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家精神能帮助中国攀到价值链的顶端

　　我认为中国肯定会攀到价值链的顶端，它的企业家精神能够帮助中国成为一个薪酬水平较高的高科技国家。

　　◎ 文/ 保罗·克鲁格曼 （2008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

　　全球化并没有走到尽头

　　 回溯20世纪70年代，世界经济格局与今天大不相同。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改变？一是贸易政策的影响，从上世纪50年代起，世界各国不断进行贸易开放，出台了大量的贸易自由化政策；二是政策理念的改变，从向内的政策转变为把眼光放向国外的政策；三是技术的推动作用，这与集装箱的标准化运输有关。对世界来说，全球化是一件好事，数以亿计的人民的生活质量得到了大大的提高。

　　 世界贸易比发达国家贸易的发展速度快。在世界经济一体化的进程中，工业化的方式越来越复杂，出口越来越多地来自于发展中国家，很多增长都来自于由出口推动的全球化的进程。当然，这种发展的趋势并不是总是向上的。当经济发展迟缓时，世界贸易的发展就会更加缓慢。这是有周期性的。当世界经济进入衰退或低迷的时候，就会在世界贸易里面带来更大的一个低迷，甚至还会下滑。

　　 现在我们面临着一个非常严重的世界经济危机，全球的生产产值、产品经济总量30年来首次下跌，美国降了3%，德国降了4%，日本降了6%，中国可能还会向前发展，但总体来讲多数国家都陷入了低迷。

　　 这是否意味着我们全球化的路程走到尽头了？我的答案是否定的。但为什么贸易量会萎缩这么大？其中一个可能的原因是来自于经济的萎缩，导致耐用消费品需求的大幅度下滑。但这些只是临时的现象，因为耐用消费品的量可能会有回升。哪怕经济还没有完全复苏，对于耐用消费品的需求也可能会增加。以美国现在的汽车销量来看，需要27年才能把现在的这批汽车库存卖光。但一辆车不可能开27年，所以美国人哪怕不想买新车，汽车的销量也可能会在未来几年有所反弹。

　　贸易保护主义只是个幌子

　　 人们谈到了贸易保护主义带来的风险，但我觉得他们有点过度恐慌了。包括美国在内，目前并没有哪一个大的经济体采取了保护主义措施。美国关于倾向于买美国自己制造的产品的刺激经济方案，只是一个象征性的口号，并没有真正影响到贸易。而发展中国家也并没有像过去一样采取贸易保护主义。全球都致力于自由贸易，不想通过贸易保护主义把贸易流停滞下来。所以我并不是很担心全球经济会整个儿的崩溃。

　　 但贸易保护主义还是有它存在的基础和吸引力的。现在很多国家的失业率都居高，开工率低，财政赤字却非常大。这时，想到要减少进口，更多地关注国内市场需求，从经济学的角度来讲这是合理的。而且从单边角度来讲，保护主义还是有好处的，比如现在西班牙不想从德国进口汽车，想让民众买西班牙生产的汽车，这也许就能够帮助西班牙的汽车行业避免崩溃的威胁。

　　 另外，有人认为政府应加强投入和支出。但如果没能实现更多的效应，激励措施是不会得到大家支持的。比如美国很多人在沃尔玛买东西，而这些东西很多都是在中国生产的，这个情况在全球都非常普遍。所以有些人就会说，为什么我们要刺激国内消费呢？如果买的东西都是舶来生产的，这样的刺激消费意义不大。我觉得，这个不必强调得太多也不需要太过看重它。

　　 但如果世界经济继续低迷，在未来一段时间里持续衰退，如果美国连续四年的失业率达到8%、9%、欧盟国家达到12%左右，那时贸易保护主义就会愈演愈烈。我也不确信这个情况到底会不会发生。如果真的出现，贸易保护主义就会抬头，会给我们沿着全球化的方向发展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产品的全球化和金融的全球化不一样，金融的全球化是导致全球金融危机的始作俑者。因此，全球资本的真正自由流通会带来一定的风险。长期来说这是一个可以实现的目标，但我觉得不需要太过着急也不必去逼迫全球资本实现真正自由化流通。

　　中国应加快产业升级步伐

　　假设我们度过了这场危机，未来会如何？

　　以中国为例。中国目前的生产价值链不断往上攀升，一些劳动力密集型的行业已经从中国转向越南，但即便如此，根据美国劳动力统计局的数据，中国制造业的工人收入水平只是美国制造业工人的4%。所以未来中国的产业升级是必然的，而出口结构的调整是成功的关键因素之一。

　　 那么，有没有什么好的方法让中国向价值链的上端爬，从事更加高精尖端的制造业，而不是通过简单的劳动密集型来生产？在这方面，中国可以学习一下韩国。1975年韩国制造业工人的平均工资只是美国水平的5%，但现在已经达到了美国的60%，和日本、西欧甚至美国都平起平坐了。这是一个非常自然的发展过程，如果你不断发展，你的技术越来越复杂，肯定会往价值链的上端走。

　　 现在，中国已经能够出口一些精密的高端产品，这让人非常吃惊，因为以中国现在的工业行业结构而言，这是不太可能出现的。虽然中国生产了的很多电子元器件里最复杂、最精密的部分一般是来自于日本和韩国，但这至少说明中国价值链是可以攀升的，而且可以实现真正的转型。

　　 我认为中国肯定会攀到价值链的顶端，它的企业家精神能够帮助中国成为一个薪酬水平较高的高科技国家。

　　在这个过程中，会遇到什么样的一些问题呢？韩国在上世纪70年代末期制定了一个发展的政策，让它能够在他们所认为的高端产业上有所发展。但那个政策却不怎么成功，反而带来了过多的外债、过度的产能，给经济发展贴上了不好的标签。但之后韩国找到了合适它的方法，就是出口行业。所以，并不是发展步伐快就适合中国，中国需要一个政策去帮助促进行业的发展，比如要有基础设施，要有好的电信通讯，要有足够的能力等，这才能在技术杠杆上向上爬。

　　 20年后，我们可能就记不得这场金融危机了，我们会看到世界更加的富有，更重要的是我们会看到发展中国家正在沿着正确的道路，让自己变得更加富裕。我非常期待看到中国巨大的成功，我想我们也能够在未来几年里度过这场难关，这样对中美两国都将是一个非常美好的未来。

　　 （本文系克鲁格曼5月13日在中山大学岭南学院的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