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发展董事长纽曼盛赞中国式严监管

　　　3年多前因包袱沉重而发展几近停滞的深圳发展银行，迎来一位特殊的改造者———法兰克·纽曼。今年67岁高龄的纽曼曾高居美国前财政部副部长一职，并成功带领美国银行且帮助韩一银行走出困境。3年多的实战后，眼下完全轻装上阵的深发展各项数据再次力证了纽曼改造问题银行的成功。“没花政府一分钱，深发展依靠自身走出了困境。这是改造时间最短，最成功的一家银行。”而如今，面对不容乐观的经济形势，纽曼一再提醒同事“要保持高度的适应性”。

　　与此同时，作为中资银行界唯一的“洋董事长”、更因其曾高居美国前财政部副部长一职，纽曼对于金融业的观点更是备受关注。面对目前“第二波全球性金融危机正在逼近”的鼎沸预言，纽曼在上周接受本报独家专访时却表示“全球其他国家的银行业较之前将稳定很多。”而对于“中国应放宽银行业监管并放大杆杠率以刺激经济”的观点，纽曼却认为“不许玩火柴的中国式严监管应当坚持”。

　　“全球银行业将稳定很多”

　　南都：在中国银行业的高管中，你的身份和背景比较特殊。我先问一个较为宏观的问题：包括香港金管局局长任志刚在内的国际知名人士均预言，第二波全球性金融危机正在逼近。你对此是否认可？

　　纽曼：没有人知道确切答案。首先，这时候呆在中国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因为中国的经济、金融系统比其他国家情况好很多。中国政府在较早时期就一直在采取非常好的、强有力的措施来刺激经济。因此，中国的银行体系并不存在严重的问题。中国政府还正在采取更多的刺激经济措施，中国银行业的生存亦将因此获得更好的经济环境。

　　就世界上其他国家的银行业而言，其情况也会稳定很多。各个国家政府均采取了很多措施来确保银行系统有足够的流动性。银行家手里因此将有足够现金来做他们需要做的事情。对银行体系而言，它们目前最需要的是一个更好的经济环境。从过去的经验来看，只要银行有足够的资金来源，就能走出各种困境。我相信，如果各个国家政府采取了足够的措施，就能把银行系统稳定下来。如果政府能够集中精力在经济建设上，随着经济的好转，银行能用自己的方式慢慢走出困境。

　　“不许玩火柴的严格监管应当坚持”

　　南都：您刚才已经谈及，中国银行业不会像其他国家那样出现恶劣的情况。有观点因此认为，中国银行业之所以能避免此次全球性危机是因为中国有严格监管，如贷存比上限不能超过75%，因此这种严监管必须坚持；还有一种观点则认为中国银行业必须加大杠杆化比例，以此来刺激经济，并借助经济的复苏尽快走出利润增幅放缓等不利情势。你支持哪种观点？

　　纽曼：我认同应坚持严监管的基本观点。

　　其他国家银行业出现的问题很多源于次贷资产，而中国银监会根本不允许类似次贷资产的存在。在美国和欧洲还有很多复杂的结构性金融衍生品，这些在中国亦基本不存在。我觉得在中国银行业之所以不需要灭火是因为监管机构根本不允许孩子们去玩火柴。

　　南都：你反对第二种观点？

　　纽曼：对这样的观点，我们可能还是要持谨慎态度。如果银行一开始就发放一些它们不认为好的贷款，随着时间推移肯定会带来各种问题。

　　中国经济刺激方案运行比较合理。政府告诉银行政府会支持很多基础建设类项目，而且监管当局也取消了对信贷增幅的限制，所以我们有很多机会能够为优质的基建类项目提供贷款，但是我们没有来自政府的任何压力为不好的项目提供贷款。世界银行业历史经验亦表明似乎银行家的记忆都非常短暂：在经济环境不好时，银行家们变得过度谨慎不敢放贷；反之，银行放贷往往又缺乏足够的谨慎。一旦陷入麻烦后，银行家们变得更谨慎了。所以，对监管者和银行家们而言，重要的是如何在监管和创新之间达成平衡，而不会出现大起大落的行为。

　　“1月份信贷高增幅难持续”

　　南都：眼下整个实体经济形势不容乐观。但与实体经济形势相反，今年1月新增贷款增幅高得异常：这个数据在1月份甚至创下了有史以来的单月纪录。但其中票据业务占比过高亦引发了各方高度关注。您认为这种增幅是否正常？在今年全年有没有可持续性？

　　纽曼：首先，我相信只要政府愿意花足够的钱，经济就会重拾升势。但是怎样明智地使用这些钱去发展对国家将来有利的事业很重要。

　　我知道监管当局正在研究1月份信贷增幅及票据占比等问题。我个人观察，中国银行业去年大部分时间均生存在监管当局对信贷增幅严格限制的环境下，这些限制不仅适用于一般性贷款，也适用于票据。一般而言，一般性贷款利差高于票据，银行因此更乐于多做一般性贷款。在去年年末，监管当局已取消了对新增信贷额度的限制。银行因而做好了多发放贷款的准备。这如同一个人的冰箱之前被锁起来了，而现在锁已打开，我们做好了进餐的准备。所有的限制被取消后，一段时间内贷款增幅较大是很自然的事情。有些贷款是为一般性的客户准备，有些是为了支持新上马的基础设施类项目，有些是为了客户正常贸易活动所提供的票据融资工具。所以，今年我认为会继续有很多贷款的机会，只是增势未必如开年迅猛。

　　南都：在这样的经济形势下，你不认为这种信贷增幅有较大的潜在风险？票据业务占比过大是否说明行对信贷资金很谨慎，同时主要信贷资金没有流入中小企业？

　　纽曼：对整个银行业，我不好作判断。但深发展一直小心维持着信贷政策标准。对于票据业务，深发展是非常谨慎地确保票据是客户用于正常的贸易活动。有一点很重要，即票据利率相当市场化。因为在银行体系内有非常充足的流动性，因此1月份票据利率非常低。这对很多公司而言，票据自然就成为一个成本较低的选择。票据业务应该支持公司之间真实贸易使用，但我不能评价整个银行系统的情况，这应由监管当局完成。

　　“业务量增可弥补利差收窄劣势”

　　南都：在您的带领下，没花政府一分钱，深发展不仅甩掉了沉重的历史包袱，还保持了净利高速增长。但今年或以后数年间，深发展如何确保净利增幅不会大幅下滑，并同时控制不良资产率和不良资产余额反弹？

　　纽曼：现在是整个银行业充满挑战的时期。

　　首先，我们知道2009银行业息差水平较2008年会有一个较大下降。但信贷业务仍是很好的业务，且随着业务量的增加能够弥补价跌的劣势。从长远角度来说，整个中国银行业增长的前景仍很乐观。这与美国和欧洲的情况大不相同，因为它们要保持10%的增长都是非常具有挑战性的工作。这也是很多美国、欧洲的银行现在陷入麻烦的原因之一。它们必须在银行的基本业务之外尽可能地探索新领域促进利润增长。

　　不良贷款首先跟经济有很大关系，同时取决于不同银行信贷的标准和流程。从数年间的年报和季报亦可以看出，我们也一直在保持新发放贷款的优质纪录。我觉得深发展的信贷标准很好，而且中国政府的经济刺激方案也非常有前景。总体来说，我属于非常谨慎的乐观。

　　“我们必须保持高度的适应性”

　　南都：今年和明年，你们会进取性进入哪些行业，主动退出哪些行业？前两年，你们个人房贷业务特别活跃，产品创新频出。目前这个房地产市场本身严重萎缩，波及银行按揭业务，你们这方面的策略是什么？

　　纽曼：我不断提醒同事保持高度适应性，我们会一直坚持这个原则。一家成功银行关键是有能力对形势做出恰当评价，然后采取相应行动。

　　个人住房按揭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市场好时，银行按揭业务发展势头很猛，做了很多新产品，提供很好的产品和服务；当市场冷却下来时，我们会对经济形势和行业进行判断，会在若干领域放缓自己增长的势头，把业务重点转移到其他领域，比如转移至供应链金融、基础设施类项目等。我们会继续保持不断的调整。

　　我看到，有些银行由于固守很僵硬的指标没有做出灵活调整而导致麻烦不断的例子。我的年纪不允许我太多次犯这样的错误。

　　“以合适的步伐开展信用卡业务”

　　南都：2005年深发展和GE曾签署认购协议书，之后因为股价过高GE退出了认购。为什么双方的合作仅限于信用卡业务？

　　纽曼：出于各种原因，我们未能在一起合作此前打算合作的事情，但我们和GE一起发展了沃尔玛卡项目，这个项目也在不断进行之中。在经济环境变化中，GE本身也在不断适应，根据市场做出调整。

　　南都：在信用卡业务方面，招行等中资银行相当激进，发卡量狂飙突进，但深发展似乎很保守。你对这种状况是否满意？

　　纽曼：我们发展信用卡业务要与经济形势相平衡。因为这牵涉到投资，信用卡前几年的投资还没有实现盈利，而且我们特别小心信贷质量。世界上很多国家由于发展信用卡过于迅猛，放松了信贷标准，承担了一些本可避免的风险而导致了很多麻烦。所以，深发展的策略是希望以合适的步伐节奏来推广信用卡业务，而不至于承担不必要的风险。

　　“拨备充足率比覆盖率更科学”

　　南都：今年1月12日之前，深发展拨备覆盖率在上市银行中处于中低水平。这引起了投资者和同业者的质疑，质疑者因此认为你们为了维持当年利润高增长而减少提取拨备，而拨备覆盖率是衡量银行是否稳健的关键指标。您怎么看待这种疑问？而1月12日公告的高达56亿的大额准备金拨备将拨备覆盖率提升至较高水平。如果没有监管当局的要求，深发展会不会根据经济形势的变化采取这样的行动？

　　纽曼：拨备覆盖率指标是一个非常粗略的指标。事实上银监会本身已经发展出一套远比这个科学的衡量公式。拨备覆盖率的问题主要在于它没有区分不同类的不良贷款。但每家银行的问题贷款都包含了不同组合的问题贷款。而拨备充足率会区分不同种类的贷款，并在这个基础之上做出拨备是否充足的衡量。深发展早就满足了监管机构拨备充足率的标准。

　　银监会希望所有的银行在2008年中都能做出非常谨慎的判断。监管当局这样的立场是合理的，我们也认真遵守。但拨备覆盖率的提升对深发展影响可能比其他银行更大，因为我们的不良贷款多是历史性的不良贷款。

　　南都：各家银行都在积极构建金融帝国。但深发展似乎并没有动作。深发展将一直坚持自己的专业化商业银行之路还是会选择在适当时机走招行模式？

　　纽曼：每家银行要展示自己的不同优势。我们在传统银行市场里看到了非常大的机会，我们不太愿意迅速介入到一些与传统银行相差甚远的领域。随着银行实力的扩大，我们也会积极寻找和传统银行基础业务关系紧密的领域，但首要的原则是会坚持进入我们熟悉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