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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改委副秘书长谈产业结构问题

来源:《新财经》
2010年08月04日17:18

  中国经济在高速发展的同时,留下了资源枯竭、环境污染等诸多隐患。这样的增长方式难以持续。当务之急是要调整产业结构,化解金融危机的影响,实现经济可持续增长

  发改委副秘书长谈产业结构问题

  口述/杨伟民

  整理/本刊记者 尧 尧

  摄影/张 晶

  

中国现在产业结构的主要问题是,工业生产能力大大过剩,服务业比重或者说服务业规模不够。目前,我们的制造业规模是世界第二,占全球的16%,而GDP只占世界的8%。可见,我们GDP总量占比与工业占比差距很大,差了好几个百分点。为什么?就是我们服务业的规模太小。我们服务业占GDP的比重,只相当于低收入国家的水平,还没达到中等收入国家的平均水平。尽管我们人均GDP已达到中等收入国家的平均水平,但服务业还没有达到。

  出口的是产品更是资源

  留下的是外汇更是污染

  以工业为主的产业发展模式引发不少问题,首先,它给环境资源带来了很大压力。

  比较印度和中国,印度大概50%~60%的GDP的增加是靠服务业来带动的,中国正好相反,我们靠的是工业。

  以铝锭的生产为例,形象地看一下我们的增长方式。

  因为没有原料,我们必须要进口矿石、氧化铝等原料,在国内冶炼变成电解铝,然后做成铝锭出口。前几年,我们大概每年增加铝锭出口50万~60万吨。生产铝锭的过程是非常耗电的,一吨铝大概需耗电1.5万千瓦。那几年,每年增加出口的那部分铝锭消耗的电,相当于当时缺电量的20%。也就是说,我们是在出口电。出口电,就等于是在出口煤炭。后来为什么下这么大决心、采取这么严厉的措施说要实现节能减排,并关停了不少小厂,就是因为能源消耗太厉害。

  我们向国际市场购买铝等原材料,导致国际市场原材料的价格上涨非常快。无论什么东西,只要我们一买,价格就上涨。大宗产品是经济恢复的一个标志,主要靠谁?主要靠中国采购。如果中国不采购,价格还上不来。前几年,国际市场的原材料价格一直在上涨,运价也在上涨。我们购买原材料,出口铝锭,一进一出,每年就赚到2000万美元。这个实际上一点意义都没有。因为开采煤炭并发电的过程,排出了大量的二氧化硫和二氧化碳,对环境资源损害很大。但是,在很多欠发达地区,它就是当地吃饭的一个支柱。所以,这里存在矛盾。但从宏观上来看,这么做非常不合理。

  再举一个例子,四川有一个阿坝铝厂,地震后非常著名的一个企业。起先国家发改委就坚决反对搞那个铝厂,它本来要从2008年5月15日开始减产的,但后来了碰上了大地震。地震之后,我去看过,它是建在岷江中间的一个小岛上,如果遇上大水,很可能就被冲垮了。但它是阿坝州的,是汶川县的。地震后让它搬,它不搬。当时有好多说法,一说总书记答应就地恢复两个企业,一个是德阳的电机厂,还一个就是阿坝铝厂。我们去考察时,强调说不能在原地搞,因为在汶川平地非常少,适宜重建的地方,加起来只有两三平方公里,全都是高山峻岭,一下雨就很容易爆发泥石流,路就断了。但铝厂坚决不同意搬出来,为什么?一是那个铝厂只有靠用当地的小水电才能够活下去。如果搬出来用大网成都的电,根本就没法活。再者,它又是当地经济的一个支柱。所以,如果不解决当地的财政问题,这些问题根本没办法解决。

  生产赚小钱 治理花大钱

  得不偿失

  调整产业结构,有一个重要问题要把握好,那就是,在全球化中,我们应该重点发展什么产业。按照过去的一个理论,说要找比较优势。说中国劳动力多,要把全世界东西全拿到中国来生产,就是全中国人民为全世界人民打工。现在,我们很多领域就都是这样,全世界的东西基本上都在中国生产,比如电脑、袜子、皮鞋、服装,等等,我们在供应全世界。

  问题是,中国有比较优势,也有比较劣势。中国的比较劣势在什么地方?我们没有资源、没有水、没有土地。你全搬来以后,我们这些东西能不能受的了?目前,我们的焦炭出口量非常大,如果我们一断,那全世界60%的工厂要关闭。这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矛盾。如果我们停了,国际社会不干;不停,我就要排放二氧化碳,而且,另一边又有压力,说二氧化碳怎么排放这么多啊?你得减排。到底要不要去搞那些东西?

  今年以来,钢铁出口的速度又激增。当然,发改委其实是反对的,包括我个人也是坚决反对的,因为是太短期性的。前几年不鼓励钢材出口,但因为金融危机,现在又鼓励出口了,出口退税率又提高了。最近几个月增长非常快。可能还要采取一些措施。要明白出口钢铁,实际出口的是什么东西?是水,是能源。

  目前全国一年钢的生产能力约5亿多吨,河北约占20%,差不多是1亿吨。但河北根本就没有水。很多钢铁厂怎么办?采地下水炼钢。地下水有两种,一种叫浅层地下水,一种叫深层地下水。现在浅层地下水基本上没有了。河北大概70%~80%的生活用水、农业用水都是地下水(当然,河北也为北京作出了牺牲。河北自己采地下水,把水库的水送给北京),这都是非常不合理的。地下水采光了以后,就跟煤矿采空了一样,地面是要沉降的。地下水,又叫矿石水、承压水。采完了以后,浅层地下水补充得快一些,但深层地下水基本上不可能补充。以后要治理,又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像德国治理东德的煤炭塌陷区,大概1平方公里需花费5000万欧元。东德当时生产的是褐煤,便宜,我们还开玩笑说,可能它产生的煤的价值还不如西德治理的费用高。

  我们也在治理,像鸡西、鹤岗等。过去有一些矿是和城市连在一起的,下边采煤,上边就是城市。煤采空了,城市就掉下去了。我们到目前为止,大概也花了有几千亿元了,去治理。那些煤田可能都不值这些钱。

  现在我们地下水的采用也出现了那样的问题。其实北京也很危险,北京有些地方已经采空了。河北更严重一点。采空了以后那些地方怎么办?当然,老板肯定大把赚钱了,地方官员申报财政收入又增加了,扔下的工地谁来治理?老板可能揣着钱跑到美国、加拿大去了,后果要我们子孙去承担。

  当年开垦北大荒,千军万马涌向黑龙江三江平原,现在每年要投几百个亿恢复原来的湿地。因为你干错了,现在就得花钱去恢复。

  像这种事儿太多了,什么太湖的治理,淮河的治理,治理花那么多钱,把水给排到大海里去。本来我们就缺水,还把水给送走了。那一立方米的水多少钱啊。再比如滇池,搞那点旅游挣了多少钱?现在治理花了多少钱?花的钱是赚的好几倍。

  三江源治理,到2010年,花了65个亿。那个地方就那么点人,要是把钱发给他们,他们早成万元户了。这些都是上世纪80年代以后干的事儿。

  所以在全球化的条件下,中国不可能为全世界什么都生产。生产鞋也很危险,大家可能不知道,生产鞋污染非常强,而且是剧毒的污染,被污染的土必须拿出去深埋。有些工业对土壤污染是很严重的,要翻土,把污染的土弄走,西方国家治理老工业基地就是这样。而我们现在有一些房地产项目就没有翻,直接平完就盖房了,把旧工厂变成了CBD(Central Business District,中央商务区,简称CBD)。实际上,有一些污染物是慢慢渗透的。

  服务业应成为就业主力产业

  以工业为主的产业发展方式不仅给环境资源造成很大压力,也给就业带来很大问题。因为服务业不发达,大批劳动力的就业就得往工业转。我们做过统计,一般的国家在工业化过程当中,初期,大部分的劳动力都是转向工业,但在后期,大部分劳动力都是转到服务业去了。包括美国、日本等国家,都是如此。我们大部分劳动力(主要指相当大一部分农民工)都跑到制造业、采矿业去了,一旦这些产业调整,就会带来很大的就业压力。所以,结构调整重点是要发展服务业,当然,首先要解决服务业的体制制约的问题。

  服务业非常复杂。有一些属于公共服务,有一些前几年过度开放,也有一些该放的没有放。比如说教育、医疗改革,争议很大。

  教育肯定是很重要的,它是公益性事业。但是,也不能笼统地说,政府应该把它给包下来,因为政府是包不下来的。现在有一个说法叫基本公共服务。应该说九年义务教育是属于基本公共服务的,政府一定要全力去负责九年义务教育。要做好九年义务教育,就要改变现在以县为主体的管理体制,中央财政要统一拉平,各个县都一样。这个是好,但政府能不能做到把高中阶段以后一直到大学,所有学生的负担都负担下来?做不到。

  大学阶段怎么办?实际上靠的是银行贷款,欠了一屁股债。教育部门老说,教育经费占GDP4%这个比重还没有实现。如果把这些贷款加起来,早就超过了。这些欠款以后谁来还?靠大学生来还,肯定是还不了的,最后还得国家来背。但还没有说清楚到底这个大学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办学模式?什么样的办学体制?

  现在又说学前教育,这也是一个很要命的问题。这个也要变成政府来负担,就更不得了了。北京如果要是加一年学前教育,完全免费,北京一年要掏57个亿,北京说负担不了。北京都负担不了,你让全国所有地方去负担这个?真是负担不了。所以说真正有钱了,搞多少年都可以。

  搞学前教育,还有一个问题,可能造成新的城乡差距。农村怎么搞学前教育?要是城市搞了以后,等于城市的人可以享受到十年义务教育,农村还是九年义务教育,城乡差别又拉大了。当然,现在已经在推,但是,我估计阻力会很大,真正实现也很难。

  医疗也要说清楚。到底哪些属于公共卫生,哪些属于基本医疗?有时候我们开玩笑说,整容算不算医疗?如果整容都是免费的,所有的人都去整容了,那国家能负担得起吗?根本负担不了。所以要先区分问题,然后才能够解决问题。

  杨伟民:转变发展方式的十个方面

  第一,从发展观转变为科学发展观

  第二,从依靠外需转向依靠内需

  第三,从工业主导到服务业主导

  第四,从高碳增长转为低碳增长

  第五,从人力资源转向人力资本

  第六,从行政区转向主体功能区

  第七,从城镇化转向城市化

  第八,从损害环境转向环境友好

  第九,从扩大差距转成分配友好

  第十,从政府督导转向市场督导

  人物小传

  杨伟民,长春市人。1974年到吉林省榆树县插村落户。1976年回城,在吉林省第二建筑工程公司当工人。1978年考入吉林大学经济系政治经济学专业,1982年获经济学学士学位。毕业分配到北京煤炭管理干部学院任教。任教期间分别于1983年就读于中国人民大学工业经济系。1986年留学日本,学习研究工业经济、企业管理和产业政策总论。

  1989年,进入国家计委工作。曾任国家发改委发展规划司司长,现任国家发改委副秘书长。主要从事的是发展战略,中长期规划工作,领导参与国家重大经济发展战略及中长期发展规划和政策的制定。参与了国家多部产业政策文献的研究编写工作。参与和组织了多项国家中长期规划的研究、编写工作。发表多部经济学的著作和五十余篇论文。

  

(责任编辑:李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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