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财经国家周刊》
【出口调查】
港口暖流背后
一系列政策因素与现实因素使中国出口何去何从备受关注，或许出口产品升级转型的时机已经成熟
文/《财经国家周刊》记者 周燕 范若虹 张庆源
6月22日下午，青岛港前湾新港区集装箱码头一派繁忙景象。一辆辆满载货物的集
“这么火的集装箱出口运量增长，是我们年初没有想到的。”码头现场，青岛港物流公司副总经理张伟对《财经国家周刊》记者说。该公司目前已超额完成年初制定的上半年出口任务。
这是当下中国港口外贸的一个缩影。在此次港口调查中，不少业内人士预计，这一趋势下半年将得以延续。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对外经济研究部副部长赵晋平认为，尽管会面临劳动力成本上升、欧债危机影响等诸多困难，中国下半年出口总体应该仍会保持15%的增长。
有分析人士认为，正是对当前以及未来一个时期外贸形势的乐观估计，使得决策层政策调整、加强结构改革的战略得以坚定推进。
6月22日财政部宣布，自7月15日起，取消部分钢材、医药、化工产品、有色金属加工材等商品的出口退税，总数达406种。这是自2008年7月以来，中国政府首次调减出口退税。6月19日，央行宣布进一步推进人民币汇率改革。
一系列政策因素与现实因素使中国出口何去何从备受关注，或许，出口产品升级转型的时机已经成熟。
暖流来袭
青岛万达运通国际货运代理公司总经理助理李晓红说，公司成立十年，2010年是最忙的一年，即使在春节前后传统的行业淡季，业务量也没有减少。“公司自3月份以来一直不断增加人手，业务量、增速都超过以往年份增速的10%以上。”
“所有航线全都满舱，运价一周两涨。”专业从事进出口集装箱运输的宁波名扬物流有限公司总经理助理李爱军说。
中海集装箱运输股份有限公司（601886.SH/2866.HK，下称中海集运）贸易部一位工作人员说，目前外贸航线的情况都非常好，美国航线尤其坚挺，几乎都是满舱，东南亚航线次之，欧洲航线也同比增长迅速。
被誉为出口晴雨表的中国集装箱出口指数6月25日报收于1171.54点，较上周上涨1.4%，已连续十数周上涨。
专事出口产品生产的企业，同样能直接感受到这种扑面而来的暖意。
“目前生产线全部在运转，订单很多。”浙江英吉利印染有限公司的工作人员向《财经国家周刊》记者表示。
青岛耀杰时装有限公司主要做贴牌服装出口，其财务总监李文杰介绍，2009年公司完成出口额2400万美元，而2010年1月至今的订单已经达到4000多万美元，1月~4月已经完成订单1500万美元。“感觉很明显，增长非常快。”
该公司董事长张振杰表示，其80%的订单都来自欧洲，2010年公司完成订单比去年增加20%~30%，每个月都有这个增幅。
对出口火爆感到意外的不仅是企业。“我对青岛5月份出口同比增44%也吃了一惊，6月份基本也能保持这个增长。”青岛市商务局副巡视员丛彦对《财经国家周刊》记者说，目前看，外需应该没有问题，劳动密集型企业在青岛占70%，企业订单都做不过来。
6月21日，青岛港物流公司副总经理张伟在集团工作会议上接到了新任务，下半年业绩要完成同比22%的增长，比年初计划高了10个百分点。“看目前形势，我对完成任务很有信心。”张伟说。
李晓红则表示，他们公司接触的全球各大船运公司对未来三季度业务量都信心十足，因此下半年至少7、8、9三个月，还是会保持上半年的高增长。
对此，瑞信集团亚太区首席经济分析师陶冬认为，由于需求复苏与库存回补，现在全球各地的订单正在涌入中国，包括美国、新兴市场和欧洲主流大国如法国和德国。
他认为，到了2010年下半年，德国和其他欧洲国家会采取财政收缩措施，并取消一部分订单，但是“我们相信中国出口会维持（同比）10%甚至更高的双位数增长”。
政策寓意
偏乐观的出口预期显然坚定了决策层推进改革的决心。
6月19日，央行宣布进一步推进人民币汇率改革。央行新闻发言人指出，当前是改革的有利时机，其重要根据便在于，“当前我国经济回升向好的基础进一步巩固，经济运行趋于平稳”，同时，此项改革将“有利于促进经济结构调整，提高发展的质量和效益”。
6月22日，406种商品出口退税政策进行调整。从产品上看，此次取消出口退税的产品主要集中在初级钢材、有色金属、农化工品以及橡胶玻璃制品等，均属于两高一资行业，即高耗能、高污染和资源性产品出口。
对此，商务部财务司负责人表示，本次调整不会影响外贸复苏增长势头。
“取消退税政策，短期内可能会对市场产生影响，但应不会造成出口的大幅下滑，不会改变对外贸易发展的大局。”该负责人说。
政策公布当日，中信证券出具的研究报告认为，政策反映出政府消减和调整落后钢铁产能的决心。此外，目前中国的出口已超过全球出口比重的10%，这一比重已达到瓶颈值，出口份额的继续提升将面临较大的贸易压力，此时主动进行出口退税的结构性调整，有助于缓解贸易争端，实现出口产品的升级转型。
中信证券还表示，尽管未来出口退税的调整可能还会延续，但仍将集中在两高一资行业的产品，中信依旧维持2010年出口增长22%的判断。
赵晋平也认为，出口主要是由需求决定的，如果需求还在，那么单单一个出口退税政策恐怕阻挡不住出口的趋势。他表示，政府应该通过长期稳定的外贸政策，即长期稳定的出口退税政策和浮动的汇率杠杆来指导出口，近两年的情况却是反过来了，汇率自2008年11月以来一直没有动，而出口退税率却在不断调整。
“现在汇率又回到浮动机制，出口退税政策就该稳定下来，如果两个因素都来回摇摆，企业就无法有稳定预期，经营必然受到影响。”赵晋平说。
利润之忧
国际形势的变化，企业劳动力、原材料成本的攀升，同样构成出口企业观察下半年形势最主要的依据。“这是我们最看重的因素。”张伟说。
天津服装进出口股份有限公司出口目的地主要是欧美。其办公室副主任狄兰兰最近明显感觉因为部分企业陷入困境甚至破产，一些欧洲国家的客户“刻意找茬”，要求“打折”。从实际成交来看，一般会降低5%、10%成交，退货的情况最近也多了起来。狄兰兰认为，这跟欧洲的债务危机应该有很大的关联。
青岛福临轮胎有限公司负责欧洲市场的业务经理王晓华介绍，来自欧洲的订单从6月份开始减少，比5月降了30%。由于欧元汇率持续下滑，客户主要是下短期订单，要求下了订单马上交货。“都是询问我们有什么货，合适的话就要一点。客户特别关心交货期，怕时间长引发变数从而增加成本。”
不过王晓华也表示，这并不代表欧洲的市场需求减少了，他们仍然有很大的需求，只不过现在处于观望状态，待欧元稳定在一定的区间，这种需求就会马上显现。
相比2009年的无单可接，现在出口企业的订单量已经不再令人忧心。
然而，有订单并不意味着有利润。
“贸易的利润比较有限，销售额增加，但是利润率比较有限，毛利率在3%~4%。”青岛福临轮胎有限公司国际业务部总监李传龙说。
劳动力成本、原材料成本上升，都在压缩出口企业的利润空间。
“我们的订单一直在增加，但是利润却在减少。”青岛耀杰时装有限公司董事长张振杰表示，原材料上涨很厉害，到目前为止，原棉价格比春节前涨了40%，春节后工人计件工资上调了20%，成本涨得非常厉害。净利润是降低的，同比下降了10%。
此外，贸易摩擦、各种关税壁垒和技术壁垒都给企业的成本带来压力，尤其是对于加工贸易类的出口企业，利润空间整体上在不断收窄。
转型迫在眉睫
一方面外需持续复苏，显示出口走势良好，另一方面企业利润率却在不断下降。此时，有实力的出口企业正在着手扩建工厂，希望通过扩大产能来平摊不断上涨的成本压力，以获得更多利润。
青岛耀杰时装有限公司董事长张振杰表示，耀杰在当地有3家工厂，未来还会再建3家，目前已经有一家开始建设了，明年初就能投产。
“现在如果不扩产就是等死。”张振杰对记者表示，他希望通过扩产把工人工资、原材料价格上涨和人民币可能升值等带来的成本压力降低。
张振杰的公司主要为欧洲的一些知名大众品牌做贴牌出口。他说，至少未来5年，贴牌出口仍然是可以赚钱的。其根据在于，目前中国纺织服装产业在国际市场上占到了近50%的份额，中国加工出口在产业分工和产业链配套上还有相当优势，没有其他国家可以取代。
但是对于更长远的未来，张振杰表示了担忧。比如，目前孟加拉工人工资比中国低很多，同时孟加拉自产原棉，不仅质量好而且产量大，他们的生产成本远远低于中国。“未来靠低价我们是竞争不过孟加拉的。”
青岛市从年初开始遇到的企业招工难问题一直普遍存在，青岛市商务局副巡视员丛彦向《财经国家周刊》记者表示，即使各企业都不同程度地加工资，但工人仍然招不满。用工荒已经成为了一个不可逆转的现象，也成为一个死结，会是一个倒逼机制迫使企业转型。
国家发改委对外经济研究所所长张燕生6月27日在中国对外经贸2010年夏季形势分析会上表示，中国作为世界工厂，30年来是以低成本参与国际分工，主要从事代工制造业。当下这种模式面临着非常大的压力，而中国作为世界工厂的转型来得会比较快。
这种转型并不是指要离开制造业，甚至并不是离开劳动密集型产业，张燕生强调，关键是如何做出自己的品牌和营销渠道。
张燕生提醒说，由低价竞争转变为差异化竞争和品牌竞争是非常困难的，尤其是对于当前大部门加工贸易企业完全依赖贴牌和国外的贸易销售渠道，自己本身没有任何转型准备。“如果中国作为世界工厂的大转型遇到障碍，中国可能要面临像日本一样较长时间的经济低速期甚至停滞期。”
对于未来，张振杰并不是没有准备，他透露，两年前自己的公司已经开始尝试做自己的品牌，虽然现在做得很小，但是已经拥有了自己的设计、销售、制作和门店。这块业务瞄准的是未来的内销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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