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凯:我们误解了新生代农民工

常凯:"三高一低"概括偏颇 我们误解了新生代农民工

　　搜狐财经报道 近日，深圳市总工会发布了首份《新生代农民工生存状况调查报告》，报告显示工资待遇低、制度性歧视、身份认同危机、劳动关系失衡是当前新生代农民工面临的四大困境。新生代农民工似乎总是让人不太省心，随着他们步入社会，问题也接踵而来。这些问题的产生究竟新生代农民工的自身问题，还是社会因素所致？

　　据了解，“新生代农民工”这一提法是在2010年1月31日国务院发布的中央一号文件中首次使用。“新生代农民工”是指1980年以后出生的进城务工农民，目前大约1亿人。随着第一代农民工的逐渐老去，新生代农民工已成为新时期农民工的主力军。

　　但是，新生代农民工给人的印象，似乎不像以往农民工给人的印象那样勤奋和老实。因为，“新生代农民工”每次在媒体上出现时往往伴随着劳资纠纷事件的发生。随着人们对这类事件的关注，新生代农民工也逐渐成为社会讨论的焦点。

　　社科院的调查报告对“新生代农民工”的群体特征做出了“三高一低”的概括，即受教育程度高，职业期望值高，物质和精神享受要求高，工作耐受力低。这一概括一经出炉，便被媒体广泛引用，并被写进百度词条，影响着大众对“新生态农民工”的整体印象。然而，中国人民大学劳动关系研究所所长常凯却指出，这一概括有失偏颇。

　　常凯表示，“三高一低”的概括只是从求职一个维度来分析新生代农民工的特点，既不全面，也不客观。概括新生代农民工的特点，应该从基本教育程度、职业能力、工作效率、法律意识、沟通能力、思维能力、创造力、主动学习能力、团结程度、互相协作能力等多个方面去综合考虑。

　　“即便是只从求职这个角度看，三高一低的概括也不是很准确。说新生代农民工物质和精神享受要求高，这种说法是不严谨的。因为随着时代的发展，每一个人对物质和精神的享受都要求高了，这是社会发展的必然结果。说新生代农民工工作耐受力低，不能吃苦，这种说法也是欠妥的。人们总是觉得一代不如一代能吃苦，但是现在工厂运转，靠得还不是新生代农民工。”

　　常凯以深圳为例进行说明，据了解，深圳73.8%的工人是新生代农民工。在工作技术难度最高的外资企业，新生代农民工更是成为绝对的主力军。“他们怎么就不能吃苦了。用‘享受’这个词概括他们明显带有贬义，我觉得，说他们‘对公平的追求更强烈一点’倒是比较恰当。”

　　常凯表示，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时代特点，这是相应的社会环境所形成的，评价一代人，应该全面客观一点，不能用老一代的眼光看新一代的人。新生代农民工比他们的父辈接受的教育更多，从小生活的环境更为发达，他们也比父辈有更高的理想追求，对社会公平有更迫切的需求。他们希望通过努力改变自己所处的环境，这些都无可厚非。“三高一低”的概括缺乏多维度视角，学界不严格概括被媒体随便引用出来往往造成一种误导。

　　常凯强调，新生代农民工即将成为社会的主流，他们能不能撑起这个社会，这是我们最需要关注的问题。

　　常凯坦诚，最初自己对新生代农民工也有所误解，尤其是南海本田劳资纠纷事件发生后，那时，常凯认为这些80后、90后的新生代农民工不太安分，有些浮躁，甚至有些不太理性。但是，受劳方之托，常凯作为劳方法律顾问参与了劳资双方谈判的整个过程，这一经历彻底的改变了他对新生代农民工的看法。

　　据常凯介绍，南海本田罢工很有组织性，90后是骨干。最初和他联系的是个19岁的小女孩，中专毕业刚刚两年，但是思维很深刻。短短几天的接触，常凯发现，这些90后的工人对他们当前地位的认识，对权利的认识，对整个工厂流程的认识，对社会的认识都远远的超出了他的估计。

　　不仅思维的成熟度出乎常凯的意料之外，他们的组织纪律性，也给常凯留下了颇为深刻的印象。劳资谈判结束后，劳方安排常凯与工人见面，当时一个科长一声令下，工人们立即整齐的站成一队，那种组织纪律性，是大生产场所才能训练出来的产业工人的特点。常凯禁不住感叹：“他们是真正市场化培养出来工人！”

　　社会上对于90后的指责除了不能吃苦、贪图享受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叛逆。常凯对叛逆做出了不同于一般的理解。他说，90后表现出的洒脱是因为他们年轻，毫无牵挂，90后不必像60后、70后，乃至已经成家的80后那样由于家庭负担而顾虑重重。他们无所畏惧，说得夸张点“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是他们现实心态的写照。他们不会像老工人那样，领导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按照老标准评价，他们肯定是叛逆的。但是我们能够看到，他们的叛逆更多的是一种对公平的追求，是表达个人发展的一种诉求，即使是对待遇不满与资方抗争的时候，他们采取的仍是一种合法的、有组织性的、有纪律性的集体行动方式。辩证的看，叛逆并非坏事，“有叛逆才有思想，才有创造性，一个没有创造性的民族能有什么希望！”常凯说。

　　然而，让常凯觉得最可贵的是这些90后工人体现出来的集体意识。“面对不公正的待遇，他们想到的不仅仅是个人赚多少钱的问题，他们会思考他们工人群体的待遇和发展问题。参加罢工，并非只是为了个人，而是运用集体的力量同资方抗衡，力图改变不公平的制度。”

　　在常凯看来，市场经济条件下，中国工人正在形成一种集体意识，在工人集体意识形成之后，工人阶级意识也在逐渐形成。不管我们愿意不愿意承认阶级这个概念，但是作为一个阶级的事实，它是存在着的，市场化的工人阶级正是由80后90后这批人组成。他们的理念也必然是市场化下的思维理念，比如打工者的权利，劳动权利，工资报酬的权利，公平报酬的权利，人格尊严等市场化的理念。

　　“所以中国产业工人正面临着一个方向性的问题，新生代的产业工人，或者说市场化的产业工人代表了未来的方向。因此，宏观劳工政策的制定必须要考虑到这种方向的变化。”常凯说。（搜狐财经/魏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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