲精神，彻底否定自己来调整。为什么？为了观众，这是自我否定的精神，当然未必使观众能够一下就满意，这么多观众就满意。你想一部电影要经过，在中国就是一部电影上千万人看，会是个什么结果，那肯定，我当然不敢说一千万个评论，但是很难使大家都满意，正是观众的不满意是我们的动力。你放心，我们也决不会觉得我们的电影已经这样了，你们为什么还不满意，不会的。恰恰是你们的不满意，推动我们前进。但具体的讲，就是两个东西，内容和形式，形式大于内容，大部分批判我都看了，大部分批评我都看了，我们的形式大于内容，我们的感官冲击力高于心灵冲击力，这是最重要的大家不满意的地方。震耳欲聋，振聋发聩，让你瞠目结舌，这个达到了，但是打动你的心灵还没有。心灵要靠什么打动？靠人物形象来打动，中国导演还是要给他们一定的体谅，他们没有那么快就能够适应这个大的变化。市场经济我们才搞了多少年，美国搞了200年了，当然我不是拿这个来替他们开脱，但是你们要知道，中国确实落后人家很多。但是我们在奋起直追，追的过程中肯定跌跌撞撞，不可能一帆风顺，这时候我觉得要给他们批评，善意就行，批评只要善意，这是我的观点，一千万个人都批评吴宇森，是可以的，只要是善意的，这个批评不是给吴宇森的，是给中国电影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