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旭晖：人民币议题为何困扰中美关系

　　沈旭晖 香港教育学院副教授

　　胡锦涛和奥巴马举行高峰会后，美国对人民币升值的压力似乎暂时缓和——起码新闻报道这样说。其实美国内部对人民币升值的诉求没有丝毫放软，而且认定2010年是关键年份，为此笔者刚到彼德逊经济研究所，即早前建议美国政府把中国大陆以及香港、台湾地区一并列入“货币操控国家和地区”的著名智库，拜访了在那里当资深研究员的美国前助理财政部长杜鲁门(Edwin Truman)。

　　关于人民币为何应升值的美国观点，大家也耳熟能详，但从杜鲁门的分析，我们发现媒体经常忽略了两项重点，把议题过分简化为中美贸易战。第一，杜鲁门不断强调并非单单要改变中美币值的汇率，而是要人民币和全世界所有货币的汇率同步更改。他这样说，暗示美国的行为其实得到全球大多数国家响应，只是这些国家不愿直接出头，才躲在美国身后，当中包括同属“金砖四国”的巴西和印度。“金砖四国”刚在巴西举行过峰会，一片和谐，在上届正值金融海啸期间举行的四国峰会，四国更提出组织国际新货币，以取代美元的地位。但杜鲁门认为这全属政治姿态，实际上，两国民选政府都受到民粹压力，必会将失业问题和人民币挂钩。据他透露，他认识的巴西、印度财经官员都支持美国出头逼人民币升值，说不定会在关键时刻表态。

　　此外，不少中美学者都相信，每任美国总统上台后，总会经过一段和中国的敏感期，不久问题就自然解决，人民币不过是其中一个借口。但在杜鲁门口中，上述分析完全不到位。他认为针对人民币的压力在三年前还可疏导，因为当时世界经济表现尚佳，但现在各国都面对失业，就自然会“正视”人民币。中国不断提出数据，证明美国失业与人民币、与贸易关系都有限，但杜鲁门认为这并不科学，真正量度人民币汇率是否公平的准则，应该是计算中国的GDP增长来自出口的相对(而不是绝对)比重，只要这高于其它国家，其它国家又存在严重失业问题，就代表中国在剥削国际市场。对他而言，象征性的升值是没有用的，他心目中的合理升幅，是“20%-40%”。这幅度在中国学者眼中，却无异于阴谋。

　　值得注意的是，美国将于2010年年底举行国会中期选举，届时失业问题保证未解决，人民币必然成为竞选议题，中国那时候承受的压力只会更大。奥巴马不可能没有党派政治的考虑，届时必然有党内人士建议他对中国更强硬，来为民主党拉票。上述预言只是一家之言，但毕竟值得注意，因为杜鲁门的理论结合了三个不同范畴：国际政治经济学、美国本土政治、比较政治。中国应对危机的做法，目前过度集中于第一范畴，不断请经济专家解释人民币如何与美国经济危机无关，殊不知在美国学者眼中，这从来都不是重点。但无论如何，人民币议题将困扰整个奥巴马任期的中美关系，几可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