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汇率的中美博弈

 　  中美汇率之争从130名美国议员3月15日联名写信要求给中国贴上“汇率操纵国”的标签后进入计时状态，同时拉开中美双方就此博弈的大幕，但美国财政部长盖特纳4月3日突然宣布，推迟公布原定于4月15日发布的汇率政策情况报告，暂时缓解了中美汇率大战的紧张程度。

　　 按照惯例，美国财政部每半年就要公布一次国际经济和汇率政策报告。历史上，中国曾在1992年—1994年连续三年被美国贴上“汇率操纵国”的标签，对中美经贸关系造成不利影响。

　　 这次，那些联名写信的美国议员们要求财政部再次定调中国为“汇率操纵国”，然后敦促商务部根据美国反补贴税法“保护因汇率操纵承受损失”的美国公司利益。作为声援，3月16日，美国参议院两党小组进一步提出惩罚存在汇率操纵国家的法案，试图通过法律途径施压人民币升值。美国财政部是否会将中国定为“汇率操纵国”，中国输美商品是否会面临高额关税阻击，成为一个令人注目的焦点。

　　事实上，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情况。近期美国方面认定人民币应该升值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上自总统下至学者均高调造势，而中国方面则明确表示“单方面强迫人民币升值会适得其反”。如果双方沟通难以奏效，历史就会重演；一旦中国再次被贴上“汇率操纵国”标签，贸易战随之就会登场。令人担心的是，今天的中美经贸联系远非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之初的规模，中美爆发贸易战不仅双方损失严重，还会对全球经济复苏带来不利影响。

　　按照美国议员的看法，人民币币值存在低估是人民币汇率“这一有争议问题”中唯一“没有争议的一点”。他们在国会听证会上“控诉”人民币被低估导致过去三年美国每年对华贸易逆差达到2200亿美元，是造成中国10％高经济增长率和美国10％高失业率的根源。但中国方面对此并不认同，同一天正在美国访问的中国商务部副部长钟山表示，国际产业分工造成了中美贸易逆差，美国失业率居高不下并不是中国造成的，因为中国输美产品大部分是美国自己不生产的，中国工人抢不了美国工人的饭碗。

　　中美两国政府各执一词，也引发了专家学者的讨论。针对人民币汇率，有的主张升值无妨，有的认为万万不可，甚至还有人提议贬值，近期国际金融领域没有哪个问题能比中美汇率之争更热。

　　从历史上看，2005年至2008年，人民币也曾经升值过，期间人民币兑美元汇率升值了21％，但同期中国对美贸易顺差年均增长20．8％，贸易顺差不降反升。这说明中美贸易不平衡是诸多因素形成的局面，人民币升值根本无法解决这一问题。

　　在跨国企业主导的贸易链条中，美国产业结构不断向高端制造业和现代服务业升级，中国等发展中国家则陆续承接了传统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在这种全球经济结构中，美国日常需要的大量商品即使不从中国进口也要从其他国家进口。但不利的情况是，这种局面下，美国47个出口管制项目限制了大量美国产品出口到中国，中国被迫从其他国家进口这些大量需要的商品，美国对华出口管制政策，进一步加剧了双边贸易的不平衡，跛脚的中美贸易长时间在限制和桎梏中艰难发展。

　　中美贸易中存在的这些问题，显然不是单纯靠人民币升值所能解决的。无论是理论还是实践都表明，一国本币升值不但对平衡双边贸易作用有限，而且还会带来严重的经济问题。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美国也曾施压德国、日本两国货币升值，但德国马克和日元大幅升值后，美国无论对德国还是对日本的贸易逆差局面依旧，均达数百亿美元。更严重的是，历史上无数次金融危机都和货币升值有些许牵连——日本日元升值引发日本经济衰退十年，泰国泰铢升值导致亚洲金融危机，墨西哥、巴西、阿根廷等国的金融危机都与货币升值有关。这些前车之鉴不能视而不见。

　　的确，随着中国国际地位的提高和经济实力的不断上升，人民币逐步升值是个必然的趋势。但人为施加影响迫使其升值恰恰有操纵汇率之嫌，反倒是违背市场规律之举。人民币从2005年7月21日改革至今，汇率价格上升幅度大于下跌幅度，总体升值预期一直没有停止。但在人民币汇率制度尚未健全和完善的情况下，单边升值带不来市场机遇，相反还会积淀市场风险。因此，看待人民币汇率问题，各方还应回归市场理性心态。

　　固然，美国的议员有11月份中期选举压力，奥巴马总统需要落实由他提出来的“五年出口翻番”计划，这些政治和经济方面的诉求，只能通过合理的路径实现，仅靠施压人民币升值作用有限，甚至会背道而驰。因为一旦逼升失败，贸易大战上演，不但美国出口公司和产品面临报复，高关税还会抬高美国的物价，导致通货膨胀，而奥巴马渴盼的200万个就业岗位也只能成为梦想。

　　 贸易失衡问题还要靠发展贸易解决，汇率相对稳定则是解决贸易问题的前提。人民币的现有汇率是在一个较长的历史时期内长期政策积累的结果，中国政府需要时间建立一套有效的浮动汇率管理机制，中国企业也需要时间逐步习惯汇率的变动，任何期望短期大幅升值解决问题的想法都有些天真，将损害中国经济和金融的整体稳定。

　　在人民币汇率问题上，中美两国都需要慎重对待。人民币升值能否一举扭转美国逆差、增加就业还是个未知数，但有一点则是明确的，那就是大幅增加美国进口中国产品的代价，美方已经表态推迟出台所谓汇率报告，这表明美国政府已经由原先的冲动造势转为理性的处理问题，当然，也存在借此要价的成分。

　　　 　接下来，中美高层将有一系列接触，无论是4月份的国际核安全峰会，还是5月份的中美第二次战略与经济对话，都是双方讨论汇率问题的极佳平台。如果考虑到贸易战对两国经济的可能冲击，中美双方在汇率问题上能够表现出一定的灵活性，那么，有关人民币汇率的博弈，将可能出现柳暗花明的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