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美滋风波中的父母们

　　　从2月11日媒体刊登多美滋新闻到2月13日下午质检部门公布调查结果，相隔将近三日。对“多美滋家长”来说，这三天如此漫长，如此难熬。 文｜CBN记者 杭晓琳

　　2月12日上午，常州的范女士在百度上发帖：我的宝宝喝多美滋，检查出有结石。

　　此时距离某媒体刊登“多美滋奶粉致使数十位婴儿罹患肾结石”的新闻仅一天，但网络上的相关信息和评论已是铺天盖地。经历过去年9月的奶粉安全事件，家长们早已草木皆兵。

　　范女士有个年近3岁的女儿，断奶后一直喝多美滋。去年奶粉安全事件爆发，她曾抱着女儿去医院做检查。结果排期做B超的婴儿太多了，质检部门公布的问题奶粉名单中并没有多美滋，范女士又将女儿抱回家。

　　这次出事的是多美滋奶粉，虽然新闻里尚无质检部门的检测结果，多美滋也在2月11日晚上发表了声明澄清质疑，但范女士已经沉不住气。

　　“这新闻是我姐看见的，她告诉我后，就决定要赶紧做检查。”范女士的母亲是医生，12日一大早，老太太抱着外孙女上医院，范女士在公司等候检查结果。

　　将近10点接到母亲电话，听说女儿“左肾有结晶，右肾有结石”，范女士只能用“意外”形容自己当时的反应，“接到电话前以为肯定没事的，平时一点症状都没有。”

　　意外诱发了愤怒，范女士在百度上发帖，宣布检查结果。之后数小时，范女士基本不知道自己在办公桌前干了点什么，母亲带着宝宝去另外一家大医院做二次检查，因为第一家医院并不能肯定“左肾有结晶”。

　　就在范女士茫然等待第二次检查结果时，在山东东营工作的罗毅正在震惊中搜索着与多美滋有关的一切信息。

　　罗毅供职于一家电信运营商，12日上午，他打开电脑浏览新闻，看到多美滋的消息就懵了。去年9月，他和妻子还庆幸女儿喝的是多美滋奶粉，不在问题奶粉之列。“没想到现在是多美滋出事。”

　　罗毅并没有急着打电话告知妻子，震惊之余他重新细读新闻，“我是在新浪网上看到的，根据出处，新闻本身应该是可信的，但是内容里并没有一个肯定的说法。”

　　和所有的突发危机一样，这时候人们最需要和最缺乏的就是权威准确的信息。2月12日，达能的公关公司答复《第一财经周刊》说，目前除了其已经公布的“无罪声明”，没有任何信息可供披露。只有等到上海质监局的检测结果发布后，多美滋才可以接受采访。

　　罗毅开始在网上搜索与多美滋相关的一切信息、信息、信息，他需要更多的信息帮助自己判断。网络上的评论大多是情绪宣泄，对他而言价值不大，直至看见一个名叫鞠伟卿的孩子家长的发帖和手机号码，遂决定与鞠联系。

　　在上海市人民医院工作的鞠伟卿在2008年9月得知女儿右肾有2×2毫米结晶，尿里有不定形结晶。其女从两个月大断奶之后就喝多美滋，两岁之后喝过光明鲜牛奶。鞠伟卿在网络上发帖，公开了女儿的检查结果，并公布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罗毅在12日中午致电鞠伟卿，询问宝宝如果有结石，会是什么症状，对身体有哪些损害。鞠告诉罗毅，不必过分担心肾结石，但是三聚氰胺这个物质可能会致癌。

　　罗毅立刻让家人停了女儿的奶粉，18月大的宝宝虽然能吃主食，但对奶粉的需求还是挺大的。“算了，就让她多吃主食，最多吃点米粉。”

　　“关键是信息不对称，”罗毅想起这些天的心情，这样告诉《第一财经周刊》。

　　就在罗毅的女儿停止喝多美滋时，常州的范女士已经等来女儿的第二份检查结果：左肾无结晶，右肾两粒结石均不到一毫米。

　　这份结果让范女士稍感欣慰，原来左肾里反光的物质只是一般的附着物。母亲在电话里说，结石很小，容易排出去，问题不大。

　　“我妈是医生，她说问题不大，我就放心一些了。”范女士不再像上午那样焦急，但她依然认为食物是导致宝宝结石的原因，因而让母亲给宝宝更换奶粉，家里的6桶多美滋暂且封存。

　　虽然女儿右肾的结石体积非常小，但宝宝体内有这么个隐患，终究让范女士心中悲伤。她打了多美滋公司的客服电话，无奈一直占线无法拨通；她又打了12315，但是对方说只提供咨询不提供上报的服务。“我知道女儿问题不算严重，但就是想找个说法。”

　　范女士下班后赶回家看女儿，她已经知道检查结果，心中少了一份不确定。但是在东营工作的罗毅，却不能再忍受心中的不确定，12日晚上，罗毅通知家人，要带女儿去医院做检查。妻女生活在一座县城，罗毅只在周末时才回家，他让妻子一定要等他回来才去医院，“我希望自己是第一个知道孩子检查结果的人。”

　　与家人通完电话，罗毅上网搜索那些被更新过的信息直到深夜。范女士抱着女儿睡觉，反省着自己平时给女儿喝水太少。

　　罗毅与范女士，只是诸多家长中的一个缩影。2月12日这一天，鞠伟卿说他接到了几十通电话，其中大多数是家长，他们的孩子喝多美滋，他们不确定多美滋是否有问题，他们不知道该换哪个牌子的奶粉才能让人放心。

　　但是这一天，并不是所有喝多美滋的孩子的家长都在慌张。刘女士是一个名叫“十月宝宝妈妈群”里的成员，她的孩子才四个月大，目前是母乳加多美滋混合喂养。得知新闻后，她决定先更换奶粉，但她并不打算带宝宝去医院做检查。她告诉《第一财经周刊》，“在质检部门没有证实之前，我不会折腾宝宝的。”

　　刘女士的想法是，即便质检部门证实多美滋奶粉有问题，还要看是哪个批次哪个产地的奶粉。“如果我们家用的奶粉属于那个批次，我才会带宝宝去做检查。现在还只是传言，不能完全当真。”

　　比刘女士更不屑于这则新闻的，是“十月宝宝妈妈群”的另一个成员冯女士。她甚至没有更换宝宝的奶粉，“我家孩子吃得少，不会有问题的。有些事儿不必弄得很紧张，等确定了再说。”冯女士的孩子曾经吃过雅培奶粉，2008年底该品牌奶粉曾曝出有问题，但当时冯女士也没有因此更换奶粉。

　　同样没有更换奶粉的，还有在长沙工作的陈凌云的双胞胎女儿。陈在2月11日看到新闻，曾考虑过换奶粉，但一对女儿已经两岁半，喝了这么久的多美滋，也不差这么几顿，因此并没有更换奶粉。2月12日，随着新闻里报道罹患肾结石的婴儿数量增加，陈凌云沉不住气了，还是让女儿们去医院做了检查。

　　检查结果显示一切正常，陈凌云松了一口气，并认为导致小孩得结石，并不能只看食物本身，与喂养方式也有关系。“奶粉不能调得太浓，补钙不能过量，还有当地水质也很要紧。”

　　事件进展到2月13日，范女士已不如前一天那么伤心和气愤，她对宝宝得肾结石的原因，看法与陈凌云相似： 体质＋饮食习惯＋食物本身。

　　一个当医生的朋友告诉范女士，有些小孩是结石易感体质；有个同事告诉范女士，自己曾得过肾结石，后来就好了，没有经过特别治疗；范女士自己则想到宝宝很早就送幼儿园了，小孩子不爱喝水，可能老师也没想着要给孩子多喝水。

　　范女士接受了这些信息，以至于在2月13日下午与《第一财经周刊》聊天时，她已能平静地对话。“了解了宝宝的病情，也知道接下来该注意什么，所以没那么担心了。”

　　但是有一点依然令范女士感到不悦，“多美滋的客服电话太难打了，发生这样的新闻，客服电话要容易拨通才好。”

　　焦虑的家长遇到拨不通的电话，其紧张心情罗毅最清楚了。这位电信运营商的员工曾经连续拨打多美滋公司的客服电话长达半小时，终于打进了一个电话。“这种突发事件后，多美滋至少应该扩容客服电话，这时候肯定很多家长急着要咨询。”

　　除了扩容客服中心，罗毅认为多美滋可以主动向消费者提供信息。多美滋有一个金婴会，是一个针对多美滋消费者的会员俱乐部，会员家长可以不时收到来自多美滋公司的育儿指南。

　　罗毅是多美滋金婴会的成员，但是此次事件后，他没有收到来自多美滋的一条短信或电话，哪怕是多美滋公开的声明，也没有通过短信发到会员手机上。“虽然我从网上也能看到它们的声明，但是公司主动发短信告知我们，和我们自己看到声明，感觉是不一样的。”

　　2月13日18时，上海质监局发布了关于多美滋奶粉的专项检测调查，表示从2008年9月中旬上海市质量技术监督部门驻厂监管以来，多美滋婴幼儿食品有限公司生产出厂的932批多美滋配方奶粉（涉及产品6188.544吨），经国家指定的检验机构检验，全部未检出三聚氰胺。

　　距离2月11日媒体刊登多美滋新闻，到质检部门公布调查结果，相隔将近三日。在《第一财经周刊》采访的十几位家长中，大多数都提及“质检速度太慢了”，对这些家长而言，在不确定中等待，每一分钟都是难熬的。

　　罗毅也抱怨质检部门反应速度慢了点。13日傍晚看到上海质监局发布的消息后，罗毅心中安定了些，但他依然决定带女儿去医院做检查。

　　2月14日13时30分，山东东营的一座县城医院内，罗毅抱着女儿等候在B超诊室外，手中的诊疗单上写着“喂乳多美滋查体，检查目的及部位：双肾”。

　　医生开单时说，今天已经有十几例婴儿查体，都是喝多美滋的宝宝，以至于罗毅抱着女儿要求查体时，医生脱口而出：“喝多美滋的？”

　　“这挺有趣的，虽然质检部门说奶粉没有问题，但依然有那么多家长要带孩子做检查。”罗毅说。

　　那十几例婴儿查体的结果都是“正常”，罗毅坐在B超诊室外，透过电话对《第一财经周刊》说：“希望我的女儿也正常。”

　　将近14时，罗毅抱着18个月大的丫头走进B超诊室，接下来的几分钟内，他已全然顾不上到这儿来的目的。宝宝排斥昏暗的B超室，开始闹腾。医生将“耦合剂”涂在宝宝身上，冰凉的胶体刺激得小家伙又哭又闹。罗毅拍着哄着，按住宝宝配合检查。检查结束后，他用卫生纸仔细擦拭宝宝身体，医生在一旁宣读结果：“一切正常，没有结石。”—此刻，罗毅才想起来，自己等待三天，就为了这么一句话。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罗毅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